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馨小姐,朕將處置李唐皇室的權力交給你,便一一便冊封你一個安唐特使,持朕金牌,全權處置。”張xuān笑了笑,擺了擺手道,“朕明日便命朝廷成立安唐特使衙署,讓南霽雲派人協助於你,希望你不要讓朕失望。”
田可馨歡喜地伏地叩謝道,“臣遵旨!臣一定為陛下分憂!”
望著田可馨興衝衝而去的背影,張xuān長出了一口氣。
他要推行新政,必須要先解決現在權貴土地兼並的問題。換言之,他這個皇帝要從一些大地主手裡奪取土地和人口,從而才能進一步發展經濟,同時也增加國庫收入。
如果這個問題解決不了,新政就是一句空話。
唐把賦稅制度由租調製發展為租庸調製。該制度最大特點在於“庸”的設置,即可以納絹或布代服徑役。
均田製使農民獲得一定的土地,租庸調製又保證了農民的勞動時間,這兩種制度成為唐朝經濟繁榮的重要保障。但開元以來土地兼並加劇,大量土地落入權貴之手,使朝廷可以分配的土地越來越少,均田製被破壞,租庸調製也無法維持,從而影響到國庫收入。
而如今權貴佔有土地最多的當屬季唐皇族宗室,這一次張xuān就準備借安置李唐皇族的機會,打響他登基稱帝後的內政第一戰,意義顯得非常重大。而將之交給田可馨去做,無非是一種試探。
拿落魄的李唐皇族開刀,試探天下大大小、小的權貴的反應。
也就是說,這一次對於李唐皇族的處置,相當於是一次全國“土改”和“稅改”的預演。說起來複雜,直白地說就是要打破權貴階層佔據大多數土地的狀況,從權貴階層手裡奪取土地,然後由朝廷統一分配給符合條件的平民。
同時將眾多被各級權貴地主蓄養的農奴莊客黑戶“解放”出來或為平民,或為移民屯墾。對於張xuān來說,人口就是生產力而生產力就意味著經濟發展,意味著國庫收入大幅提升,國力空前增強。
第二日,張xuān下詔,成立安唐特使衙署,命田可馨為安唐欽差特使。田可馨立即走馬上任從南霽雲的神策軍中抽調一千名軍卒,然後又持張xuān金牌,從戶部、京兆府及內務省抽調了部分官吏,組成了一個臨時的工作機構。
按照張xuān的意圖,田可馨沒有著急下手而是先開始著手統計李唐皇族宗室的人口數目,以及其佔有土地、莊園、山林、湖泊等資源的數量。這個統計的過程肯定會很長,因為李唐皇族宗室名下的產業太過龐雜,需要一一梳理。
田可馨率官吏軍卒往來如梭,緊張忙碌一這麽一來,不僅李唐皇族宗室心頭髮毛,就連一些朝臣都感覺苗頭不太對。
但這項工作可以慢慢做,可對於李亨父子的安置卻無法再拖下去了。
陳希烈等人再次進宮,等候在了張xuān的禦書房門外。
張xuān默然良久放下手裡的書冊抬頭向妍兒輕輕一笑道,“妍兒,去把陳宰輔幾個人叫進來。”
妍兒乖巧地共頭領命而去。
不多時,陳希烈等人就走了進來拜倒在地,“臣等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萬歲!”
張xuān哈哈一笑,起身去俯身扶起了陳希烈朗聲道,“陳宰輔年邁體弱日後見朕可不拜。朕給你一道見朕永遠不拜的金牌來人,給陳宰輔賜坐,給諸位相國賜坐。”
張xuān的尊重讓陳希烈感動至極,他涕淚交集地再次跪拜在地道,“老臣拜謝陛下隆恩,老臣何德何能,méng陛下如此恩寵!”
“陳宰輔偌大年紀,不能在家頤養天年,還要操勞國事,為朕分憂,朕心裡過意不去。”張xuān歎了一口氣道,“可是天下初定,百廢待興,朕又不能讓陳宰輔回家養老!”
