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阻止喚星之靈在其他大陸的肆虐,除了伊珂拉烏外的四名劍聖分別離開艾西基裡爾去了巨魔、精靈、獸族和童族管轄的領域。尚已滅絕的龍族、視鬥爭為無物的垂暮者並不在保護之列,而留下的劍聖伊珂拉烏·幸·斯沃德則是守護人類與人類所持的預言的最後一道防線。
之前她一直在等待,等待預言揭曉的那天,等待生靈向至高存在反擊的時機。而就在昨天,在勇者的心之聲傳遞到每一位生靈耳中的時候,她清楚,至少——屬於人類的時機來臨了。
於是她立於被歲月踏平的墳墓前,舉起工具刺進土裡。行動異常緩慢,但隨著一鏟一鏟挖動的痕跡漸漸擴大,她終於將深埋在其中的發飾抽了出來。
用法術保存完好的軀體依舊保留著松弛的皮膚,伊珂拉烏的銀發隨著喧囂的空氣飄揚,她低頭注視那位儀態端莊的中年女人,再一次感歎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哀。
“比起活捉成為俘虜,還是抗爭到最後一刻比較有意思吧。”
自言自語。
靜謐之上,伊珂拉烏用泥土掩埋法術包裹的身體,這稱得上是好事還是壞事?
遠方浩蕩的腳步早已響起,由國王帶領、聲勢浩大的軍隊所面對的敵人是以世界、以諸神、以無理之物作為最終目標的勇者所率領的數十萬瞬殺之士。
不單單是作為見證人,而是作為人類的聖一起反擊到最後一刻。
懷揣這種想法的伊珂拉烏還在慢慢填土,為了保證墓碑下面的土地完好無損,她的一系列工作都是必要的。在思考與填土並存的時候,遠方便傳來不止的聲響。
“無法寬恕和諒解嗎?”
滾輪的聲音接著話語從側面傳來,伊珂拉烏用余光瞥了漢德一眼,這次不是他獨自推輪出行,而是由年邁的前騎士長幫助代勞。
“小子,說話注意點。”綺麗的銀發之聖——伊珂拉烏警告行走不便的漢德,“人類,本就是這樣的生物,隨意評價會有失偏頗。”
“伊珂拉烏,你活了多久?你見證過多少成敗?你的一系列發言只不過是建立在自身至高的基礎上而已。”同為戰士的漢德反駁。
“至少比光會坐在輪椅紙上談兵的男人要懂更多。”伊珂拉烏的話已經上升到了人身攻擊的層面。
“斯沃德女士,請不要侮辱我的主人。”年邁的前騎士長出言製止。
“這不是侮辱,只是讓他認清事實。”
“我無所謂,拿腿傷說事的人永遠不佔少數。”漢德的眼神變得較以前嚴肅。
嗒——伊珂拉烏用鐵鍬拍拍最表面的泥土,動作依舊不快不慢。不知為何三人能感覺到熱度在蔓延,甚至於濃鬱的魔法氣息和神聖氣息都慢慢傳到了這座破舊宅邸裡。
“時間來得及?”漢德重拾疑問。
“這場戰鬥,有沒有我都會了結,戰爭從來不缺一個人的力量。”伊珂拉烏拍完土之後抬起頭,“但問題在於,這不止是一場簡單的戰爭。”
漢德把疑問憋在心裡,沒有回話。
“缺少核心人物:參與革命,推翻舊式統治的領袖。”
漢德聽罷一笑,在三十年前伊珂拉烏還是國王護衛的時候也跟他談論過這個問題。
“你能負起這個責任嗎?”
伊珂拉烏扔掉鐵鍬,手柄的方向正對漢德。
“把選擇的重任放在一個手無寸鐵的人手上,伊珂拉烏,你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 “在最後的關頭,誰還會在乎一名人類的想法?”
曾為戰士的管家放下輪椅的把手,想來,他已經從伊珂拉烏的話中明白了些許含義。
“主人,我無能為力。”
“嗯。”
漢德點頭,他望著伊珂拉烏身前的那柄鐵鍬,用手臂的力量將腿放置到大地上。好久沒有重回陸地的感受,盡管雙腳一直放置在踏板上,但只有真正接觸後才發現和真正的大地比起來千差萬別。
不停發顫的雙腿根本支撐不住身子的重量,漢德摔倒在地上,可哪怕嘴唇觸地也絲毫不影響他向前行走。狼狽但卻未失尊嚴,這幅窮盡所有力量爬行的姿態在伊珂拉烏和管家看來也是他的心甘情願。
漢德緊攥鐵鍬的把柄,然後以其作為支撐站起身來。
“不止是活著那麽簡單,我不是特別在意死活的家夥。”
他笑了,笑聲很奇怪。
“每次都把這種重任放到無辜的人身上,替罪羊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找得到的!”
在雙腿支撐身體長達兩秒的過程中,漢德舉起那柄鐵鍬指向眼前的伊珂拉烏:
“可我就是甘願替罪的那頭羊。 ”
癱坐在地上的漢德止不住大笑,伊珂拉烏見狀將腰間的一柄名劍交給身前的管家,隨後將漢德放置到輪椅上。
“意思是我也有選擇的權利嗎?”管家也露出微笑。
轟——接近王都中心的地帶傳出駭人的巨響,此刻,漢德·普洛西瑪如同一位領袖般將堅定的視線投射到那片地域。
“聽到了嗎——人類的戰鬥才剛開始!”漢德指著王都,“人類之聖、前騎士長,掩護我!”
“是!”
年邁的騎士長根本不把技術的生疏看作是難題,他用隨時備好的領帶將名劍束在腰間,然後在向伊珂拉烏點頭感謝的同時推著輪椅前行。
伊珂拉烏將發飾夾在頭髮上,隨後跟著二人朝王都的方向奔跑。
“具體步驟?”前騎士長問。
“此次戰役的核心就是把勇者和賢者送往王宮與國王對峙,當然,前提是以漢德·普洛西瑪作為己方的精神領袖。”
“是要推我成為國王?真有意思。”
“在不知道貴族當中有誰被買通的情況下,你就是任何一方都會同意的不二人選。”
“明知我是半個殘疾人?”
“不接受奇跡是固執的表現。”伊珂拉烏早就知道漢德的傷勢可以依靠最高的奇跡恢復。
“肉體的傷痕容易抹去,但是精神的傷痕卻不是那麽簡單就能解決的事情。”
“現在,你不是就在解決的途中嗎。”伊珂拉烏的眼神裡充斥著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