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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弧界》第19章《夢樹參天》
  小姑娘李晨惜終於進入到了千年夢的境遇,從位置判斷,她是直接出現在大船前部二號位置的,前面的一號很模糊,隻能判斷是個高大的男性,連服飾特征都弄不清。

  顯示屏上一直就是在遙望遠方,但是,遠方隻有綠色的地和藍色的天。蘇弘實在搞不懂,究竟是他們在千年夢裡原本就這麽模糊,還是靈族的技術問題,才造成的這種讓人鬱悶的模糊。

  蘇弘在進入千年夢的情景、跟現在顯示屏上恰好相反,他的千年夢裡是超出理解之外的清晰,以至於到回來都不能確定其、是不是現實世界了。

  自始至終小姑娘隻回頭看了一次,她的目光掃過三號位置,是個漢裝男人,即便看不清相貌,也可以確定此人就是蔣慶,第二個進入她視野的是五號李和坤。

  四號位置因為靠近左船舷,一直處在李晨惜的視野死角。

  六號位置的人出現了,是個矮小的人形,不過衣服似乎很肥大,最關鍵是此人的頭部盤有很複雜的發式。七號處於船體的最尾部,根本就是一團模模糊糊的影子,什麽都無從判斷。

  四號隻是在李晨惜的眼角閃了一下,她就回過身去了。

  從李晨惜的千年夢裡,至少可以確定三號位置的身份就是蔣慶,六號位置的人基本確定是個古代女性,但是讓人沮喪的是這兩個人物都不在本時代,無法給現在的研究提供任何幫助。

  七月二十四號的時候,蘇林生找到了正在實驗室研究帆船模型的蘇弘。

  蘇林生老婆李帆的娘家人來鳳城了,李帆的娘家在江南,來的是李帆的父親(其母已逝)和大哥,李家是書香門第,李老爺子是名校教授,李帆的大哥目前在江南教育廳工作,蘇弘回去的時候,老爺子蘇銘正陪親家翁在正堂說話,李老爺子看到蘇弘進來,眯著眼看了看,站起來突然笑道:“廣容兄弟可知我是何人?”

  蘇弘配合他也裝模作樣的左右打量了一番才疑惑道:“可是,杭州、李老實?”

  當年,半癡老道曾帶蘇弘、去見過尚在中學教書的李老爺子,因蘇弘年幼,叫李老師的時候吐字不清,總被誤聽成李老實,故有這番對答。

  李老爺子哈哈大笑道:“錯了,當年的李老實如今已是李老頭,那個怯弱稚子如今也成了矯矯不群的英偉男兒了!”

  蘇弘走過去跟他握了握手,然後坐下說:“你這個李老頭就是有學問,這個話裡還有話呀。”

  蘇銘在一旁也樂呵呵的說:“真是對頭,幾十年了,見面還是鬥嘴!”

  李帆的大哥叫李超,是個戴著眼鏡,文質彬彬的中年人,他是見過蘇弘的,就在旁邊說:“廣容叔幾十年不見,這個戰鬥力還是寶刀不老!”

  蘇弘就指著他的鼻子罵:“豎子!是說我凡刀老矣嗎?”

  李老爺子笑的肚子痛,連連擺手說:“行了,行了,我們爺倆兒上陣也不是對手呀。”

  親家來訪,晚宴自然豐富,席間老親家兩人要飲酒,顧菱就去屋裡翻了壇鳳鄉醉出來,李老頭見了就嚷嚷,講這個鳳鄉醉美則美矣隻是不夠勁兒,男兒當飲烈酒。

  顧菱撇撇嘴對蘇弘說:“李老頭真是個人來瘋,還敢嫌棄咱家鳳鄉醉。”

  蘇銘哈哈笑道:“你個老太婆知道什麽,在裡面是有典故的。”

  蘇弘說:“什麽典故!不就是一個老朽,想學英雄飲烈酒,今天就隨了他的意,看他逞能到幾時!”說罷就從衣袖裡提溜出來一個斑駁葫蘆放到桌上。

  李老頭眼睛一亮,問蘇弘道:“這個就是、快哉?”見到蘇弘不理他也不以為意。

  他樂呵呵的對旁邊的大兒子李超說:“今天你有幸,可以喝到此英雄酒,可知道在裡面的故事?”

  李超哭笑不得,說:“您都把名字說了,我還能不知道嗎?前朝大治十二年,河北俠盜王嘉斬於京師菜市口,刑前問其遺言,講未曾飲、至烈之酒,甚憾。下面有獨臂道人送上碗酒,王嘉飲後大笑說,縱橫二十年,得飲此烈酒,快哉,快哉,無憾矣!都傳那個道人就是半癡老神仙,這個應該就是那個快哉烈酒了吧……”

  快哉確實是半癡老道的自釀酒,入喉如火然後全身通泰、薰薰洋洋當真快哉。

  蘇弘陪著兩個老家夥也喝了兩杯,回到自己屋裡倒頭便睡,剛入夢境便來到了麥海世界。

  天色淺藍潔淨,蘇弘展臂自感欲乘風而去般暢爽,這個如夢如幻的世界、如不是太過孤寂卻也是個修心養意的好去處。一個人在這樣的廣闊天地裡遊蕩,很容易就生出、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般的大敬畏。

