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韓府當中出來,林塵心情並沒有好許多,心中依舊是難受,
無處可去,無處能去,
石峰確實挺高的,往上走,更是奇絕險拔,根本不是一般人能上的去的,
也正是秋風乍起之時,石峰之上,卻是被雲霧遮擾,
林塵登上去,卻是感覺邁步在雲間,沒有石階,亂石濕滑,崖壁陡峭,雲霧翻湧,卻是稍不留神便會一腳踏空,栽下山崖。
尋了一會,倒是尋到了那個所謂的定心石,
立在崖頂,山風料峭,大半截卻是懸了出去,下面是雲海翻騰,走到那石頭上站定,張目四望,卻是有一種立在雲海之上,天地遼闊的感覺。
林塵到底有些畏高,站在哪裡他總有一種自己載下去或許會摔死的錯覺,擔憂。
站了一會,他終究還是盤膝坐了下來。
石峰之上,霧氣濕重,那雲霧濃密,山風一吹便能變成一陣小雨落下,不多時林塵身上那黑布便是被打濕了。
隨手將其扯了下來,吸一口那飽含水汽的山風,而後長處一口氣,便是一陣風起雲湧,
優思來的詭異,去的卻是如同抽絲。
在這無人之處,林塵也終於開始正視自己的心思,
作為一個活了兩輩子的聖魔導師,林塵不能否認,自己是真的對那女人動了心思了,那等尤物,
終究現在林塵這具軀殼雖然只是六歲,但是裡面的一顆靈魂卻是已經將近三四十了。
軀殼上的稚嫩,但是思想上他卻是一個成人,
這種錯位感雖然平時被他壓製,掩飾的很好,但是到如今卻是終於爆發出來了。
是愛麽?
林塵覺得不是,那純粹的欲望作祟,
到底林塵只是一個俗人,只是一個庸俗的男人,他有他的欲望,或者是說,他的欲望之火從未熄滅,只是現在被人撩撥的炙熱,旺盛起來了。
不過所謂的一見鍾情,卻是誰又能保證不是見色起意?
何必自欺欺人,
又何必壓抑自身,
欲不可縱,心不可亂,收心止欲,以禮加身,法度自顯。
這是這個世界,給小兒蒙學時候教授的《小子》上面的開篇之言,或許也是這個世界基準的道德觀念,標準。
這個世界的文人,似乎都很注重法度,凡事都喜歡講究一個法度。
按照這個世界的聖賢文章,道理來看,自己現在或許就是在縱欲,為欲念所控,所以亂了心智,所以現在自己倒是應該收心止欲。
不過心裡好難受,
望著跟前石板上面被刻下的那篇聖賢文章,他試著收心,但是心裡好難受。
道理淺顯,做法也只是四個字,
收心止欲而已,
不過做起來卻是感覺分外的讓人難受,
文字是冰冷的,
道理,法度也沒什麽溫度可言,
聖人無情,聖人之言亦是無情,只是在闡述一個道理,明悟與否,依從照做與否,皆是要你自己決定。
聖人無情,天地至公,無好無壞。
天上白玉京,五樓十二城,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至此作石人,
道業的盡頭或許是博愛,而博愛的結果卻是無情,
說實話,林塵突然有些後悔讀那些書,看那禮典了,大音希聲,大道無形,至聖無情,自己罔讀了這些文章,最後卻癡不癡,愚不愚。
將自己弄得如此狼狽,
突然林塵翻身躺下,
仰頭望這天,天地蒼茫,而他這一躺卻是躺了許久。 雲海翻滾,而那石峰出了雲海,
一塊懸石,作青灰色,有仙儒道意,林塵躺在上面,像是凸起了一塊黑色的小石頭,無聲無響,天地寬廣。
山風吹過,風雲變幻,月升日落,展眼之間,三日時間便是過去了。
這一日,趙嬌被從那監牢當中提了出來,
一路押著,就到了監斬的台子上,跪在哪裡,至於此時趙嬌心底卻是又生出了幾分後悔之意,活著不好麽?
自己為什麽非要去死?
阿臭現在還在被追的上天無路下地無門,眼見著日頭漸漸往上爬,趙嬌突然抬頭望了一眼,林塵正站在那高樓之上,
幾百米的距離,那趙嬌卻好像是看到了一般。
突然,趙嬌笑了,
林塵站在那高樓之上,面無表情的望著,他看到趙嬌的嘴在動,聽不到聲音,但是林塵卻是知道,她是在說,她不想死,
林塵沒有動,
行刑時間馬上就要到了,趙嬌眼中的光彩越來越暗,她真的不想死。
突然,那前面的街區當中有了動靜,
人群有些騷亂,
一個人影衝了出來,一出來就往那監斬台子上面衝,趙嬌看過去,卻是發現是阿臭,瞬間他眼中又有了光彩。
那阿臭嘶吼著,想要衝上來要將他帶走。
不過背後數道道法,刀光追隨而至,行刑時間到了,令牌丟下,趙嬌的腦袋跌落,那已經沒了一點好肉的身體直挺挺的栽倒下去。
那站在高樓之上的林塵終究沒有動,只是站在哪裡看著。
最後那阿臭拚命衝上去,槍了屍體,狼狽逃了,街口圍觀的人也漸漸散掉了,林塵慢慢轉身,回到林府去了。
又是兩天,那阿臭終究還是跑了出來,不過一身的傷,
趙嬌的屍體已經被他刨了一個坑,埋下去了,沒有棺木,也沒有墓碑,就那樣埋下去了,他此刻正跪在那土堆前面,
林塵不知道怎麽的,出現在了其身後,“你知道她在利用你麽?
“知道,”
阿臭這般說道,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來有些問題,
林塵扭頭,“那你還這般?”
“正是知道又如何,我的心現在是酸的,痛的,苦的,”
阿臭這話說的悲嗆,倒是讓林塵多看了他兩眼,沒有做聲,在那土堆前面站過一陣,也正如他無聲息的來,也無聲息的走了。
夜色淒迷,阿臭選的地方不是什麽好地方,挺荒涼的,
林塵有些想要喝酒,
不自覺的,他又走到了那石峰懸石之上,夜路不是很好走,林塵跌了兩跤,身上有些狼狽,
大晚上,山風料峭了很多,也看不到什麽東西。
夜深了,萬家燈火也沒了,零星幾點,倒是還不如天上的星星來的好看,繁密。
止欲收心,他做到了,
但是似乎並不開心,不過求道理,做人本就不是個開心的過程,心底難受的要緊,不過並沒有想象中的撕心裂肺的感覺。
天沒有塌,世界沒有毀滅,日子還是那樣過,
除了他心底難受了一點,什麽都沒有大變化,而哀傷又將葬於時光,記憶也將被模糊,時光能埋葬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