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一周時間,王詵都在忙碌之中度過,上午操心新學院的規劃設計,下午備課上課,幾乎沒什麽空閑。
不過各方面的進度是非常可喜的。
首先便是算術課正式開始了。那幾個先生回去又尋了幾個相識的精通算術之人,一幫人聚在一起研究了幾天幾夜,終於是有了重大突破,不僅把王詵寫在教材裡的東西都摸透了,還延伸出了許多東西,經典算經裡的東西都被他們引用了出來,有許多連王詵都是不太懂。
這些人把自己的學術成果編成了一本新的教材,在算術圈子裡都是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這本新教材就是即將令無數學子聞風喪膽的《天竺數算經》。而阿拉伯數字也因為其獨特的優越性隨著這本教材傳播開來。
其次便是新學院的建設,王詵大興土木,把潘樓街自己名下地皮上的屋子推了個乾淨,騰出來將近二十畝地,其中一半他打算建一個標準足球場,另一半則是各種用途的校舍。在資本與特權的驅使下,這一切進度神速,幾百個工人的勞作下,屋架子都是開始建起來了,看起來不出一個月,這間新學院就可以竣工了。
這是王詵對自己名下實體產業的第一次開發建設,以這座同仁書院為核心,將來這一圈都會建成一個高度發達的商業區,核心產業自然便是二次元漫畫。王詵最終是想在這裡建立一個大宋的秋葉原。
隨著自己的努力,那個目標正在一步步實現,王詵感覺自己的人生充實極了,只不過他好像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麽卻一時想不起來,掛在心頭總感覺有些膈應,還有點,慌?
管他呢!
王詵怎麽想也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漏了什麽,乾脆不去想了,馬上就要上漫畫課了,昨天學生們放了一天假,他都有些等不及想要見自己可愛的學生們了。
學院一周放一天假,習慣以周為單位過日子的王詵就草率地把開學第一天定為了周一。
那些孩子們在失去自由以後更是意識到假期的可貴,怕是玩的瘋了,今天早上早會時一個個都精神不振,惹人擔心。
王詵正想著一會怎麽教育他們,卻是迎來了兩個不速之客。
“晉卿,好久不見,你居然是當起先生來了啊!”
米芾一臉春風得意地走了進來,後面跟著一個膚色有些黑的國字臉青年。
王詵抬抬眼皮,一邊繼續備課,一邊說:“元章,看你這幅模樣,莫不是中了狀元把?今天是東華門唱名的日子嗎,你不去尋你的白繡姑娘,跑來我這做甚?”
米芾臉上喜意再也壓抑不住,喜笑顏開起來,說:“哪有哪有,狀元是要殿試點出來的,只是進士及第而已。”
雖然嘴裡這麽說著,不過米芾完全是一幅得意忘形的臭屁模樣,這也難怪,金榜題名在大宋可是至高的榮譽。王詵不知道原本歷史上的米芾究竟考沒考上進士,不過在這個已經偏離了歷史原本軌跡的時空,米元章該是會有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仕途吧,所以王詵也是打心底裡為他高興。
對比之下,他身後那個國字臉便是一眼看去就感覺心情低落,那種表情不是家有喪事便是名落孫山。
“啊,晉卿,你看我這都把正事忘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李公麟,字伯時,畫技不在我之下,近來癡心漫畫,最是欣賞晉卿你的《楊門虎將》,聽說你創了個漫畫興趣班,我特意帶他來漲漲見識的!”米芾哈哈笑著,把李公麟推到了王詵面前。
李公麟靦腆一笑,拱手道:“你就是養肝閑人?久仰大名,今日我是特意前來拜師的,請晉卿收我為徒。”
王詵聽完,手下畫筆就是一抖,整個人差點就跳起來,心裡像是有萬馬奔騰而過。
李公麟!這個國字臉就是李公麟!那個不事權貴的宋畫第一人!
這可是真正實至名歸的大神,歷史上畫道成就甚至在米芾和王詵之上!
這樣的人居然要拜自己為師,王詵不由得便是雙手發抖,努力平靜心情之後問道:“李伯時,這漫畫總歸不是正道,額,你不考進士嗎,以伯時之才,定能穩穩考上才對呀!”
還沒說完,王詵便是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李公麟的表情一下子就無比低落。
王詵滿臉冷汗地轉向米芾,米芾面色有些尷尬,說:“伯時這次落榜了啊。”
果然是觸雷了,王詵乾笑了幾聲,說:“啊,這著實可惜,伯時兄,莫要放棄,下次再考就是了。”
這蹩腳的鼓勵沒派上什麽用場,李公麟表情愈發地沮喪,長長地歎了口氣,說:“元章,晉卿,說來慚愧,本來這次科舉我是十拿九穩的,不過在看了晉卿的漫畫之後,我就深深著迷了,也開始自己繪製漫畫,這才分了心,沒能考上。”
我去,你別這麽說呀,那我下半輩子豈不是要自責而死!王詵心裡呐喊著,卻不知該怎麽回答,他的心裡充滿了罪惡感。
“別在意,我可是一點都沒有怪罪到漫畫上,只是有點可惜而已。漫畫實在是太有趣了,尤其是晉卿你畫的《楊門虎將》,我自己嘗試著畫了許多,可卻總抓不著要點,這才特意求了元章兄,介紹我來這裡。晉卿,我是真心想學漫畫,也想畫出《楊門虎將》那樣的作品。請收我為徒吧!”
