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是遠遠趕不上變化的,當想要做一件事情遇到的變化之多,是計劃遠遠想象不到的。
按照唐宇原本的設想,等到雨水開始減少減弱,他便開始出去尋找事乾,但是,這天老爺似乎在跟他較著真,暴風驟雨連續四天不停不歇,就在唐宇開始心裡躁動的時候,小婉忽然從前線送來緊急戰報,原來是一直處於一線商業戰場的蘇瑾,因為感染風寒高燒不退,只能無奈躺在香閨裡邊休養。
這個時代的郎中對於風寒高燒,大多采用順勢療法,熱者清之、寒者散之,有邪祛邪、表虛補氣,最終使身體內在的達到穩定平衡,說簡單點就是利用自身的免疫力來治愈感冒。
郎中給蘇槿號脈診治,開了副清熱解毒的藥方,小婉叫了名小廝跟著郎中到藥房抓藥,她神情擔憂的待在蘇瑾身邊半步不敢遠離。
臨近中午,暴雨依舊
小姑娘走到唐宇身邊,猶豫說道:“姑爺,小婉得先去準備午飯,你能到樓上陪陪小姐嗎,小婉怕等會小姐如果醒來,會沒人照顧。”
唐宇眉頭輕皺,笑道:“當然可以,只是這午飯不應該是交由廚房來做,怎突然變成是小婉你來準備了。”
小婉搖了搖頭,說道:“小婉不懂,只是小姐之前有過提前吩咐,如果哪天小姐她不小心病倒了,吃食煎藥都要小婉親自準備才可以。”
唐宇眉頭皺得更緊,點了點頭,笑道:“你放心的去準備吧,我是你們家小姐的丈夫,照顧她也是理所當然的。”
小婉高興的點了點頭,拿著油紙傘跑出去準備。
唐宇走到二樓,打開蘇瑾的閨房。
這是一間再正常不過的少女閨房,女紅衣物、幔帳屏風、梳妝琉璃,擺設整齊,若說房間裡邊唯一比較吸引人的,便是床邊那張堆滿書籍宣紙的書桌。
想來蘇瑾連休息時間,都在為著蘇家大業工作,估計熬夜通宵也是常事,難怪會突然病倒,即便是在以前的時代加班,若是相這般每天熬夜通宵,估計任何人都是只剩下三魂沒了七魄,空留著一具驅殼行走而神魂早已腐朽。
他輕輕地將床簾掀開,病倒在床上的蘇瑾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挨著兩鬢,細致松散的頭髮,披於緊致的鎖骨之上,給人病厭厭的無力之感。身上穿著白色短褲,上邊則是一件素淡白色的薄薄紗衣,想來這便是女子內宅春閨,或者隻與丈夫相處才有可能的穿著打扮。
蘇瑾柳眉微蹙睫毛顫顫,似乎是在做著噩夢。
唐宇將蘇瑾放在胸前的手,輕輕地撚起再進薄被裡頭,又把薄被往上提了提,蓋住上邊的大片春光。
時維八月,序屬中秋,天氣多變,溫度不宜,蘇瑾身上流著冷汗,高燒依舊沒有減退,現在外邊刮風下雨,溫度降低若是不注重保溫,發燒很可能會變得更加嚴重。
唐宇低頭想了想,取出架上的銅盆,洗乾淨自己雙手,又取出幾條手巾,倒了些溫水在銅盤,將手巾浸泡溫水,然後對蘇瑾的額頭、手心、腳心,三處小心的擦拭。
這樣的物理降溫方法,總比處方藥來得有用些。
至於她身上濕透的衣服,唐宇心裡有些躍躍欲試,但考慮到她醒過來時可能會跟自己拚命,唐宇為了蘇瑾的身體為了蘇家著想,還是決定放棄這個誘人的想法。唐宇心裡想到,他絕對不是因為懼怕蘇瑾所以才放棄的,
擦拭完蘇瑾的身體,將銅盆裡的水倒掉,眼下無事可做便走到書桌,
準備拿出幾本書看看打發時間,忽的,發現蘇瑾的書桌上放著一副墨梅圖,墨跡未乾還留有空白,似乎是剛剛畫好不久。 那墨梅圖上畫著一泓湖水,湖水上邊建著一座精巧的湖心亭,湖心亭的外邊則是梅樹數株,枝條搖曳梅花綻開,而在亭前則是繪有一株梅枝猛地奇出,枝條瘦勁而俯仰多姿,湖水清澈倒影著那梅枝秀美婆娑的身影。
在古代無論男女,但凡胸有點墨,心中愁緒茫茫,總喜歡借物抒情或是托物言志,形象一點的解釋,就是選擇用某一事物來比擬或象征自己的某種精神、品格、思想、感情等等,寄托內心的愁苦雜緒。
這就好比現代的“說說”、“朋友圈”,無論高興快樂或者傷心痛苦,人們總喜歡發幾句心情寄語,希望能夠得到他人評論以此產生共鳴。
唐宇抬頭看了看墨畫,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蘇瑾,見那留白處未有筆墨,他低頭沉思一會兒,拿起架上的毛筆輕蘸墨硯,在留有空白的位置寫到:
【郊外湖心亭,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
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唐宇寫完將筆放下,看了看自己的字跡,蒼勁有力,瀟灑飄逸,滿意的點了點頭,想起自己初時握筆那疙瘩勁,心裡不免覺得有些好笑,果然凡事都是要熟能生巧。
他從桌上的幾本書中選出一本《經商論》,隨便翻開上邊的幾篇書頁,看了看上邊的內容,唐宇不由得眼前一亮,只見書頁上邊還留著蘇瑾的用雋秀楷書,寫的大段批注:
【審時度勢在於擇時捉機!
