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劍......”
當那名凌駕於規則之上的少年踏地的那刻,湛凌的喉頭不由自主地顫動。
從階梯漫步上來的他,有著比起女生來都相對較窄的雙肩和近乎病態的白色皮膚,雖說加上裝飾的外衣後看起來比較可愛,但在外表的光鮮亮麗下多半隱藏著數不清的傷痕和看起來營養不良的四肢。
光看那副嬌小的身軀,誰能想到這少女模樣的男生居然是能輕松殺死頂尖半神的存在。
“謔,是你啊,在這樣的地方相遇,真是個偶然呢。”把一之瀨絆牢牢握在手裡的風呈姬抬頭望向湛凌,“算起來,我們有好久沒見過面了。”
“你為何會來這個世界?”看樣子湛凌隻對這件事感興趣。
“我沒有向你坦白的必要吧。”不知為何,風呈姬表現得異常冷漠。
“你是哪一方的人?”
“我說了,沒必要跟你坦白。”
“你變成菲亞挪諭的鷹犬了?”
“別說多余的話。”語氣不留溫度,風呈姬貌似是在警告對方。
“也就是說,你準備放棄你朝思暮想的愛人?”
刀刃無鞘,布滿缺口的一之瀨絆在劃破空氣的瞬間停穩在湛凌眉前一公分處。
“關於她的事,一個字都不要提。”雖說面無表情,但光從他的眼神就能讀出非同一般的凶狠,“你和那個叫迪什麽的家夥不同,死了連一粒塵埃都不會剩下。”
面對銳利的雙目與銳利的殘刃,湛凌保持沉默。與此同時,周圍的腳步聲多了起來。恢復狀態的兩位祭童者引領著紅袍的高階施法術者們包圍階梯中部的風呈姬和湛凌,光從施法術者一方的氣勢來看,他們和風呈姬之間免不了一場大戰。
“是打算以多欺少?”風呈姬表現得泰然自若,“我並沒有對你們出手的必要。”
“你沒有必要,不代表我們沒有。”舉起華麗法杖的逆向祭童者枯砂·丘綾埃耶對著所有人大聲說出自己的觀點,“能夠殺死太古半神迪德庫亞的存在,不僅對我們,而且對這個世界的所有存在都是無法定論的威脅。如今,你暴露了你的力量也就代表你已經被這個世界的生靈所警惕,換言之,你是所有生靈的潛在敵人。”
“沒錯,迪德庫亞一人造就的局勢,已經被你奪取,如今,你代替迪德庫亞成為了世界之敵,那麽包括我們在內的大多數生靈都會將你作為首殺目標。”正向祭童者艾瑟卡沙接著丘綾埃耶的話道,“你要如何選擇?是要暴露身份與生靈為敵,還是甘願作為一名旁觀者靜待發展?”
風呈姬沒有回話,他以獨特的歪頭姿勢將漠然的眼神投射到艾瑟卡沙和丘綾埃耶身上。
“又是選擇。”
他仰頭合上雙眼,腦中突然回想起與祂交流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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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諸神和意志。你要如何選擇?”
明滅的星星發起如此微妙的問題,令風呈姬難以抉擇。
“她在哪?”
“貪婪是共性,在選擇前,不要問其他問題。”
“彼修·卡特希爾......”
風呈姬沒有搭理星星,眼神顧自暗淡下去。
他口中的“彼修·卡特希爾”,是以己之力突破世界束縛,從近神境界一舉成為意志的非凡存在。“她”和神明不同,“她”受背德之燈塔指引,主動放棄成神的機會,目的就是為了成為諸神的敵人。
風呈姬自然不明白“她”敵對諸神的理由,
他隻知曉自己愛人的變化在很大程度上跟“她”有關。 他無法忘卻的愛人——夜青仞曾說過:“我們注定是敵人。”
敵人,是多麽直接,卻又多麽模糊的概念。
想到這些,風呈姬抿住嘴唇,他很難下定決心投靠意志那一方,他對“他們”一無所知,然而“他們”卻能輕易了解除“他們”自己以外的事情。
“對於我們而言,每一刻都是瞬息萬變。”
風呈姬輕喃。
“人類為何會犯錯?
武者的雙手到底是為了什麽而染上鮮血?
細嫩的臉頰到底為何閃爍著發光的淚滴?
故事的起始到底被誰改寫成了這副模樣?
終末的利刃到底以何種形式在傳遞訴說?”
在時間的奔流不斷交錯疾馳的此刻,風呈姬通過話語將最原始的信息傳遞給那名真神。
“你明白嗎?菲亞挪諭,我不願承認命運,可身在其中的我們不得不接受這份恆遠的事實。”
“或許,你沒說錯。”星星讚同了風呈姬的說法,“不過,任何的話語,任何的可能,都是極其細微的線,你們所謂的創造可能,在我看來只不過是走進了一條早已定論的分支當中。”
“如果可以,我還真想嘗嘗全知的感受。”
“會的,當你加入我們的那刻,你便會看見無數信息的交錯,那是只有神明才會懂得的浪漫。 ”
“我不會加入你們。”風呈姬說話的語氣貌似下定了決心,“但我會選擇你們,因為我信任青仞,僅此而已。”
“看來,她給你留下了有趣的訊息。”
星星旋轉著,祂穿過風呈姬的軀體,與其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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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亞挪諭那所謂的繼承,風呈姬一直視其為無物。
神之軀體,或者神之意識,是風呈姬所不齒之物,厭惡諸神的他隻對終末之刃的戀物感興趣,除此之外,其他一切都毫無妙趣可言。
“我連她喜歡什麽都忘了啊。”
歷經無數循環的風呈姬除了對方的姓名和樣貌外,其他的記憶都隻停留在極度模糊的狀態。
他是那麽心性自然,不惜衝突的他寧願在有她的世界裡孤立到死也不肯與無辜的生靈互相爭鬥——因為他知道那沒有意義。
雙方並非水火不容之物,他們有各自想要實現的目標,在利害關系上並沒有深層次的衝突,至少在風呈姬本人看來是這樣。
可是,因為其中一方的力量完全影響均衡,就導致這樣的結果,豈不是特別奇怪?
多麽想看到這片區域只剩下自己,可是睜開雙眼,卻發現施法術者組成的龐大包圍圈還是緊緊圍繞在他身旁。
他點頭,他明白:這裡不是夢境,睜眼不代表夢醒。
“我隻說一遍,我不是你們的敵人,但——我不介意成為你們的敵人。”
柔細的女聲從廣闊的空間向外擴散。
想必,這就是屬於他、屬於絕劍的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