李公麟非常隆重地彎腰行禮。
王詵連忙起身將他扶起,說:“伯時,這漫畫太花功夫了,豈不是還會耽擱你的仕途?不是我不肯教你,你再考慮考慮?”
“為啥非要做官呢?若是能成為第二個養肝閑人,豈不比當一個庸官強的多?我意已決,還望晉卿成全!”李公麟長拜不起。
王詵無奈極了,對方是因為自己的影響才落了榜,他必須得付點責任才行,隻得點點頭,說:“好吧,我教你畫漫畫。”
見王詵終於同意,李公麟一下子露出狂喜之色,從懷裡取出一本畫冊,說:“師傅,這是我畫的漫畫,你幫我看看?”
“別叫我師傅,叫我晉卿就好了!”王詵聽到對方那個稱呼就是一陣頭皮發麻,連忙製止,然後從對方手中接過畫冊,翻閱起來。
這是一部講述五代名將高行周生平的漫畫,畫功相當不錯,用的還不是專業的勾線筆,只是細毫,居然能畫到王詵勾線原稿的地步,這讓王詵非常意外,不由得暗暗感歎,天才果然是天才。此人只是照著自己畫作拓本臨摹就能學到這個地步,漫畫畫功已經不在自己之下,天賦著實可怕,難怪能成就宋畫第一人。
不過這部作品卻是部不折不扣的糞作,除了畫功之外完全一無是處,作為一部漫畫,分鏡雜亂無章,還不如做成四格漫畫來的連貫,劇情更加是莫名其妙,讓人摸不著頭腦。
更加過分的是,畫面裡頭夾雜了大量的旁白介紹,生怕別人看不懂一樣,而且還是用晦澀難懂的文言文寫的,簡直就是一部插畫很多的小說,這可是畫漫畫的大忌諱,尋常讀者連長一點的對話都會看的不耐煩,更何況這樣長篇大論的旁白。
耐著性子讀完了整部漫畫,王詵苦著臉看向李公麟,說:“伯時啊,你知道漫畫最重要的是什麽嗎?”
養肝閑人拋出了一個重量級問題,米芾和李公麟都是迫不及待地拿出筆記。
“是什麽?快說!”
“當然是給人快樂了。”
王詵捂著眼睛把那部汙染了他心靈的糞作扔到一邊,平複心情後看向李公麟,語重心長地說:“伯時,要不你還是去當官吧,漫畫不適合你呀。”
李公麟知道自己的畫作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可是沒想到糟糕到了這種地步,王詵的話身上地打擊到了他的內心,他漲紅了臉,許久之後才開口道:“還請師傅指導,我已經立志要畫一部能流傳千古的名作,不然我這輩子這個心結都解不開的!”
王詵歎息一聲,說:“好吧,不過你要學的還很長,今天先跟著我的學生們一起上課吧。”
“多謝師傅!”李公麟大喜,再次叩謝。
不久之後,被算術課折磨地沒什麽精神的學生們來到了漫畫課堂,本想著放松放松,卻沒想到多了兩個陌生大人旁聽,所有孩子都是拘謹起來, 被佔了位置的兩個學生更是臉色蒼白,整間教室都是彌漫在一股緊張的氛圍之中。
“元章,伯時,你們站著聽。”王詵毫不客氣地讓這兩人騰出位置,課這才開始。
由於講的都是些基礎的東西,聽了一會米芾就了無興趣地打起了哈欠,跑到院子裡去看武藝班的學生們折騰去了。李公麟倒是學的很認真,一點也沒有因為和孩子一起上課而感到不滿。
課很快就結束了,李公麟居然真的學到了些東西,纏著王詵交流著。
米芾也終於是等到王詵下課,邀請他去參加自己高中的慶功宴,王詵當然不會拒絕。
只不過三人才離開學院,遠遠地就看見了一群人朝他們包圍過來,待看清為首之人之後,王詵突然感覺背脊一涼,之前自己感覺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現在終於是想起來了。
高棟梁怒氣衝衝地走了過來,一把抓住王詵的衣領,怒不可遏道:“晉卿,稿子呢?”
王詵終於回想起被催稿支配的恐懼,臉色煞白地說:“高兄,明天,哦不,後天,大後天吧,四天后我一定給你!”
這段時間他完全把自己的老本行給忘了。
“同仁坊幾千人都等著你的稿子開工,你居然還在這吊兒郎當,不務正業!”高棟梁氣的鼻子都歪了,一字一字咬牙切齒道,“你快給我回去畫稿子!畫不完別想再出門!”
說完,一隊人高馬大的壯士不由分說地走了過來,架起王詵就朝著王府走去,街上一路回蕩著王詵淒慘的叫聲,留下米芾和李公麟兩人在風中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