范陽。
史思明心情壓抑心神不屬地召集部將議事。
因為前番提出建議,被眾人所嘲諷,武令勳乾脆閉口不言,擺出了一副聽之任之的樣子。而與此同時,武令勳已經做好了逃離范陽潛入東夷的準備。
他不可能跟著史思明送死,但他又沒有投降張瑄的勇氣,因為有安慶緒歸降被誅殺的惡例在前,他擔心張瑄不會放過他們這些安祿山的舊部。
李歸仁率軍出征的時候,口口聲聲要為范陽赴湯蹈火,但到了戰場前線卻按兵不動,雖有等待作戰時機的考慮,卻也有自己的小算盤。
史思明心知肚明,卻沒有辦法。如果這個時候,他臨陣換將,范陽就真的完了。
但是讓史思明憤怒的是,史朝義在常山竟然也按兵不動,導致張瑄從容將范陽大部疆域收復。
一個多月了,史朝義竟不敢與張瑄一戰,越是這樣僵持下去,范陽軍馬越是軍心不穩。
田承嗣咬了咬牙,出班抱拳道,“王爺,軍情緊急,若是大公子那邊再不與張瑄大軍交戰,將張瑄軍馬擊潰,這樣拖下去,范陽難保。如今軍心不穩,民心大亂,逃離范陽者絡繹不絕。”
史思明憤怒地一拍桌案,大聲喝道,“史朝義誤我大事,可惱可恨!”
武令勳掃了田承嗣一眼,突然也插話道,“王爺,不若命大公子率軍一萬回防范陽,然後命蔡希德整軍與張瑄決戰於常山郡之外!若是能將張瑄軍馬擊敗,范陽困局可解。不僅范陽無虞,王爺還可背靠范陽,放眼天下。”
史思明嘴角輕輕抽搐了一下。
良久。
他臉sè變得鐵青起來,冷冷一喝,“傳命,命史朝義率軍一萬回防范陽,命蔡希德整軍與張瑄決戰!許勝不許敗,我范陽能否轉危為安,就在此一戰了!”
“遵命!”田承嗣等人抱拳高呼,心裡卻是狂喜。
常山。
史思明的軍令傳達下來,蔡希德自然是無比振奮,他早就想要與張瑄大軍決戰,但一直被史朝義阻攔,如今史朝義被罷黜軍權,軍權盡數落入他的手裡,他焉能不喜。
而史朝義則是非常的憤怒和絕望。對於父親史思明的做法,他心裡產生了深深的恨意。
其實他之所以按兵不動,倒也不是畏懼不戰,而是想等待朝廷那邊的動靜。張瑄兵力強盛,他手下雖有萬軍馬,但與張瑄正面衝撞,取勝的希望不足兩成。可若是拖一拖,等皇帝那邊勤王的兵馬到了,必然在後方給張瑄造成相當大的壓力,到了那個時候,范陽軍馬再大舉出擊,才有戰勝張瑄的機會。
然而他的良苦用心,卻引起了史思明的猜忌和不信任。他寧可相信一個外將,也不肯相信自己的兒子!
史朝義心裡怒吼著,眸光中的冷酷之sè越來越重。
既然他不把我當兒子,那麽……史朝義冷冷一笑,立即喚過幾個心腹將校,開始密議歸降張瑄的事兒。
兩日後。
張瑄得到史朝義將率嫡系軍馬兩萬余眾歸降的消息後大喜,立即命大軍拔營出征,奔襲常山郡。
第三日,常山郡范陽大軍內訌。史朝義率軍兩萬打開城門,歸降張瑄,迎張瑄大軍進駐常山。
蔡希德雖然掌控著五萬軍馬,但因為措不及防,軍心大亂,在張瑄十余萬大軍兵臨城下又兼之出現內亂,見大勢已去,無奈之下率軍放棄常山郡,潰敗下去。
郭子儀率軍奔襲追擊,直至恆州與易州。這一路之上,范陽軍丟盔卸甲潰不成軍,傷亡慘重,五萬大軍逃回范陽者不足半數。
十五日後。張瑄率大jun抵達易州,拿下范陽指日可待。因為史朝義投降,范陽jun馬內亂,范陽定矣。
易州。
帥堂。
張瑄升堂聚將,史朝義忐忑不安地走進大堂,在眾將玩味的目光中單膝跪拜了下去,朗聲高呼道,“降將史朝義,拜見主公!”
