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兩個髒兮兮的小鬼頭!”
“真是晦氣。啊呀!她們在看我,我們趕緊離開這兒,不然會惹上麻煩的!”
“哎,這兩個孽童什麽時候才能從這裡滾出去啊!”
兩個瘦骨嶙峋,滿身灰土的小女孩蜷坐在街角邊上,本就瘦弱的她們在路人們的責備和冷眼下發抖得更加厲害。
凌亂的黑色長發上掛著幾根不知從哪裡粘上麥秸,滿臉塵土的臉上,兩隻寶石綠的眼睛有氣無力地半睜著。盡管個子很精瘦,她們卻穿著大號的破舊袍子,顯得格外別扭。
“米克,我好餓啊,”比較小的那個女孩皺著眉頭看著一旁的姐姐,輕聲說道。
“米蘭乖,我們一定能夠找到吃的,”另一個小女孩摸了摸她的頭,強顏歡笑。
她們已經一天沒有吃東西了,昨天她們好不容易討到了的一塊發霉的麵包,作為姐姐的米克卻一點都沒有吃,全部讓給了妹妹米蘭。
“咕嚕~”米克已經記不清這已經是自己的肚子第幾次發出這令她眼花繚亂的噪音了。她想要起身尋找食物,卻感覺腦袋一陣眩暈,吃力地坐了下來。
這種日子持續了多久?大概幾個月吧,她也記不清楚了。讚美天神,她們居然還能在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下活到現在。
這種日子還要持續多久?米克不知道,也不敢去猜。
“咕嚕~”肚子中又傳來了一陣響聲,與之而來的是一陣痙攣抽痛。
“好難受。。。”米克感覺眼前一片昏花,眼前的景象時而散開,時而聚攏,時而又分裂成許多個。在幾乎想要吐出來的疼痛感中,米克陷入了昏迷。
“姐姐,你醒醒啊!”米蘭著急地推搡著倒在地上的米克,卻沒有任何作用。
天色漸漸變暗了,看著遲遲不醒的米克,米蘭的眼圈都哭紅了,乾涸的眼中也再流不出一滴淚水。
突然,米蘭感覺懷中的米克微微顫動了一下。她欣喜地大喊道:“姐姐你醒了!”
“額。。。”米克吃力地睜開眼睛,喉嚨中發出了一陣沙啞的呻吟,“我昏迷了多久了?”
由於吃不飽東西,又沒有能夠好好休息的地方,米克的身體狀況十分不樂觀,突然昏迷對她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大概三個小時吧,”米蘭回答道。
“我們去找食物吧,”米克扶著牆,吃力地爬起身來。
“米克!”米蘭連忙扶住米克的手臂,防止她摔倒下來。
在米蘭的攙扶下,米克搖搖晃晃地走到了一家住戶門前。
敲了幾下門後,房門被一個中年男子打開了。
米克有氣無力地乞求道:“好心人呐,請給我們一點吃的吧。”
“說了多少次了,你們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中年男子看到她們後,卻滿臉憤怒地將將門重重關上,無視了米克的請求。
米克歎了口氣,眼神中卻沒有掀起太大的波瀾。這種狀況對她來說已經再習以為常不過了。
又連續敲了十幾家的門,結果卻大同小異。家家戶戶見到米克和米蘭後,都唯恐避之不及,第一時間將門關上,甚至還有幾戶人家抄起掃把就往她們身上抽。
這些人,原本就是這麽無情的嗎?
米克迷茫地看著被夕陽染紅的天邊,一泄氣坐在了地上。
她們並不是流浪兒,至少曾經不是,她們也曾在羅澤鎮有過一個溫暖的家,一個被稱為家的地方。
但是那件事徹底改變她們的人生。
那一夜,一群不速之客突然闖進了她們家中。坐在沙發上安詳地看著報紙的父親被當頭一棒打倒在地,同母親一起被他們用麻袋套起來抓走了。
兩個小孩哭喊著,想要阻止那些闖入者,卻被他們如螻蟻一般地踢到了旁邊,昏了過去。
當米克先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正午時分。金色璀璨的陽光灑在木地板上,一切看起來格外溫馨。但是凌亂的客廳與一地的血跡卻讓她意識到昨天晚上發生的不是夢。
她驚慌地跑出屋子,卻發覺許多人已經圍在了門口。經常送她們麵包的克林叔叔,賣花的麥麗阿姨,和藹的安東尼爺爺,大腹便便的鎮長,還有很多人。
奇怪,他們為什麽要這麽看著我?
