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不可!”
王繼汐回頭一看,死死抱住他的,正是相國黃敬暉。
“你讓開!”
“大王!本為兩國友好計,今日若后宮有變,不惟我與唐國的盟約化為泡影。兩國還有可能生變,再生乾戈,塗炭的還是萬千生靈呀。”黃敬暉幾乎是抱著大腿,痛哭流涕。
赤子忠心,連兩側的武士宮婢都無不動容,王繼汐又如何不敢動。這才慢慢放下劍,但心中恨意還是未消。指著剛剛被這大陣仗驚醒的王后,呵斥道:“可這樣一個無禮無法的婦人,兩國的邦交崩壞也是遲早的事。這根本就是唐國給我們閩國下的套。今日就是亡國,我也要殺了這賤婦。”
“大王,誤會了。”從唐國陪嫁一直貼身侍奉的宮女雖然膽怯,但還是勇敢地擋在王后前面,顫抖道:“不是王后怠慢,是奴婢失職。奴婢理應叫醒王后,隻是一看王后實在疲憊,叫了兩次沒叫醒,想是昨夜新歡之故。也是奴婢心疼王后,想著大王也一定能體諒,就沒讓其他宮人再叫醒王后。是奴婢的錯。大王要治罪,就治奴婢的罪吧。”
王后宮中其他跪倒的宮婢也紛紛點頭,顯是肯定了這位宮婢的說法。王繼汐這才想起昨夜,她一宿難眠,難得半夜還想給自己添件禦寒的衣服,千金小姐,哪能同自己這樣每日宵衣旰食的軍人相提並論,第二天難免要補覺。
王繼汐瞧了瞧王后憔悴的臉,怒氣卸下大半,倒燃起了幾分心疼,頗為愧疚地說:“是本王疏忽了。但婚後向王室長輩和宗廟祭奠都是重典,所謂國家大事唯戎與祀。侯門深似海,何況是王室。王后如果輕忽國禮,就勿怪我不念夫妻情分了。”說完,就甩袖離開了。
閩國國君的新婚就這樣在一種不太愉快的氣氛下就結束了。這件事對王繼汐的影響也很明顯。當天下午,他就離開皇宮,領兵望北而去,長樂已經沒有什麽值得他留戀了,他的心中只剩下星辰大海。
在黃敬暉的謀劃下,王繼汐將五萬閩軍分為前後左右中五軍,以虎大威的騎兵作為先鋒部隊,任前軍都督;留從效、陳洪進的長弓兵作為兩翼拱衛大軍,充任為左右軍都督;林仁翰的步兵為後軍殿衛,充任後軍都督。閩王王繼汐自領中軍統帥三軍,以林仁肇所部禦林軍作為中堅主力。
北伐大軍雖然仍舊是閩軍衣甲,但旗幟卻高揚唐軍旗號,為的是拉虎皮張大旗,以求迷惑恐嚇敵軍。
除了各部將領,王繼汐還將黃敬暉、許賀文帶在身邊,讚襄軍務,方面謀劃軍事和文書草擬。而將閩國本土防務交給陳大衛,長樂城防則交給了王小二。
大軍開拔時,留守的文臣武將一齊到長樂城外送別,對其他人隻是按禮數一一致意,隻有兩個人,他要重點囑咐。
“我即將遠去,家中之事就囑托你們了。”王繼汐握住陳大衛、王小二兩人的手,深情地說道。
“大王,隻管放心。家中有我們一乾閩西舊部在,不會出什麽亂子的。”陳大衛本為不能隨大軍北伐而氣惱,但經過黃敬暉一番開導,他才明白王繼汐的苦心。他把留從效、陳洪進、林仁翰提拔成方面軍的都督,帶在身邊,就是擔心這些新歸附的地方實力派如果不帶走,會乘著他北伐在後方搗亂。一邊帶走北伐,如果勝利,就可以加深同他們的君臣之情,如果不利,也可以消耗他們的實力。陳大衛所部的建州兵,是自己起家的老兵,忠心耿耿,隻要他們在,自己在閩國的王位就不會變。
“我若有事,你可好自為之。不過閩國還是姓王的好。”王繼汐沒有子孫,如果戰死,必要的後事也是要準備的。所以,拍了拍陳大衛的肩膀,似有深意地暗示道。
“天佑大王,必然旗開得勝。末將一死,也要為王氏守好這閩國將山。”陳大衛追隨王繼汐多年,怎麽不能明白對方的話外之音,鄭重地起誓道。
