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王詵的聲音之後,米芾這才從畫中回過神來,他意識到一個更加有意思的事情,王詵從頭到尾都隻用了一隻毛筆。他多看了兩眼這幅讓他感受到衝擊的畫作,然後深深地看向臉上有些小得意的王詵,此人著實不簡單,這種畫風前所未見,甚至連相似的都沒有,莫非是他獨家創造出來的?可是這家夥看起來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大,也就十幾二十的年紀,就能獨創一門畫風了?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白繡也是有些奇怪,按照她的經驗來說,畫一幅畫不應該隻要這麽短的時間,莫非他到現在還是瞧不起自己?她帶著點情緒有些拘謹地湊了上來,見到畫上的自己時,很明顯地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掩住了自己的嘴巴。老鴇吹噓的自家花魁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有根據的,白繡自幼便練習繪畫,看過不少畫作,基本的鑒賞能力是有的,但是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畫風的畫,那個畫上女子當真是照著自己畫出來的?怎麽感覺眼睛有點大,下巴有點尖?
“小姐,這幅畫真好看。”丫鬟悄悄在自己耳邊喃語著,她還小,學的不多,隻是按照自己的主觀意見來判斷。
白繡輕輕瞪了丫鬟一眼,心裡卻是認同丫鬟的觀點,她視線再回到畫上,面頰不覺有些紅,好像胸也偏大了一些。
“白姑娘,此畫可還滿意否?”氣氛有些安靜,王詵小心地打破沉默。
“繡兒很滿意,公子費心了。”白繡輕輕點頭,王詵這幅畫確實很走心,並不是敷衍之作,她自然也沒有再不消氣的理由,“不過公子這畫風卻是奇特,繡兒從來沒見過,敢問是出自哪家?”
米芾也猛地抬起頭,死死看向王詵,剛才那一小會他從畫上看出了許多門道,卻是越發心驚,根本難以相信這種畫風是一個自己的同齡人創造出來的。愛畫如癡的他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知曉這種畫技的奧秘。
王詵撓撓腦袋,說:“我隨手畫畫的而已,對了,元章兄,你可有興趣為在下這幅畫作題首詞?”他立刻轉移話題,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
米芾結巴了兩聲,笑道:“晉卿說笑了,我自然是更加不擅詩詞了,不過這幅畫真的很有意思,不知晉卿可否讓我帶回去好好研究一番?”
“這幅畫可是屬於白姑娘的,你要爭得她的同意才行。”王詵提醒道。
米芾露出恍然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地對白繡說:“在下唐突了,可沒有巧取豪奪之意,隻是對於晉卿的畫技太過感興趣,還請白姑娘莫要在意。”
白繡笑著說:“無妨,久聞王公子文采不凡,這般看來畫技才是真的不凡,繡兒有幸得兩位公子作畫,這便獻上一曲作為回禮。”
說著飄然離席,坐回琴前,開始彈奏。
出於禮儀,雖然米芾有著一肚子的疑問想要王詵解答,可是還是忍住了,如坐針氈一般地聽起了曲子。
王詵則是如願以償得到了花魁賞曲,而白繡也不愧是花魁,一手琴音簡直享受,連他這個門外漢都能感受到其中美感。
時間不知不覺便流逝了。
被送別後,王詵和米芾一起離開了白繡的閨房,隻不過兩人心境卻是大不相同。米芾早忘了今晚自己是來幹嘛的了,心裡已經不知道把佳人丟到哪裡去了,滿腦子都是之前那幅畫,好不容易離開白繡閨房,終於忍不住了想要開始向王詵問問題時,卻是看到王詵有些困乏地打了個哈欠,讓他生生又把疑惑吞了回去。
