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春眠不知曉,其實冬眠知曉反而更痛苦,大冬天的,這個時代可沒有天氣預報,溫度計之類的,但據朱由校估計,外面最起碼已經降到零度以下,從西苑湖泊中那層冰就能看出來。
平常這個時候,朱由校大概是讓太監添個暖爐,再美美的睡個回籠覺,畢竟現在才辰時,相當於後世的七點鍾,作為皇帝,怎麽也得九點不是。
可朱由校今天想睡個回籠覺的計劃注定得泡湯了,外面早已等候多時的魏忠賢已經在敲門,叫朱由校起床。
今日是七日一次的朝會,這七日一次的朝會還是當初朱由校一口唾沫一個釘的定下來的。
皇帝嗎,自然是一言九鼎,說話算話,說是七日一次,就是七日一次,朱由校隻得離開溫暖的被窩,簡單的洗漱一番,用過早餐後,匆匆帶著魏忠賢往皇極殿走去。
北方以前朱由校也不是沒待過,後世這個時候,還沒這麽冷,簡單想想,畢竟現在是小冰河時期,相較往年,這氣溫肯定是得低一點。
只是不知道今年,又得有多少遭了災的流民凍死在路邊。
“唉。”朱由校抬頭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自言自語道:“怕是要下雪了。”
魏忠賢看到朱由校一副心情不太好的樣子,沒敢接話,只顧低著頭在前面帶路。
搖了搖頭,緊了緊衣襟,朱由校緩緩走進了皇極殿。
看到朱由校緩緩坐到那代表大明權利巔峰的龍椅上,站在下面的百官適時的下跪,山呼萬歲。
不得不說,把那些禦史打發出去後,這上朝的官員就直接少了三分之一,沒有這些嘴炮王者在,皇極殿中倒是顯得有點冷清。
“眾位愛卿,有事起奏,無事就散了吧。”其實現在這朝會也就是個形式,按照往常,朱由校說完這句話,大殿裡的官員再跪一遍,就該回各自衙門,處理政事。
但今天倒是讓朱由校有點意外,一直沒什麽存在感的禮部尚書孫如遊,顫顫巍巍的出列道:“陛下該祭天了。”
去你娘的,你才該被祭天,你信不信朕分分鍾就能讓你升天,朱由校心情本來就不好,現在聽到這孫如遊竟然要把他祭天,頓時就炸毛了。
朱由校甚至還反思一遍,最近是不是對這些東林黨太好,沒去追究他們以前那些貪贓枉法的破事,以至於都有點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
但這也不能怪孫如遊,畢竟心裡有鬼,而且還要面對一個動不動就要誅九族,把大臣做成稻草人的昏君,這壓力可想而知,剛出列的時候,這兩條腿就有點發抖,背後還出了身冷汗。
說話的時候,舌頭也是有點打結,語氣稍微急了點,沒有斷句,以至於有了送朱由校升天的意思。
孫如遊本來膽子就不大,這輩子做過最大膽的事情,還是在一幫東林黨的撐腰下,委婉的拒絕了泰昌皇帝要封李選侍為皇后的意思,為東林黨一家獨大,有望控制小皇帝朱由校做出了極大的貢獻。
可惜然並卵,這小皇帝根本不是哪個人,或者哪個黨派能控制得了的,萬歷皇帝好歹還有太后壓在頭上,能管教一番。
可這小皇帝,生母死的早,老子又掛了,根本無人能製約,現在在東林黨之間還有了另一種聲音,要是當初把李選侍封為皇后就好了,至少這個愚蠢的女人還能結交一番,總比現在這個小皇帝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要好。
這孫如遊本來就在東林黨內部地位不高,現在又傳出這種流言,隱隱有些官位不保的樣子,所以孫如遊才會拚一把,做這種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看到皇帝隱隱有些要發怒的樣子,孫如遊急忙深吸兩口氣,捋直舌頭,“陛下,臣是說,這眼看就快到冬至了,這祭天的儀式是不是該安排一下。”
