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持盈幽幽一歎,望著神情jī動的李白沒有做聲。
李白是一個懷有巨大志向的人,只是因為他太過恃才傲物,所以很難為官場所容。或者說,是他自己無法融入進官場當中,既然沒有辦法做官,也就談不上實現心中抱負了。
前不久,他因為張瑄的舉薦,當了一個教書育人的國學博士。
雖然每日裡兢兢業業恪盡職守,但這種“工作”與李白想象中的定國安邦大業相差甚遠。時間一久,他便有些厭倦。
如今聽聞張瑄在隴朔建功立業,立下蓋世功勳,他的心思又開始活動了。
李白絕對是一個天才,毫無爭議的天才,在詩詞歌賦文學造詣上,可以說鮮能有人可比。但問題的關鍵是,文學水平高,不代表其他方面的能力強。
如累讓李白去做一牟地方官,治理地方政務,那肯定是一團糟。
就更不用說是領軍打仗了。
張瑄能做的事情,李白肯定做不了。李持盈心知肚明,在這長安城裡,再也沒有人能比李持盈更加了解李白。只是李白自己認識不到,他一向認為自己應該是一個做大事的人,只是一直鬱鬱不得志。
李持盈搖了搖頭,輕輕道“郎君,真要去隴朔投奔張瑄嗎?“李白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嗯,娘子,我一定要去。人生苦短,若是再磋砣下去,我便垂垂老矣,什麽事情也做不了了。不如趁著身子骨還結實,去隴朔做點事情。”
“張瑄都督與我關系不錯,他一定會安排老夫的。”李白特意強調道。
李持盈長出了一口氣,笑道“好,那奴家便隨郎君離開長安,一起奔赴隴朔。郎君在哪,盈兒便在何處!”
李白一驚,猶豫道“娘子,邊塞艱苦,娘子一向錦衣玉食,如何能吃得消?”
“郎君,你我都已不再年輕了。人生所余時日不多,盈兒當與郎君相守,寸步不離。”李持盈溫柔地上前去抓住李白的手,滿眼裡全是似水的柔情。
前半輩子,兩人錯過了,但如今既然結合在了一起,李持盈就不想再與李白分開。生死與共禍福共擔,才是真夫妻。這是李持盈的心態。所以她明知李白在治理國政方面能力有限,卻還是沒有反對李白的意願一想做什麽就去做吧,反正自己會堅定不移地陪著他。
李白並不是真正的書呆子,他怎麽能不明白李持盈的深情。他有些jī動地將李持盈擁進懷中,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卻聽李持盈伏在他的ōng口輕輕道“隴朔大捷,開疆辟土之功,朝廷必然會派使臣去隴朔表彰張瑄封賞將士,奴家就去郎君爭取一下,讓郎君去隴朔做個犒賞三軍的宣撫使吧。”
興慶宮,霜德殿。大朝會。
在午後時分舉行大朝會,是大唐歷史上罕見的現象。
李亨器宇軒昂地站在龍台之上,俯視著排成兩列走進大殿來並匍匐在自己腳下叩拜的文武百字,精神非常振奮。
“叩見監國太子殿下!”
“諸位大人請起,免禮平身。”李亨朗聲道,卻又緩緩坐了下去。
楊國忠等文官以及以陳玄禮為首的武將神sè複雜地望著精神頭十足的李亨,各懷心思。
張瑄先是部城大捷,旋即又率軍侵入吐蕃,以三萬人之力將吐蕃攪了一個底朝天,卻又沒有損兵折將,這簡直就是一個奇跡。而接下來,他竟然趁勢一舉將吐谷渾故地拿下,蓋世功業,震動了整個大唐!
今日之朝會,顯然是商議如何封賞張瑄和隴朔諸將。
眾人心知肚明。卻無一人主動開口。
大殿中的氣氛非常微妙,雖然並不沉悶。
“諸位臣工,本宮今日召集諸位朝會,是為了宣布一件大事。”
李亨按捺住內心的jī動情緒,緩緩沉穩道“自部城大捷後,隴朔大都督張瑄率軍追擊吐蕃殘軍,在吐蕃境內轉戰兩月,接連大勝,殲滅吐蕃兵馬萬余,攻陷焚毀吐蕃城寨堡壘要塞多座。”
“更重要的是,張瑄率軍趁吐蕃內亂,一舉將吐谷渾故地拿下,再次殲敵8000人,正式將吐谷渾故地納入我大唐版圖。”
“自開元以來,我大唐何曾有今日之大勝唐軍所致,戰無不勝攻無不取,揚我國威,震動四夷。開疆辟土,此乃蓋世功業,張瑄為朝廷立下不朽功勳!”
