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之上，自然是觥籌交錯，鶯歌燕舞。但王繼汐卻發現，有一個人始終黑著一張臉，那就是黃敬暉。

　　“敬暉，今天是大喜之日。閩國一統，江山永固。怎麽一直黑著張臉，有什麽事能比這事還重要麽?”王繼汐舉杯祝酒道。

　　“臣當然知道今天是個值得慶賀的日子，但......”黃敬暉還是有難言之隱，隻是覺得大廷廣眾之下，實在不好說出來。

　　“到底是什麽事擺不平?告訴我，刀山火海，千軍萬馬，我都給你平了。”

　　接著酒意，王繼汐的好奇心更濃，看來今夜他是一定要問出個是非黑白。黃敬暉這才從懷裡掏出一個本子，一聲不吭地叫給王繼汐。

　　王繼汐接過一看，原來是個帳本，翻開一看，沒幾眼他的酒意就一下嚇醒了。

　　“什麽?這....這是真的嗎?”王繼汐仍然不敢相信，朝黃敬暉睜大眼睛問道:“咱們.....咱們破產了嗎?”

　　“這是可以聲張的嗎?”黃敬暉一把做了個噓的手勢，之後隻是默默地點點頭。

　　王繼汐剛剛要上天的心情，一下掉進無底深淵，招招手，示意黃敬暉上來。好在群臣不是在欣賞歌舞，就是在互相敬酒，倒也沒什麽人在意。畢竟，人喝高了，拔劍砍柱子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何況隻是招個老友說話。

　　“可，可我平日裡花銷並不大呀。在建州時還綽綽有余，進了長樂城，怎麽還越變越窮。”在一切講錢的現代社會生活過，王繼汐對沒錢有著天然的恐懼，甚至比沒命還嚇人。

　　“閩國歷代後繼之君，個個都是驕奢淫逸的主，早把太祖皇帝留下的那些積蓄揮霍殆盡。朱、連二賊起兵造反後，為了收買軍心、民情。大肆賞賜，更把國庫掏了個乾淨。要不是咱們之前在建州有點余糧，早就餓死了。可您近來還”黃敬暉做了相國後，就主管了全國的政務，自然也包括財務。

　　“那我們帶來的錢呢?用得這麽快?”王繼汐還是不願相信，仔細翻了翻帳本，馬上臉色一變，說道:“敬暉，我怎麽看，就數你亂花錢。怎麽還花這麽一大筆錢用來修繕宮殿呀。”

　　“大王，您抽空可以多看看點書。”黃敬暉辯護道:“今時不同往日，以前您是將軍，無論在馬背上還是在寶座上，一道命令，誰敢不從。可如今您是一國之君，如果還住在以前破舊的皇宮裡，像個草台班子一樣，讓人看了還以為說垮就垮，如何才能取信於民，立威於天下。閩國雖小，也是一方霸主，怎能如此讓人小視，雖然比不上中原大國的金壁輝煌，但雄偉華麗還是要有的，之前的王宮火災兵禍，殘破不堪，怎麽能住下一個王。”

　　這一套套的說得王繼汐啞口無言。沒想到黃敬暉還不松口，一點都沒打算就此打住，接著說:“本來養兵屯田，大王您還沉迷於奇技淫巧，花那麽多錢打造器械，還有那些硫磺銅鐵原料，您都是成船成船的買。不要說閩國這樣一個小國，就是中原大國也吃不消。”

　　這分明是在數落，畢竟縱然如黃敬暉這樣深謀遠慮的人，也受限於時代，根本不能理解近來王繼汐所作的一切，多麽具有偉大意義。王繼汐當然也知道他的難處，也不好抱怨什麽，更不想解釋，讓事實來說話吧。

　　這時，陳大衛悄悄靠了上前，呈上一份軍報，正要說話。王繼汐心裡頭正窩火呢，見他正好撞上來，陰陽怪氣地說:“就你最會花錢。”進了長樂後，朝廷就給黃敬暉管，

軍隊王繼汐就交給陳大衛管了。養兵、屯糧自然是國庫花銷最大的一項了。　　“什麽?”陳大衛先是一愣，一下如摸不著頭腦的丈二金剛，但他晃了晃腦袋，畢竟是軍務，就繼續接著剛才的話題說道:“剛才邊境來報，唐國大軍已經進達我國西境。不過，並沒有要進攻的跡象。邊將急請增援。不知為何?”