這祭祀天地的儀式,大概可以追述到兩千多年前的夏朝,皇帝自稱“天子”,當然每年都得像“天”這個老子表示一下。
明朝自然也少不了這套,朱老四可是整整花了十四年才建成了現在每年舉行祭天儀式的天壇,每年都要搞的熱熱鬧鬧。
作為一個接受過二十多年唯物主義,科學價值觀教導的十佳好青年,朱由校當然不會相信所謂的“君權神授”,槍杆子裡出政權才是硬道理。
所以朱由校對什麽祭天不祭天的顯然不太感冒,但這個時候的老百姓信這套啊,這天子突然不祭天了,誰知道天下人會怎麽想。
“這祭天儀式就交給孫愛卿來操辦。”朱由校隨意的擺了擺手,就把祭天這個重任甩給了孫如遊,反正這些士大夫就喜歡搞禮樂這一套,要是讓他們閑著,還指不定會搞出什麽么蛾子,乾脆讓他們折騰去。
孫如遊聽到朱由校讓他全權操辦此事,心下暗喜,果然和韓閣老說的一樣,這小皇帝對這種事沒什麽興趣,肯定會放權,全權嗎,到時候在皇帝的隊伍裡安排點人還不是輕而易舉。
可孫如遊還沒高興三秒鍾,朱由校的下一句話,就讓孫如遊愣在原地。
“對了,魏大伴,駱愛卿,到時候你們安排一下,從東廠和錦衣衛挑選一批精銳護衛朕。”
朱由校突然想到,這祭天儀式可是要出皇宮的,雖然這天壇就在外城,可這一路上人多眼雜的,朱由校可是見識過老奴那無孔不入的探子,這在大庭廣眾之下拋頭露面,總感覺有點不安全。
朱由校平時出去放放風,可都是微服,也不會通知手下的這些大臣,在再加上明裡暗裡的錦衣衛和東廠好手的護衛,自然是心安理得。
想了想似乎還不安全,朱由校又加了一句:“魏大伴,到時候再把朕的那輛禦駕加固一下。”
“您老人家的那輛禦駕,都加固過多少次了,鐵板都好幾層,別說弓弩,就連皇家科學院最近新研製出來的燧發槍都破不了防。”
魏忠賢感覺皇帝有點小提大作,在京城至於這樣嗎,老是搞的一副,總有刁民想害朕的模樣,這是病,得治。
可惜這裡是大明,沒有什麽心理醫生,不然魏忠賢還真想找個心理醫生給皇帝看看。
“老奴遵旨。”魏忠賢感覺有點頭疼。
孫如遊就不止有點頭疼了,還有點蛋疼,要不是皇帝一副不似作偽的神態,孫如遊幾乎都以為這邊的計劃都被小皇帝發現了。
你見過有哪個皇帝坐在一個鐵棺材裡,被錦衣衛團團包圍去祭天的,這究竟是去祭天,還是深入敵營。
“陛下,這祭天儀式,需得陛下從皇宮中步行至圜丘才行。”孫如遊壯著膽子勸道:“而且既然陛下讓臣全權負責此事,這護衛之事還請交給臣來負責。”
這祭天竟然還要用走的,從皇城到天壇可不近,究竟是哪個腦子被驢踢的,才想出這種方案。
“大伴,以前也是如此嗎。”朱由校還是想確認一下。
“回陛下。”魏忠賢躬身道:“以前萬歷皇爺確實是步行去的。”
既然萬歷皇帝腿腳不便都是走過去的,朱由校倒不好隨便亂改規矩,不就是幾公裡嗎,大不了就當散步,鍛煉鍛煉身體。
不過這護衛一事,朱由校是不可能讓孫如遊來負責的,讓東林黨負責護衛,估計到時候就真升天了。
“那朕到時候就步行過去。”朱由校點了點頭,接著道:“孫愛卿的誠意,朕知道了,不過這護衛一事還是讓魏大伴和駱愛卿負責,孫愛卿只需負責祭祀的儀式就行。”
聽到朱由校語氣有些不耐煩,孫如遊也沒有頭腦發昏,再力爭一番,讓朱由校產生疑心就不太妙了。
“臣遵旨。”
除了孫如遊所說的祭天一事,其他人倒是沒有什麽再上奏。
在魏忠賢宣布退朝後,眾人便退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