望著張xuān對陳希烈的尊重和禮遇,楊國忠看在眼裡,嫉妒在心上。只是他也沒有辦法,張xuān是何等雄才偉略之主,在他的耳邊“忽悠。”等於是自尋死路。
眾人坐定,略談了一會國事,陳希烈就不得不帶頭將安置李亨父子的事兒提到了桌面上。已經懸而未決很久了,若是再拖下去,對於新皇和新朝廷而言,都不是什麽好事。
聽陳希烈說起這個,張xuān淡然一笑,“朕自有主張,請諸位稍待。”
這時,一個太監進門稟報,“陛下,李倓奉異拜見。”
陳希烈等人吃了一驚,這個時候,皇帝見李倓幹什麽?
“陳宰輔,爾等且先退往後堂等候,容朕見一見李倓。”張xuān笑了笑,揮了揮手。
陳希烈等人趕緊起身,狐疑地退到了禦書房的後堂一一其實就是屏風之後。
張xuān傳召李倓,讓他們這些大臣在場,肯定是別有深意。
李倓心情複雜又有些忐忑不安地走了進來,掃了張xuān一眼,咬牙跪拜了下去,“罪人李倓,拜見皇帝陛下!”
張xuān笑笑,凝視著李倓,良久不語。片刻後,才淡淡道,“李倓,你起來說話。”
“罪人不敢。”李倓沒敢起身。
“起來吧,今日朕找你來,有幾句話講”
“請陛下示下。”李倓猶豫著起身來,躬身shì立。
“過去種種,就不談了。再談,沒有任何意義。”張xuān笑容一斂,聲音肅然起來,“朕奪了你們李唐皇室的江山,但這天下並非一家一姓之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有德者居之,有能者治之!”
“是非功過,暫且不論,且等數十年後,由天下人評說。”張xuān擺了擺手,“朕曾經說過,地不分南北,不論男女老幼乃至胡漢,凡我天下子民,都有為國家興盛而奮鬥的崇高使命一一這其中當也包括李唐皇族宗室。”
張xuān說到這裡,微微停頓了一下。
李倓張xuān到底是什麽意思,也就沒敢回話,而繼續恭謹地垂首不語。
“朕的本意是冊封李亨為唐王,命李亨率李唐皇族遷徙河東,鎮守太原。”張xuān輕輕一笑,“然而現在,朕又改變了主意。朕以為,李唐皇族中亦有不少英才乾臣,若是就此荒廢,豈不是可惜了?因此,朕決定,除照舊冊封李亨為唐王、李豫為嗣唐王,隨朕遷徙中京之外,其他皇族宗室親王、郡王、公主的爵位封號一概免除,然後朝廷將面向李唐皇族宗室開恩科選拔人才,凡有能者,皆可為官為將。無能者,則可為民為商。無論朝廷,還是地方各道、州府縣乃至軍鎮,都可。”
“朕可對天盟誓,將一視同仁,若有半點虧心,上天也不饒朕。”張xuān慨然道。
李倓總算是聽明白了。
李亨和李豫父子封唐委和嗣唐王,算是承襲了李唐皇室“唐”的爵位。而至於其他皇族宗室,則全部要貶為庶民,按製取才,向新皇稱臣。
這樣的安排,已經算是張xuān網開一面了。李亨父子這些日子,已經做好了被張xuān流放蠻荒乃至暗下毒手的思想準備了。
“謝陛下恩典。”李倓有些有氣無力地又拜了下去,顫聲道。
事到如今,作為亡國皇族,還能奢望什麽呢?能保住xìng命,就算是不錯的了。
“李系有才,朕素有耳聞,朕欽點為內務省shì中。而你一向幹練沉穩,做事有度,朕欽點為戶部shì郎你意下如何?”