　　“這有什麽難懂的?唐國原本想趁我國內亂，從中漁利。不過現在見我國上下一統，形勢穩定。又猶豫了，可是就此退了，又不好向國人交代，就隻好屯在邊界再觀望形勢。”王繼汐一臉麻木地說，他的心思還在錢上面，忽然，他想到了什麽，扭頭衝黃敬暉傻樂道:“我有辦法了。”

　　“難道....”黃敬暉眉心一奏，猜到一二，隻是不敢肯定，試探著問道:“大王是想主動挑釁，這樣會不會太冒險了。”

　　“那怎麽辦?等著跟你在閩中做這個一窮二白的窮王爺麽?那我還不如在建州做個有錢的邊帥。”王繼汐心意已決道:“掙錢這回事，無非就是開源節流而已。閩國就這麽點大，最難的就是可以種地的水田更少，現在是亂世，也做不了生意。再怎麽節流你也節不了什麽，那就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開源。不出去闖闖，難道做一杯窮鬼嗎?不是有那句話，愛拚才會贏。”

　　他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聲音有些大，驚醒了一些近臣。許賀文尤其精明，一下就了解了其中的大概，不免擔心道:“唐國是可以與中原對抗的大國，我國新定，風險實在太大了，還請三思呀。”

　　王繼汐並不急著回答，而是先朝向武將們，問道:“如果同唐國開戰，眾將以為如何?”

　　林仁翰、留從效和陳洪進等一乾新入夥的將軍低頭不語，沉默就說明了他們的態度。與他們形成巨大反差的是陳大衛和虎大威等一眾建州舊將聽說有仗打，咧開嘴歡呼道:“打呀，早看他們不順眼了。”

　　王繼汐滿意的點點頭，有這樣一群和自己一心一意的主力，有什麽好怕的，轉過臉對許賀文說道:“我的兵，出門的時候，就要忘了家庭，上了戰場就要忘了生死。生死都置之度外，還有什麽怕不怕的。怕死不當兵，當兵就不怕死。你們說，對不對！”他最後一句話是朝向將軍們說道，立時贏得一片歡呼。

　　說乾就乾，王繼汐馬上下令道:“陳大衛，大軍主力現在在哪?”

　　“就在長樂南郊。”其實陳大衛還是有所保留的，閩軍主力已經畢竟泉州了，正是在這樣的壓力下，留從效和陳洪進才在榮華富貴和生死存亡間做出選擇。

　　“嗯。”王繼汐點頭後，說道:“延閩江大張旗鼓的溯江而上，抵達建州西境，同唐軍對峙。”

　　“啊?”眾將一時不明就裡，問道:“既然是要乘人不備，主動偷襲，不是應該偃旗息鼓，偷偷靠近，然後突然發起進攻，才是奇襲麽?這麽大張旗鼓，不怕敵人有防備。”

　　“就是要大張旗鼓。”一旁的黃敬暉說道:“這樣唐軍才不會覺得有什麽意外，就是簡單的兵來將擋，更會放松麻痹。大王的這場奇襲，正是情理之中而又出乎意料之外。”

　　“知我心者，黃敬暉也。”王繼汐會心一笑後，忽然又突然想起件事，轉身對林仁肇說道:“告訴張大學士，他也要去，帶上他的家夥。正好有個機會，現場試試那玩意到底靈不靈。”

　　就在閩軍緊鑼密鼓地籌備運動的時候，唐國南方撫州城中，卻是異常的安靜，甚至有些怠惰。雖然早有探馬來報，閩軍正在回師建州，但在唐軍主帥邊鎬的心裡，這是理所當然，況且，閩國是個弱國，一點都不放在眼裡。在邊鎬心裡焦急的是金陵方面皇帝李Z一直沒個準話，是要繼續打還是撤兵。像現在這樣耗在南境上，日費千金，總不是個事。他自己率兵兩萬在撫州，還有城可依，副帥查文輝領兵兩萬屯在更南的邊界山林，條件更加惡劣，軍中早有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