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誰這麽大的膽子,居然敢打我的人!”王詵蹭地起身,臉上滿是怒氣。
他雖然不齒張貴那種喜歡狐假虎威,同時又貪花好色的性格,但那好歹也是自己的跟班,從小一塊長大的同伴,而且最近使喚起來也越來越順手了,所以聽說張貴被打了,王詵哪還坐的住,他現在也許還沒多大面子,但也不是泥巴捏的,若錯不在張貴,他必須要替自己的狗腿子找個公道。
張伯哭喪著說:“不曉得啊,今天說是去潘樓街給少爺辦事的,晚上就渾身是血的回來了,人也神智不清了,同來的還有個女人,夫人正在問她話呢!哎,好好一個人變成那副樣子,不知道造的什麽孽喲!”張貴是他獨子,雖然平日裡自己揍起來一點也不手軟,到現在張貴在外頭被打成那樣,張伯精神一下子就垮了。
“居然這麽嚴重?張伯,快帶我去看!”王詵也著急起來,現在不是追責的時候,張貴的安危最重要。不過在聽說還有個女人一同回來時,王詵心裡就有些猜測了,女人八成是楊漣兒,那麽打人的家夥十有八九就是那個家夥了。
“呂道,若是張貴有個三長兩短,我定要你償命!”王詵表情猙獰無比,快步跟著張伯離開書房。
匆匆來到前廳,王府裡頭已經亂作了一團,幾個仆從端著水盆進進出出,盧氏一臉焦急地坐在上頭,聽著底下跪著的一個白衣女人的抽泣訴說,正是楊漣兒。
前廳正中,張貴昏迷躺在一個擔架上,幾個有些經驗的老仆正在幫他擦掉身上血跡,檢查傷勢。
“楊漣兒,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王詵見到張貴的淒慘樣子,面沉似水,拳頭緊攥微微顫抖。
好在楊漣兒雖然眼睛都哭的紅腫了,但只是精神憔悴,沒受什麽傷,見到王詵後反而止住了哽咽,用嘶啞的聲音說:“王公子,是那惡霸呂道,他今日上門要債,我和爹明明已經把錢連本帶利都還清了,他偏說不夠,利息都沒還清,非要我委身於他來抵債,後來張小弟看不下去,要去報官,那幫人就,就把張小弟打成了這樣,末了還看見少爺的那些畫,硬是搶走了說是還作利息。我在這開封府活了二十來年,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無法無天之人,明日定要去官府討個公道!”
之前他們父女欠了人家錢,所以被欺負也就忍氣吞聲了,現在還清了錢還被這般欺壓,是以楊漣兒的性格都忍無可忍了。
聽完前因後果,王詵反而平靜下來了,問道:“你爹沒事吧?”
“爹氣的背過氣了,讓街坊在幫忙照看,我忙把張小弟帶去送醫,可是身上一分錢也沒有了,醫館也不接,我只能先來王府求助了。”楊漣兒傷心地擦了擦眼淚,“我們父女倆怎樣都沒事,就是少爺那些畫一定要追回來啊。”
王詵有些欽佩地看了眼這個堅強的女人,潘樓街到這裡十幾裡第,也不知她是怎樣帶著一個傷患走到王府來的。
“畫的事無所謂了,人沒事就好。”王詵安撫道,表情卻是越來越冷,說,“好你個呂道,我不去找你麻煩,你居然惹上門來,很好,很好!”
前廳裡頭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見到王詵這幅模樣,隻感覺不寒而栗。
“詵兒啊,你不要衝動,這種事還是報官吧。”盧氏很了解自己兒子的脾氣,連忙勸說,怕他去做什麽傻事。之前她就從楊漣兒那裡知道了那呂道的來歷,現在新黨風頭正盛,他們這些功勳也輕易惹不起,就是鬧到官家那裡去怕是也不討好,
多半是要忍氣吞聲的。 “娘,你放心,我心裡有數。”王詵平靜地坐到了椅子上哦閉目養神起來。
不多時大夫終於請來了,檢查一番過後,說都是些皮肉傷,就是傷口沒得到及時處理流血太多了所以昏迷不醒,不會有性命之憂,所有人都是松了一大口氣。
王府裡忙了一夜,張貴的傷勢終於是穩定了下來。天一亮,王詵就趁著盧氏和楊漣兒打盹的空檔,帶著張伯和幾個仆從出門了。
盧氏的話他當然聽不進去,前日他才跟楊家父女保證過不會再讓他們受欺凌,可是他卻並沒能阻止呂道,日後楊家父女可是他非常重要的合作人,王詵總不能什麽都不做不讓他們寒心。而且張貴被打成這副模樣,這口氣讓他如何咽的下去。
退一萬步講,他理智了,忍讓了,把一切都交由官府,但那樣就能保證呂道受到相應的懲罰嗎?自古以來就是官官相護,作為呂道主人,呂惠卿定會包庇家仆,或許呂惠卿現在只是一個小小的太子中允,但他是新黨中的骨乾人物,王安石的左膀右臂,現在新法才剛剛起步,為了避免影響到新法,趙頊肯定不會讓此事鬧大,很可能便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到了那時,為惡猖獗卻逃避了官府製裁的呂道肯定會更加囂張,蹭著律法的擦邊球給他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自己還不好報復。
所以王詵現在必須去找回場子,他得裝作不知道呂道是呂惠卿的人,上門就是雷霆一擊,給那個橫行的惡霸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事後,想必趙頊也不會為了臣子的一個家仆而遷罪自己,畢竟王詵佔著道義的一方。
一行人風風火火地闖在了清晨的馬行街上,以王詵為首,每個家仆都抄了家夥,個個凶神惡煞。有少爺帶頭,這些個原本老實安分的家丁一個個都膽子壯了起來, 帶著殺氣,誓要為張貴報仇。
尤其是張伯,這位老管家曾經是軍伍裡退下來的,雖然老了,但是一身鍵子肉彪悍不減當年,張貴也算是個打架老手,但在他老子面前從來都是被打的無還手之力的。現在張貴脫離了生命危險,這位老管家再沒了之前的失魂落魄,緘默地跟在王詵身後,整個人透露出一股肅殺鐵血之氣,像是一把內斂的鋒刀,隨時都可出鞘取敵首級。
這樣子一批人走在街上十分有威懾力,還半醒著的路人紛紛受驚退避,準備支起攤子的商販也都嚇的丟下物什屁滾尿流,整條繁華的馬行街一下變得雞飛狗跳,但是王詵一行始終暢通無阻。
這才是惡少出門該有的待遇才對!
十幾裡地這回隻走了一個時辰不到,位於馬行街和潘樓街十字路口的欣燕樓還未開張,王詵毫不客氣地便讓一個仆人上前用力敲門。
“誰呀誰呀!門敲壞了你賠啊!”守夜的小二披著衣裳,揉著惺忪睡眼,罵罵咧咧地開了門,但在看到一群惡漢堵在酒店門口時,一下子就嚇醒了,支支吾吾地說,“額,客官,本店還沒開門呢?”
張伯像是抓雞仔一樣抓起小二直接就扔到了一邊,王詵帶著一眾惡仆氣勢洶洶地便闖入了欣燕樓,讓仆從搬了桌椅擺在一樓大廳中間,大搖大擺地便坐了下來。
“去準備早點!我的人都餓了,上晚了或是不好吃,本少就砸了你家的店!”
那小二哪裡見過這般陣勢,早就嚇傻了,連滾帶爬地去後頭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