王繼汐點了點頭,側身對新任的長樂皇城使王小二,拱手行了個禮。老實的王小二頓感惶恐,趕忙下跪,以為自己是做錯了什麽大事。沒想到王繼汐一把扶住他正要下跪的臂膀,富有感情地說道:“今日眾軍都是本王的功臣,隻有你是本王的恩人。”
“不敢,不敢。”王小二這才明白閩王這一禮的意思,自古施恩者好舊事從提,受恩者卻難常記心中。王繼汐不忘舊恩的秉性,也身為眾人所敬。懂得報恩的君主,在這樣一個刻薄寡恩的亂世,實在是少之又少。
“前恩尚未報,恐怕還要再勞煩你了。”王繼汐歎了口氣,說道:“我的母親和妻子,連同這長樂城和王宮都交給你了。除了你,其他人我也不放心。”
“大王放心,臣雖肝腦塗地,也一定不辱使命。”
“還有我的心腹重臣太尉陳大衛等一乾文武和滿城軍民,也勞你仔細照顧。”
“臣記下了。”
“嗯,那就好。那本王就走了。再會。”說完,王繼汐翻身上馬便引大軍離開閩江之濱,向北而去。
“敬暉呀,吳越國有變化嗎?你和我說說,他們最近的情況。”王繼汐在馬上便走著,便和騎在另外一匹馬上的黃敬暉商量起軍情。
“是,大王!”黃敬暉也喜歡這指點江山的感覺,細細說道:“吳越國國君錢氏,傳國時間與咱們閩國差不多。吳越國佔有兩浙之地,其軍也分兩大軍團。分別是浙東的越州軍團,浙西的杭州軍團。吳越定都杭州,所以浙西的杭州軍團是吳越國的禁衛軍,也是主力軍。我們當面之敵則是吳越國的另外一支軍團越州軍團。”
“這麽說,我們這開頭一仗,就是先拿軟柿子捏嘍。”
“大王不可小看這越州軍團。越州原為唐朝時的浙江東道,兵強馬壯,吳越國的開國之君原不過是越州觀察使手下的部校偏將而已,也是賴越州軍之力佔有的杭州。隻是越州舊主稱帝,眾叛親離,才被杭州軍給兼並了。雖然目前戰力不能同杭州軍相提並論,但該軍常年與我邊軍對峙,熟悉我軍戰法,未必就是個軟柿子。 ”
“呵呵,我明白了。”王繼汐微微一笑,說道:“所以,我才派許賀文出使金陵,希望它能配合我們一起南北夾擊吳越國。我早就打聽明白了,吳越國和唐國是世仇。唐國從其前身楊氏吳國開始,就一直覬覦兩浙之地,吳越國也對唐國懷有戒心,兩國常常兵戎相見。我相信,還是有勝算的。”
黃敬暉讚同地點點頭,但還是頗為憂心地說道:“大王思慮深遠,臣等不及。不過,唐國雖然是我國的姻親,且忌憚吳越遠在我閩國之上,但唐閩兩國終究是貌合神離,我想金陵方面很有可能采取騎牆之勢。我勝,唐軍就會由北向南,直取浙西,搶在我們前面奪取杭州。如果我敗,唐軍隻怕會舊事重提,會揮兵南下,以報之前撫州之戰的前恨。”
“看來,這一仗,我們沒有退路了。不勝,我們就有亡國的危險嘍。”王繼汐遠眺前方,長長歎息道:“可是,閩地偏遠貧弱,水田就那麽一點,每年就那麽一點糧食,坐吃山空終究不是個辦法。”
黃敬暉默然不言,這其中的苦楚,他作為閩國大管家,又怎麽不會知道。
“所以我們這次北伐是幹什麽呢?”王繼汐忽然向身旁行進的大軍大聲呼喊,很快得到響應。
“搶錢、搶地、搶地盤!”
這是王繼續在大軍開拔前,就通過軍隊的宣傳系統,將北伐意義貫徹給大軍,讓每一個軍人明白,這一仗不是為了君王的一時野心,而是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有了這樣的信念,果然三軍大振,不僅不畏遠征難,還熱切的期盼鐵與血的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