“今日朝會,商議如何封賞張瑄以及隴朔將士。本宮希望諸位能秉承公心,各抒己見。本宮也希望能盡快派使臣趕赴隴朔,替朝廷犒賞三軍,以彰其功!”
李亨揮了揮手。
眾臣猶自沉默著。
李亨掃了楊國忠一眼,淡然道“楊相以為如何?”
楊國忠微微笑著,遲疑了一下,朗聲道“殿下,張瑄都督之功,開元以來鮮有。蓋世功勳,朝廷自當封賞嘉勉。可在官階上,張瑄已然位極人臣,品階不在國忠之下了。”
楊國忠說完這話,微微停頓了一下,一邊觀察著李亨的臉sè,一邊掃了眾人一眼。
果然,眾臣開始小聲議論紛紛。
如何封賞張瑄,還真成了一個問題。張瑄此刻的職位、品階已經位極人臣,在官階上晉升的空間已經不大了。
楊國忠輕輕一笑“然,張瑄乃是我大唐罕見的幹才,不僅文采出眾,軍事韜略經過事實證明,也是蓋世無雙。殿下,臣以為,既然張瑄是領軍之才,不妨在兵事上再委以重任。若加兵部尚書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任兩河行軍大總管,全權署理朝廷抵禦吐蕃事務,比較妥當!”
“這也算是人盡其才。”楊國忠最後又特意強調了幾句。
因為楊三姐母子和楊玉環在,注定了張瑄與楊家的關系已經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關系,所以楊國忠本人自然是竭力玉成。張瑄的能量越大,權勢越高,對楊家越有好處,兩人聯手,一文一武,大唐朝廷何人能敵?
楊國忠這話一出口,滿朝文武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若是給予張瑄這樣的“封賞“張瑄就會成為大唐軍權最重的人。兵部尚書銜可調度全國兵馬,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又入相權,然後再兼任兩河行軍大總管就對河西、河東兵馬擁有了指揮權,再加上隴朔軍馬,如此一來,張瑄標下可指揮的兵馬將達到20多萬。
陳玄禮心神jīdàng,唯恐李亨一時衝動之下答應了楊國忠的奏請,趕緊在第一時間站出來反對。
陳玄禮躬身大聲道“殿下,楊相所言,臣以為不妥。”
“一人節製三鎮兵馬,朝廷從無先例。如此賦予重權,甚為不妥。殿下,請恕臣直言,范陽安祿山惡例在前,朝廷不得不防!”
陳玄禮的話引起了一些朝臣的共鳴。雖然明知道陳玄禮此話摻雜著個人打壓張瑄的sī心,但奈何他這話站在了朝廷的立場上,說得冠冕堂皇之極。
安祿山就是一個例子。如今安祿山尾大不掉,大唐朝廷養虎為患,豈能重蹈覆轍!
陳玄禮的話很明顯了:如果把張瑄再養成第二個安祿山,那麽,大唐朝廷危矣。
李亨眉梢一挑,卻沒有開口表態。
張瑄勇出班附和道“殿下,張瑄雖有微功,但他甚為隴朔邊帥,本身就擔負守土防衛之責,戰勝吐蕃乃是其職責所在,僅此而已。朝廷對此,不必過於褒獎。臣以為,賞賜些金銀財帛即可。”
如果說陳玄禮的話還有些“道理”義正詞嚴一些,而張瑄勇的話就顯得很沒有水平,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李亨皺了皺眉,心裡暗道:“這張瑄勇著實是爛泥扶不上牆,本宮本想扶植他起來,將來好製衡楊國忠,看起來,這人心ōng太過狹隘,沒有一點氣度和器量,難成大器。
楊國忠冷笑著望著張瑄勇,沉聲道“連勝吐蕃,殲滅吐蕃軍馬四萬余眾,攻克吐谷渾故地,為大唐開疆辟土,如此蓋世功勳,在張瑄人眼裡就是“僅此而已,?這等功勞,若是朝廷不予封賞,豈能不讓將士寒心齒冷?如此種種,日後誰還為朝廷效命?”
楊國忠上前一步,揚手指著張瑄勇又冷笑道“張瑄人居心何在?”
張瑄勇臉sè漲紅,冷哼了一聲,卻是不敢當面跟楊國忠繼續頂牛。
陳希烈趕緊出來打圓場,而事實上,他在李亨眼裡,就是一個“和事老”充當楊國忠和陳玄禮、張瑄勇這些“太子黨”的救火隊員。
“呵呵,楊相所言甚是,但陳大將軍和張瑄人所言也有幾分道理…老臣以為,張瑄之功不可不封賞,此事還請殿下裁處!”
陳希烈老ān巨猾地將皮球又踢給了李亨,李亨心裡暗罵一聲“老狐狸”卻還是開口表態了,對於如何封賞張瑄,他心裡早有腹稿,所謂讓朝臣商議,不過是一種上位者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