張xuān凝視著李倓,淡然道。
李倓大吃一驚,他沒有想到張xuān竟然是真的想要讓李唐皇室中人出任新朝之臣,若是他故作姿態,也沒有必要將他和越王李系安排在這種相對比較重要的崗位上。
戶部shì郎和內務省shì中,都是品階較高的高級官員。
李倓怔怔地呆在了那裡,心裡也說不出是一個什麽滋味來。
“當然,朕也不強求於你。若是同意,便在朕這裡點點頭,只要你日後盡職盡責,為國做事,朕不會虧待了你們。”張xuān又道。
李倓心頭一個jī靈,趕緊拜了下去,連連謝恩不止。
在李倓看來,他根本就沒有什麽選擇的余地。既然張xuān這麽安排,他怎敢拒絕?
張xuān知道他的心思,也沒有在意。他既然敢起用李唐皇族之人為官,就不怕他們鬧騰。況且,失去了天下和權力,他們也不敢再鬧騰什麽。張xuān的意圖是盡可能地讓李唐皇族融入新朝,或為官為將,或為商為民,各自找好自己的位置,各自奔各自的前程。
時間一長,李唐皇族宗室必被分化歸心。
“好了,你先退下,朕的冊封詔書明日可下。
你且回去安心等待。”
李倓長出了一口氣,誠惶誠恐地拜別而去。
李倓走後,陳希烈等人轉了出來,神sè都非常複雜。
張xuān奪去李唐皇族宗室的爵位封號什麽的,並不奇怪,事實上隨著李唐王朝的覆滅,這些人的貴族爵位早就隨之廢止。但他竟然要起用李唐皇族中人為臣,還將李亨的兩個兒子一一越王李系和建寧王李倓,放在內務省shì中和戶部shì郎的要害位子上,這”…
“陳宰輔,諸位相國,朕的話你們都聽到了,你們意下如何?”張xuān笑道。
陳希烈猶豫了片刻,拱手道,“陛下寬宏大量,不拘一格起用李唐皇族宗室為臣,這是何等的大氣度、大魄力、大ōng懷!”
楊國忠也趕緊追隨著陳希烈的腳步,不輕不重地拍了張xuān一記馬屁,“陛下英明,當駕馭四海,天下歸心!”
“陛下英明,臣等敬佩!”郭子儀、公孫。良和裴冕三人也趕緊躬身稱是。
張xuān淡然一笑,緩緩起身來凝望著眾人,聲音漸漸高昂有力起來,“朕說過,這天下乃是天下人之天下,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李唐皇族宗室亦是我天下之子民,理當盡其所能為天下效力。”
“朕為天子,唐為臣民!凡天下之才,皆為朕用!若是朕沒有這點ōng懷和膽魄,何以敢稱天之可汗?!”
張xuān清越而充滿氣勢的聲音在禦書房裡久久回dàng著。
陳希烈等人心下凜然,拜伏在地,山呼萬歲不止。
第三日。
陳希烈代表朝廷和皇帝,親往興慶宮明德殿,宣布張xuān的詔書。
在此之前,李亨父子並沒有得到消息。雖然張xuān提前召見李倓,並讓李倓回去轉告李亨和李豫,但李倓卻沒有說,一直保持著異樣的沉默。
李亨和李豫父子惶恐不安地率一乾皇族嬪妃等人跪拜在地,聆聽詔書。陳希烈有些感慨地掃了眾人一眼,輕歎一聲,將聲音放得極其柔和。
“李系、李倓接旨。”陳希烈掃了跪在李亨和李豫身後的越王李系一眼。這李系頗有才乾,亦有賢名,只是陳希烈也沒有想到,李系會入皇帝的法眼,得到他的看重。
李系聽到陳希烈上來就點到自己的名字,大為恐懼,哆嗦著身子起來又跪伏在了最前頭,“罪人李系,接旨!”
李倓則臉sè肅然地默默起身走到前頭,跪伏下去。
氣…冊封李系為內務省shì中,冊封李倓為戶部shì郎,隨駕中京,賜府邸兩座。”
李倓倒也罷了,心中早就有數。但李系卻聽得傻了眼怎麽著?張xuān竟然還冊封他為正三品的內務省shì中……這……這……
陳希烈乾咳了兩聲,低低道,“李系,陛下知你有才,薦拔你為朝中重臣,你還不接旨謝恩?”