張瑄默然,卻與站在他身側的田可馨交換了一個眼神。
對於如何處置史朝義,張瑄與田可馨曾經有過一次深談。
這史朝義也不是一個善茬,作為熟知歷史進城的穿越者,張瑄根本不相信史朝義會長期效忠於自己,因為歷史上的史朝義不僅誅shā了他的父qīn史思明,還是安史之亂的重要禍亂導演者。
張瑄不止一次動了shā機。
但不論如何,史朝義既然投降,如果張瑄再行誅shā,肯定會引起一些負面的影響。
田可馨給張瑄出了一個主意,可以給史朝義爵位和guān職,但不給他bīng泉和實泉,人就是這樣,一旦失去了本錢,野心也就無fǎ滋生了。
張瑄淡然一笑,“史朝義,你雖是降將,但對我jun平定范陽,立下功勞。本帥賞罰分明,你即有功,本重重賞之。如今天下未平,你且在本帥帳下做個行jun司馬,待本帥回師長安,可還你一個爵位guān職。”
“本帥言出fǎ隨,絕不食言。”
史朝義長出了一口氣,他心中大定。掌握bīng泉的心思他早就放棄了,他所圖的就是高guānhòu祿富貴榮huá,既然張瑄肯給他這個,他也就心滿意足了。
“臣拜謝主公hòu恩,臣當為主公效sǐ!”
史朝義拜了下去。
張瑄微微笑著,田可馨站在一側,面紗背後的俏臉上也浮dàng著笑意。
張瑄回頭掃了她一眼,突然對她面紗背後的面孔有些好奇,便多看了兩眼。自打田可馨入他的大jun之中,他還從未見過此女的真實面目。不過,以張瑄的身份,既然此女不肯揭下面紗,他當然不會強ú。
田可馨臉sè一肅,身子tǐng直,默然垂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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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舒翰率jun三萬整合涼州阿斯那部一萬余眾南下勤王馳援關中,已經抵達涇州。消息傳到長安,李亨心神大定,對於未來戰勝張瑄,又增添了幾分信心。但不成想,幾天以後,另外一個驚人的jun報又傳進長安,回紇可汗骨力裴羅率jun十萬越過隴朔邊境,進入隴朔,向河東進犯。
回紇可汗是張瑄的嶽父,很顯然,回紇大jun進入中原,肯定是協助張瑄奪取天下來了。
而緊接著,張瑄在常山郡大敗范陽jun馬,一路長驅直入bīng臨范陽城下的奏報也抵達長安,這幾乎摧毀了李亨的最後一絲信心。
由此,長安震動,滿朝文武和李唐皇族宗室惴惴不安。
李亨果斷決定,放棄長安,退往劍南,以蜀中天險抗拒張瑄。
皇帝的這個決定一出,有人歡喜有人愁,也有人無比的羞憤。
楚王李豫和建寧王李倓兩人並肩走進禦書房,一起拜了下去。
“父皇,長安決不能再放棄了。若是朝廷再退,必然導致天下勤王bīng馬心寒,我大唐社稷āng山就徹底危矣。”李豫大聲道。
李倓也附和道,“父皇,哥舒翰大jun勤王,李光弼在關中募jun接近五萬,有這十萬大jun在,朝廷未嘗不能與張瑄抗衡。若是父皇再放棄長安,天下臣民心寒,朝廷威望淪喪,大唐āng山風雨飄搖,è王也就在旦夕之間。”
李亨大怒,拍案而起,“你們懂什麽?哥舒翰的數萬bīng馬難敵張瑄,而李光弼招募的新jun更是wū合之眾。潼關又掌握在張瑄手裡,潼關一開,關中就是無人之境。張瑄大jun攻入,長安必然不保。朕這個時候退往劍南,佔據蜀中天險與張瑄抗衡,才是為大唐宗廟社稷長存的大計,若是留在長安逞匹夫之勇,必成張瑄的囊中之物。”
李豫和李倓對視一眼,各自從對方眼眸中讀到了深深的失望。
李豫陡然冷笑道,“此時此刻,家囯天下危在旦夕,父皇身為天子,不思如何抗敵,卻一門心思逃跑,讓天下臣民失望、心寒。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多少人願意隨父皇南逃了既然父皇想逃,那就逃吧,但是這大唐皇帝之位,還請父皇讓出來!”
“大唐皇帝當與長安共存王!”李豫聲音慷慨jī昂,臉sè冷酷。
李倓有些複雜地望著李豫, 卻是點了點、頭。
在進宮之前,兩人已經達成了協議,支持李豫成為新皇,bī李亨退位讓賢。在李倓看來,這已經是李唐皇室最後的機會了。
李亨心神大震,他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自己的兩個兒子竟然bī宮來了。他臉sè煞白,揚手哆嗦著指著李豫,“你,你放肆!朕要杖斃了你!”
李豫絲毫不懼,上前一步大聲道,“既然父皇守不住這āng山社稷,那就交給兒子!兒子不會放棄長安,不會放棄大唐皇室的宗廟,兒子當率朝廷,號令天下,與張瑄叛jun決一sǐ戰!”
“父皇,這宮裡宮外,都為兒子掌控。而讓父皇退位,也是滿朝文武大臣的意思口來人,請太上皇入興慶宮安歇”李豫一聲bào喝,禦書房門外立即衝進來諸多宮jìn宿衛,而跟隨在宮jìn宿衛背後的正是yáng囯忠、公孫良、裴冕等大臣。
“你們……竟敢如此欺朕!”李亨仰面烹出一口鮮xuè,暈厥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