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曲鳴茗取睡著了。
她依偎在希茲懷中,希茲輕撫她暗紅的柔發,眼神非常凝重。
因為戰鬥的地點離教堂還有百米左右的距離,所以那股濃重的氣息不會被熟睡的孩子們發現。不過她知道,她的嗅覺一直以來都超出常人的水平,哪怕隔著一堵牆,她也能從清新的空氣中感受到血肉的因子。
由於很久都沒有睡好覺,希茲的黑眼圈變得非常明顯,只不過這種疲勞是能用古神的祝福消解的,她對自己身體的不適沒感到所謂。視線轉到窗外,她望著和神父一起扛著工具出行的yuuua,內心還懷揣著些許不安。
一想到曾經遇到過的戰鬥,她就害怕,她不害怕自己的死亡,但她害怕其他人消逝的瞬間——那種生命被死亡奪走的瞬間。想必那是痛苦的根源,想必那是恐懼的根源,那種未知的領域,絕非一名牧師能夠理解。
萬一神父和yuuua再次遭遇那些帶有敵意的家夥,結果可想可知。
這種不安始終縈繞著她。她害怕自己知曉的世界遭到破壞,就像幾年前的“那個她”突然離去一樣可怕。
希茲看著迎著黎明的yuuua和神父越走越遠,在內心祈禱他們能夠平安歸來。
隔著很遠就能聞到戰場的血腥味,那群家夥的科技產物根本隔絕不了氣味的蔓延。yuuua皺了皺眉,他瞥了眼神父,發現他的表情還是和往常一樣平靜。
“清理戰場,我已經不是第一次幹了。”
神父從凸出的矮坡跳下來,他看著矮坡後面鋪撒一地的機器碎片和被撕裂的骨頭器官,然後把背包裡的厚布張開。
每一鏟的動作都是那麽嫻熟,讓yuuua很難相信他只是名普通的牧師。
“怎麽?對我做的事很意外嗎?”神父看到yuuua困惑的表情問。
“老實說,有點。”yuuua邊說邊用鏟子把屍體鏟到厚布上面。
“哎,等等,不要把機器摻雜進去了,屍體和碎片要分開來裝。”
yuuua聽到神父的提醒,突然楞了一下,但他很快就順著神父的口令繼續乾活。
“你不知道比馬爾嗎?”神父又問。
“......我的確不知道。”yuuua很老實地回答了。
“我曾經有幸探訪一座失落的遺跡,那是座圖書館,裡面有許多文獻,慶幸的是,有人用法術讓文獻得以保存至今。我和我以前的同胞花了八年時間去翻譯文獻的內容,大概明白了那些文獻的內容。那上面大致講的是有關太古時期的故事,那是八個種族共存的時期,在因混亂而引起的戰爭中,有兩名受到神青睞的人類化為使者,為了保護弱小的種族不受那些強大的種族侵略,他們挺身而出,我們稱他們為‘古神使者’。”
“古神,也就是你們信奉的神明。”yuuua在說話的同時繼續鏟著屍體。
“沒錯,而受到古神青睞的那兩名使者的其中一位就叫做比馬爾。他是一位偉大的人類,為了種族的大義,他可以犧牲自己——在我們的認知中,他就是這樣的人。”
yuuua點點頭,他包好其中一塊厚布,然後又從背包裡拿出另一塊布鋪開。
“也就是說,你們的陣營就是按兩位古神使者的名字來命名的?”
“是的,說來也可笑。因為內部有許多不可調和的矛盾,所以把原本連結的陣營分開了。不過還好,艾西基裡爾還是沒有將兩大陣營完全分開,
神聖殿堂就可以說是兩位使者為後世留下的產物。” “其他種族也有屬於這兩大陣營的人嗎?”
“那是自然,不過他們很少會對外出現,大家都是比較靦腆的人。”神父說完還笑了一聲。
“那個,我知道我現在問有些不禮貌,但我還是很好奇,你以前肯定上過戰場吧。”
“上過。”神父的回答很果斷,“但我只是做後勤工作,牧師嘛,在戰爭中能做到的事只有這些。”
“看你的狀態,想必早就對這些事習以為常了。”
“我盡量不讓孩子們知道這些事,他們只需要在合適的環境下慢慢成長,提前讓他們了解種族之間的爭端只會百害而無一利。”
“我沒什麽好說的,我還是讚同你的做法。”
yuuua說完埋頭工作,在太陽還未完全升起來的時候,他清理的速度越來越快。
“話說回來,這些屍體之後要怎麽處理?”
“呼...首先,屍體在這種雪地裡會腐爛地很慢。但我們也不能用火燒,畢竟痕跡會留下來,而且殘渣很難處理,還容易會被孩子們發現。我的想法雖然有些草率,但很簡單,我覺得還是把屍體丟到峽谷裡面讓那些專門吃腐肉的魔物去啃食比較好,至少不能讓孩子們知道這裡發生的事情。”
“但是那座斜坡不可能瞞得住,那群孩子裡面也有不少懂事的,他們早晚都會知道。 ”
“能藏一時是一時。”
“為什麽要這麽刻意地去隱藏?提前讓他們明白一些東西並不一定就是壞事。”yuuua開始否定神父的做法。
“......孩子們很可憐,他們在幾年前就已經遭遇過一些不幸的事,我不想讓他們再次陷入不安,哪怕要為此撒謊,我也必須去做。”神父的語氣聽上去很堅定。
“我知道了,我不會再問了。”yuuua點點頭。
“我很感謝能得到你的諒解。”
“你不用對我這麽客氣。”
話畢,二人陷入短暫的沉默。
“我從來沒跟其他人講過,其實...那群孩子,他們身體裡含有‘惡魔’,不,或許用‘基因’這個詞比較準確一點。”
一陣沉默過後,神父突然說出驚人的話。
“什麽意思?”yuuua不明白。
“那場戰爭,十年前,獸族與人族的戰爭,有多方勢力牽扯,這群孩子就是供其中一方勢力研究的實驗體。”神父繼續說道。
“......怎麽會?”
“我和我的搭檔第一次見到他們的時候,隻覺得他們命不久矣,不過在我們的祈禱下,保證了他們生命周期的穩定,然而,這遠遠不夠。他們體內的基因一直在突變,有部分孩子因此離世,其中大部分孩子就像現在這樣保持身體年齡不變。”
“太扯了,誰能做到這些事?”
“我不知道,但當我看到曲鳴茗取小姐的時候,我突然有種預感,仿佛一切的源頭都是因她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