李系猛然回過神來,強自按捺下震驚不安的萬千心緒,叩謝謝恩。
陳希烈緩緩抬頭望著李亨和李豫父子,徑自又開始宣布冊封兩人為唐王和嗣唐王的詔書。
核心皇族之中,兩人出仕為重臣,李亨李豫父子封了王爵。其他皇族雖然被奪去爵位和封號,但畢竟是安然無恙地保住了xìng命。
一時間,松了一口氣的李亨的兒女嬪妃們涕淚交集,有的叩首謝恩,有的癱倒在地,也有的木然發怔。
皇帝冊封李亨父子為王,承襲唐爵。而赦免全部皇族宗室,不僅起用李系和李倓為朝廷重臣,還表示要開恩科從皇族宗室青年子弟中薦拔人才,入朝為官。這樣的消息傳出宮去,西京長安朝野上下為之震動。
轉眼就是永寧元年的年末了,朝廷搬遷往中京的各項準備已經就緒,三日後就要啟程離開西京長安,張xuān已經決定要在新都過春節和上元節。
這樣一來,長安城的權貴大家族中,幾乎全部要跟隨皇帝東遷。而按照張xuān的安排,李亨和李豫父子隨駕入中京居住,而其他的皇族宗室,則遂個人意願,或居長安,或遷中京。
張xuān的妻舅一崔家的崔煥,目前已經貴為關內道的巡撫,也就是一省之大員,整個關中地區的最高行政長官。這就相當於是張xuān率朝廷東遷之後,長安周邊十余州縣歸崔煥治理。
崔煥的衙門設在長安,即原長安的京兆府。
他自打走馬上任以來,可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崔煥也是宰輔之才,這才是張xuān將關內道交給崔煥的關鍵因素。若是僅僅因為崔煥國舅爺的身份,斷然不會得到張xuān的重用。
而事實上,在張xuān的宗族、親眷之中,他提拔起用的也就是一個崔煥。當然,還有崔家的庶長子崔進。只是崔進早就跟隨張xuān就藩隴朔,歷練多年,擁有了自己的位置。
甚至於現在,張xuān都沒有冊封他的張氏宗族中人以爵位,比如他的兩個叔父和一乾堂兄堂弟諸人。按照歷朝歷代的慣例,張xuān稱帝,不僅要追封他的父、祖為皇帝,還要冊封他的近親為親王。
陳希烈率文武百官前前後後上奏過三次,張xuān都沒有點頭,隻同意了對於父、祖的追封諡號,至於張家的其他人,誰都沒有獲得爵位和官職。
崔煥正在衙門處置公務。突然,屬官來報,“巡撫大人,內務省shì中李系求見!”
“李系?”崔煥一怔,旋即起身來迎了出去。
李系是原李唐皇室的越王,李亨的兒子,也喜舞文弄墨,與崔煥昔日曾有sī交。只是最近很少往來。
崔煥迎出府衙,拱手抱拳道,“殿下到訪,崔煥有失遠迎,拖歉之至!”
李系臉sè一變, 左右四顧無人,這才尷尬地顫聲道,“崔大人,崔兄呐!李系早已不是什麽越王殿下,而是陛下之臣,內務省shì中,今後請崔兄以名稱之,李系感jī不盡!感jī不盡!”
崔煥是皇帝的大舅哥,以如今李系的身份,他豈敢得罪,態度亦非常謙卑。
崔煥本是一種客套,因為李系雖然爵位被奪,但畢竟是曾經的李唐皇族親王。而作為知交好友,崔煥也不願意落井下石。
只是他的這種客氣讓李系不敢承受。
崔煥掃了誠惶誠恐的李系一眼,知道他的尷尬和惶恐,也就不再客氣,抱拳笑道,“shì中大人,請進府中說話。”
“崔大人請!”
兩人並肩而入,直進正堂。分賓主坐定,待下人上了茶之後退下,李系才抱拳小聲道,“崔兄,李系有事相求,還請崔兄看在往日你我知交好友的情面上,相幫小弟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