權衡時機,尤當精察,毫厘必較,成敗由此。
擇時之妙,如逐如競,如捕如捉,待時而動,動不妄舉。
動靜,遲速,輕重,繁簡,必以時定!此一時非彼一時也!待時蓄勢,備而待發,則靜如泰山。得時則發如疾電,時不我待,稍縱即失。
疏於此而欲其功,無異緣木求魚!】
她在批注的後邊,又寫到:
【謹記!旱則資舟,水則資車。
盛夏晚春人們不買布襖綢緞,只有等到冬季,布襖綢緞才會暢銷。但是做生意,不能等到冬天才開始進貨,所以應該在夏天就要備足貨源,方能保證在冬天售出時賺錢。
物價貴賤,價錢高低。在於供求的變化,若是供不應求,價格就會暴漲。所以,官府若要穩定谷米商價,就要在谷米錢賤時收購,錢貴時再平價賣出,這樣才能使價格穩定。】
唐宇看到最後微微驚訝,尤其是她最後舉的例子,若是放到現代解釋的話,就是預防通貨膨脹的措施。
樓下傳來小婉急促的腳步聲,唐宇將書放下打開房門。
小婉額頭冒著細密汗水站在外邊,她的小手拿著餐板有些吃力,此時餐板上邊放著兩碗淡粥一碗綠油油的青菜。
她臉蛋微紅,拘謹傷心說道:“姑爺,小婉太笨,不是很懂廚藝。隻給小姐煮了些淡粥,炒了一碗青菜,小婉怕姑爺你餓了,也給你盛了一碗。”
唐宇一手接過小姑娘手裡的餐板,一手揉著小丫鬟的小腦袋,高興說道:“小婉已經很厲害了。”
對於這位單純的小丫鬟,唐宇是打從心裡喜歡,盡管年紀不大,但舉止有禮,行為可愛, 乖巧懂事,相較於現代的,同年紀被溺愛寵上天的小姑娘不知道要乖巧多少。
唐宇將餐板放到桌上,叫小婉留呆在樓上照顧小姐,尋問著府裡邊廚房的位置嗎,他接過油紙傘便急衝衝的跑下樓。
小婉聽到姑爺尋問廚房位置,心裡邊放心不下思忖再三,最後也邁著小腳緊跟唐宇後邊,到了廚房以後,小姑娘小嘴輕掩神色驚訝,只見廚房裡邊幾名廚子臉色著急,而此時的姑爺取過廚子手裡的菜刀,又取出兩條鮮魚刮鱗去腮,旋即,加入薑蔥蒜蓉,倒入醬油甜醋,開始烹飪起來。
幾名廚子看得是一愣一愣,遲疑說道:“姑爺……姑爺……還是讓我們幾個……”
“沒事,你們先休息一會兒。”
廚子都快哭了,說道:“不是這…這……這,姑爺若是讓小姐知道的話,我們幾個……”
“沒事,我們兩個,我說了算。”
廚子臉色狐疑,說道:“…好的。”
唐宇取出幾個雞蛋,將豬肉剁成肉泥,加入調味佳料,與雞蛋攪拌攪拌,同樣是放入油鍋裡烹飪起來。等到蒜蓉香魚跟雞蛋羹出鍋之後,唐宇跟幾名廚子道別準備離開,躲在外邊的小婉小腳一陣加速,趕忙先跑回到小姐的房間裡。
小婉打開二樓房門,發現本應該躺在床上的小姐已經清醒過來,此時她正坐在書桌旁邊眼眶通紅,手上拿著一副墨水畫圖。
小婉臉色擔憂,說道:“小姐,你怎麽了?身體好些了嗎?”
蘇瑾臉色憔悴,淚珠掉落,問道:“婉兒,方才是誰進來我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