他們的眼神。。。好冰冷。
不知為何,僅僅是與他們對視片刻,米克便感覺置身冰窖一般。
“沒想到以撒克那家夥竟然和魔血教有牽連。”
“他們的手段太殘忍了。”
“真是可憐了這兩個小孩了。”
“嗨,這兩個小孩也絕對不是什麽善茬!”
“真是的,早就覺得他們一家有問題了。”
“以後不能和他們沾上關系,不然怎麽死都不知道!”
“她出來了,小聲點!”
不知所措中,米克感覺一滴冰涼腥臭的粘稠液體滴在了她的鼻尖上。
她猛然抬頭一看,竟發覺房梁上掛著兩具成年人屍體,一男一女。
這兩具屍體遍體鱗傷,身上的衣服被人用暴力扯成了凌亂的碎布。他們渾身乾癟,好似被人吸乾鮮血。深陷的眼眶中,布滿血絲的眼珠讓人感覺死不瞑目。
但是米克認出了他們。
這是她的父親以撒克,和母親瑞秋。
那一刻,米克感覺腦海中有什麽東西崩壞了。她想要慘叫,卻感覺喉嚨啞掉了似的,喊不出一點聲音。
後來的事情她就不記得了。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她和妹妹米蘭被人趕到了空無一人的大街上。
她發瘋似地帶著還在哭泣不已的妹妹往家中跑,卻發覺那個被稱為家的地方已經用符文布條在周圍攔了一圈,幾個身著警探服的年輕人在裡面忙碌地進進出出。而父母被懸掛的地方已經只剩下兩段被割斷的繩子。
她們剛想撥開布條進去,一個身著淺棕色風衣的中年大叔卻嚴厲地喝止了她們。
“滾開,小鬼!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米克不理解地看著他,膽怯地說道:“這,這是我們的家啊!”
“哈?你們家?”中年人皺了皺眉頭,凌厲地看著她們,“你是死者的家屬?”
聽到“死者”兩個字,米克的單薄身軀顫抖得更加厲害了。
“警長,她們好像是死者的女兒,”一個年輕一些的警官走到他身邊,耳語道。
“什麽?!”警長朝她們驚訝地瞪了瞪,好似一臉吃了老鼠似的的表情,揮舞著手中的短杖朝她們打去,同時對她們吆喝道:“給我滾開!立刻!馬上!別讓我再看見你們!”
眼看短杖快要敲到米蘭身上,米克縱身上前護住了她。
“啪!”杖子抽在了米克的背上,痛得她倒抽涼氣。
“啪!”又是一記抽打,火辣辣的疼痛在米蘭背後傳開。
“快走!”趁著警長再次舉起短杖的間隙,米克一把拉著米蘭朝遠處跑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慌忙逃竄了一會兒後,米克和米蘭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見那個警長沒有追上來,她便癱坐在地上喘息了起來。
到底是怎麽了?
一連串的打擊讓米克感覺無所適從,但是不知為何,她此時卻異常的冷靜。
看著身旁還在不斷抽泣的妹妹,她此時很冷靜。又或者說,如果她的身旁連妹妹都沒有了,那她可能真的就會任由自己瘋掉了。
發生這件事的時候,米克才九歲,她的妹妹也就不過六歲。米蘭顯然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她之所以哭,只是被那個警探給嚇到了。
米克不知道為何她此時會如此的冷靜,冷靜到好像父母的逝去,這一切的變故對她來說只是一場夢罷了。
她聽到路上的人們看到她們時,說起了“魔血教”,“災禍”,“不幸的小孩”,“不要和她們惹上關系”之類的話,她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也不知道代表著什麽,但是這些話卻讓她感到更加地不安。
活下去,她此時的腦海中只有這一個念頭。帶著米蘭活下去。
精神是一件很奇妙的東西。當這個東西快要崩塌的時候,它會急切地去尋找任何能夠支撐它的東西。
這也是為什麽當米蘭最終離她而去的時候,米克最後的一絲支柱也徹底分崩離析。從此變成了一個不再信任任何人的瘋子,一個絕望的瘋子,一個願意與穴居人為伍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