  蘇弘一直在朝一個方向前進,在深藍色的天穹到來前到達了一個感覺像是盆地一樣的地方。可能是地形更容易積蓄水源的因素,這裡的夢麥長的比此前的更加高大,站在一片足足高達兩三米的巨型夢麥底下,蘇弘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誤入波谷山巨人國的遊客,他對前面的未知事物既滿是新奇又心懷畏懼。

  寶藍色的夜晚很靜寂,蘇弘靠著一株巨麥秸稈假寐,心裡一直在思考千年夢這樣奇異的地方到底是虛擬還是真實,就他自己的感知來說,千年夢這裡絕對不是夢境,至少不是普通的夢境,因為夢境是虛擬是無法則,無秩序的,這裡不同,蘇弘已經隱隱約約感知到了大道的存在,道生萬物,萬物依道之法則生滅興亡。

  水潤大地,得之多者大而高,得之少者小而弱,天道就顯於此。麥海行舟初時多是感覺荒謬,是夢境的無法則非理性表現,但是,隻有真正了解後,才會發現,在千年夢裡,在韌性十足的夢麥秸稈上,在麥穗麥芒的輕柔托浮後,行巨舟於麥海,揚高帆而遊桑田,並非是不可能之事。

  蘇弘竟然在千年夢裡睡著了,清晨、涼絲絲的雨霧將他從悠然安逸的睡眠狀態淋醒,他茫然四顧驚訝的發現自己依然處於千年夢裡,真是件不可思議的事呀!一個人居然可以在一個夢境裡入睡。

  他先前的猜測被證實了,這裡的雨水確實比其他地方充沛,這些萌萌的水團子,好像是在這個地方開代表大會,蘇弘狼狽的躲避著它們的糾纏和騷擾,不知不覺就進入到了盆地的深處。

  越是往裡走,巨型夢麥的植株就越是稀疏,同時,個體的秸稈就越是粗壯高大。到後來蘇弘意識到,這些遮天蔽日的植物已經不能用夢麥名之了,它們根本就變異的脫離了夢麥的屬類,把他們稱之為夢樹才附和貼切。

  夢樹,這是蘇弘第一次在千年夢的世界裡發現、有別於夢麥的另外一種植物。這些夢樹的樹乾已經有碗口粗細,葉子也變化的更加肥大,樹皮開始變的光滑並布滿長條形的裂紋。

  蘇弘決定到這些高大的夢樹上面去、看看那些麥果變異成了什麽樣子。

  估計現在這些夢樹大概有十幾米高了吧,他需要借助道一的力量來幫助自己飄升到樹的頂端,可是,在他描繪道一法相的時候,無奈的發現千年夢世界、並不具備產生道一法相的物質基礎,這個物質基礎具體是些什麽,蘇弘其實也是不知道的。

  舉個例子,有人給車子加油,他要做的隻是按下開關,然後加油就可以了,現在他旅行到了另外一個國度,按下加油的開關後,汽油並沒有流出來,汽油為什麽沒有流出來,和怎樣才能讓它流出來,對這個人來說是個無法理解的問題,蘇弘現在就在面對這樣的尷尬。

  目前的狀況是,如果想要去樹頂一窺麥果的變異姿容,他隻有一條路可以選擇,那就是憑借肉體的力量,來攀爬到樹的目標位置去。

  第一次嘗試,蘇弘很悲劇的掉了下來,不高、所以摔的並不重,這樣就讓他不得不考慮,如果自己從更高的地方摔下來,如果摔傷足以致命並在這裡死亡的話,那麽、現實裡自己會怎樣?是驚醒後發現大夢一場, 還是從此成為一個沒有靈魂的植物人?

  這樣的可能性讓蘇弘不得不更為慎重的、規范自己在千年夢裡的行為,他把自己外華服的兩個袖子從衣身上拆了下來,然後均勻的撕成幾根寬度相等的布條,這個時候,華服那奢侈的用料就體現出、撕成布條的巨大優勢。

  蘇弘小心地把這些布條連接起來,然後編織成兩條結實的繩子。他用其中一根把自己和夢樹綁在一起,人樹之間留出來適當的空隙供他活動。

  另外一條做為備用,斜掛在肩膀上。

  一切準備工作就緒,蘇弘開始爬樹,他爬樹的樣子很醜,屬於初級階段的盤抱式,也就是利用雙腿盤緊樹乾,然後伸展身軀向上抱樹,兩臂抱緊後再收縮身子提升兩腿盤樹的高度,如此循環以達到向上爬升的目的。

  說句實在話,這個樣子真的很象是個蟲子在蠕動身軀,想象下對著樹蠕動身體,你就明白其中的猥瑣樣子。

  蘇弘的防護繩子還是很有效果的,每當他感覺累的時候,都可以靠繩子的約束力來解放雙臂,而且如果他失誤掉下來,也有繩子的阻止作用來保證不會直接摔死。

  終於,他歷史性的到達了七八米高處的第一個葉子位置,與其說是葉子,到不如乾脆叫枝杈來的形象。橫生的枝杈擋住了保護繩的繼續提升,蘇弘盤著腿,把另外一根繩子在枝杈的上方打了個套兒,然後自己鑽進去試了試縫隙是否合適,把先前的保護繩解開盤到身上後,他坐在那個手臂粗的枝杈上,深深的出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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