王詵則是在聽完白繡的琴聲之後心滿意足,這賣藝不賣身的女子,技藝果然有兩下子,琢磨著是不是在成為駙馬之前再偷偷來兩次,隻賞藝,絕不動歪腦筋。
張貴早就在外頭候著了,一臉的滿足,看來剛剛已經吃飽了,見到王詵後搖著尾巴便迎了上來。
“能夠結識元章兄,實乃在下榮幸,今後歡迎登府,在下隨時歡迎元章兄的到來!”王詵最後對仍欲言又止的米芾行抱拳禮說著。
他自然能夠理解米芾此刻心裡如同貓撓一般的感受,任何一個熱愛藝術之人在驟然發現自己領域的新大陸之後都會如此,但那些東西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夠解釋的清楚的,他也隻能暫時把米芾晾著了。
借此機會讓米芾以後多往自己府上跑跑也不是壞事,說不定還能讓這個大畫家成為自己的漫畫助手呢。不過這個念頭王詵還是持保留態度,畢竟他附身在這個身體上時,便已經讓一個國畫大師消失了,而米芾書畫史上的地位更在王詵之上,若是因為自己影響而走了歪路,那他可就是真的罪人了。
米芾有些精神不振,不過還是回了王詵的抱拳禮。
兩人作別在開封夜色深處,歷史也從原本的軌跡上悄悄發生著變動。
回到府上,府內居然是燈火通明,張貴遠遠地就聞到了一絲不妙的氣息,跟王詵打了個招呼就想遠遁,卻被黑暗中早就蹲著的幾個王府家丁給逮了回來,帶到王府門口一個黑臉中年人面前,那黑臉中年人正是張貴的老爹,王府管家。
“混帳東西!少爺才恢復身子,便帶少爺出門胡鬧,這個時辰才回來,成何體統!”張管家抄起棍子便往張貴屁股上抽,“看你以後還長不長記性!”
張貴馬上便發出鬼哭狼嚎的聲音。
王詵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出鬧劇,這一幕隔三差五便要演一回。
其實王府的家教是非常嚴格的,王詵能夠年少成名離不開王府的教育,隻不過自從他爹死了之後,府上就沒人能管得了他了,而母親盧氏只會一味地溺愛兒子,從來不舍得責罰,這才使得王詵從一個三好少年變成一個花心紈絝。
張官家是跟著上一任家主從太原遷來開封的,在王府很有威望,眼睛裡揉不得沙子,但是由於工作繁忙疏忽了對兒子張貴的管教,對於少爺的墮落很是自責,認為是張貴帶壞了少爺,所以經常這樣不留情面地當著眾人教訓自己的兒子,用心良苦地想要少爺改邪歸正,可惜之前的王詵一直沒把這個管家放在眼裡,總會出麵包庇張貴。
不過現在王詵已經換了一個靈魂, 他也認為張貴應該挨兩頓毒打老實老實,身邊的狗腿子太過於精蟲上腦準不是好事,所以就這樣看著張管家抽自己兒子。
張貴本以為自己隻要叫的夠慘,少爺就應該會像以前一樣馬上製止,但是這次自己都挨了幾十下了少爺都沒有開口,意識到問題的他叫的更淒厲了,大半夜的聽到特別}人,連街坊都驚動了,王詵隻能開口製止了張管家。
“張伯,今天我是帶他去辦正事的,順道去聽了首曲子而已,差不多就夠了吧。”
張管家聽到這話,才氣喘籲籲地收了手。
沒興趣看後續這父子倆怎麽收拾,王詵說:“張貴,明天你把銅料送過去,送完了回來我這裡報道,我有要事要你做。”
然後自顧自走進了府內。
正堂裡,盧氏正滿臉鐵青地坐在哪裡,一屋子仆從婢女大氣不敢出一聲,氣氛非常凝重,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陣勢,連王詵都是心裡緊張的不行,小心翼翼地走進了正堂,給盧氏請了個安。
盧氏好久沒生過這麽大氣了,原本她還在為兒子病愈感到高興,誰曾想這兔崽子病還沒好利索就又出門鬼混,還是去青樓那種地方,可把她氣的不輕,原本就算是王詵夜不歸宿,她也只會是好言勸阻,不會拿寶貝兒子怎麽樣,今天她卻不打算就這樣放過。
不過在看到王詵給自己請安之後,盧氏的心還是軟了下來,歎息一聲,揉著自己的額頭說:“詵兒,坐下談談吧。”
然後揮揮手,屋內仆從婢女全都安靜散去,只剩母子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