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麽東西你就不用管了,反正讓他吃了便是。”魏興朝重新回頭看著窗外雪景,仰頭大笑。
“大人,影都府的暗衛警惕過人,絕不亂食外人給予的食物,我想讓他吃他也不會吃。”公良俊逸婉轉拒絕道。
“以你的聰明才智,自有辦法令他吃下去。如果不吃,你就你手中的劍讓他吃。你‘青天長星’一手飛星劍法可不是吃素的。”
公良俊逸渾身發涼,面前的魏興朝一如既往地笑著臉,但落在他眼中已無比陌生。
“大人,你可知你今日讓我所行之事,膽大妄為至極!這麽做有何目的?”公良俊逸忍不住怒道。
“你要我說多少遍?一切都是為了讓太子大婚順利進行……為此,所有障礙都可以不惜代價清除。”
“大人,你清醒一些,你已走火入魔!就算此次太子大婚順利進行,也只是我們分內事,並不會因此立功升天,將拱衛司踩在腳下。”
“你無需廢話,一切憑我意思去做便可。邵督主一直都是這麽乾,你當了督主,也得聽我命令行事。”
公良俊逸怒目拍案而起,邵督主和魏興朝暗地裡有什麽見不得光的事情他自當有心理準備,畢竟傲立在朝廷之中,偌大的東廠豈沒點破事。
不過沒想到已喪心病狂至此!
“如此督主,我不乾也罷!”
公良俊逸正欲離去,忽然一個紅紙包扔到他腳下。本不想理會,但眼角看清何物後,立馬頂足彎腰拾起。
那是一團染血的紅紙,若不細看還真看不清上頭全是血跡。打開一看,裡頭是一張銀票,銀票上也沾染了些血跡。紅紙包內寫著幾個字,那些字他匆匆瞄一眼便認得是他自己所寫。
“你之前請的穩婆在城外遇上強盜不知所蹤,沒有人證,咩抓到賊人。昨日我已讓人給你夫人換了一位南京城內更有名的穩婆,安胎一流。昨日才上門給你夫人檢查身體,說你夫人有些胎動,臨產期也將近了,得多補補身子。”
“你什麽意思?”公良俊逸回頭冷道,握得緊實發抖的拳頭出賣了他不安的心理。
“這督主你當得當,不當也得當的意思。”魏興朝拾起桌上的錦盒扔給公良俊逸,略帶陰尖的嗓門輕笑如常,似乎從沒擔心過公良俊逸能反抗,“中午午飯前我沒得到好消息,或者讓我知道你有別的不聽話的舉動,那夥殺穩婆的流竄作案的賊人,不知道會不會碰巧到你府上作客。他們看到你給穩婆的紅包這麽豐厚,打你家的主意也不奇怪嘛,你說是不是?”
“東廠那麽多人,為何選我。”公良俊逸是聰明人,明人不說暗話。
“應該說,東廠那麽多人,為何剩你。”魏興朝意味深長道。
公良俊逸聞言目瞪口呆。
“兩命換一命,一邊是妻兒,一邊是陌路人,你知道怎麽選。去吧,時間不早了。”
公良俊逸收好錦盒,平日清明冷斷的大腦如漿糊一般。
走出書房落到大院,回到人來熙攘的院子中,他仍如夢似幻,好像自己還是剛回到東輯事廠的樣子,剛才不過是做了一個噩夢。
但懷中生硬陌生的錦盒告訴他,這一切都不是夢。
還沒等他想清楚走出東廠大門該往邵府、大理寺還是家裡邁步,一聲招呼喚醒了他的沉思。
“公良督事監大人,抱歉,我們來遲了。”
公良俊逸回頭一看,竟是三個氣喘籲籲趕來的廠衛弟兄。
“來遲?我有喚你們過來?”公良俊逸疑惑道。
“大人你真是貴人事忙,忘了招呼我們今日陪你去邵府勘察了嗎?”另一人一邊說,
一邊上前遞上一件裘袍,“大人連衣服都忘了拿,臘月天寒,小心風寒。”這是他剛才心煩意亂走出來,遺漏在廠公書房的裘袍。
是廠公讓他們拿來的,再看他們臉上若隱若現的意味深長的微笑,公良俊逸眉頭緊鎖,濃眉頓時如名家大師甩墨而出的倒八字,不怒而威。
這是魏興朝派來監視他的!
重重監視之下,他只能往大門走去,正巧兩個督事監從外回來,朝公良俊逸打招呼。
“早啊,公良大人。”“誒,你不今早才從外頭回來嗎,又去哪裡?”
“我……”公良俊逸剛想暗示求援,忽然住嘴,他眼中前邊一位督事監滿臉疑問,後邊一位督事監眯嘴一笑,盯著前邊督事監的脖子手竟往腰間佩劍握去,公良俊逸連忙改口說,“我要去邵督主府上再探查一遍,如果沒有什麽其他線索,今日便結案了。”
聽到這個回答,後邊那位督事監默默松開手中的劍,若無其事把手搭在前邊的同僚肩上勾肩搭背,露出一個深感滿意的笑容。
“公良大人不愧是東廠之典范,為公廢寢忘食。不過公良大人還是要注意休息,保重身體, 避免操勞過度。對了,嫂夫人已九月懷胎,明日我讓夫人給嫂夫人送些獨家面料,做成小孩衣物可暖和了!”
“謝白督事監大人……”
“客氣啥。”那督事監拍了拍公良俊逸肩膀,哈哈大笑,“你這不第一胎嘛,有問題多找我指教就對了。”
“唉,怎麽不給我送些呢!”後邊那督事監故作生氣道。
“單身狗要什麽布?要來也是浪費!等你把老婆娶到再說話!”白督事監一臉嫌棄地甩掉勾搭在他肩膀的那位督事監的手,賞了他一個白眼才伸懶腰離去,“哎喲媽呀,可累死我了,回去睡會!”
後邊那督事監也伸著懶腰,從公良俊逸身旁過時微笑點頭陰沉道:“公良大人慢行,如果公良大人沒出什麽意外的話,替我給尊夫人問好……。”
待那兩人離去後,公良俊逸隻感覺背脊發涼。
剛才魏興朝說“東廠那麽多人,為何剩你”,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東廠之中,已不知有多少人與魏興朝同流合汙,狼狽為奸!
此時立馬感覺身旁所有人都投來別有深意的視線,他已不知誰可信,誰心誠!比孤軍陷陣更讓人不寒而栗,他陷入的陣,可全由往日一起拚命的弟兄組成!
東輯事廠何時變成這個模樣,他竟半點沒發覺……魏興朝到底想做什麽……
“公良大人,時間不早了,我們是否該走了?”身邊廠衛提醒又愣在原地站在東廠大門中央的公良俊逸一聲。
“我知道。”
公良俊逸回頭深深看了一眼華麗高雅的東輯事廠大門上頭太祖皇帝親賜的金字牌匾,低頭咬牙朝邵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