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辛苦你了。”

　　本打算幫忙收拾東西結果卻幫了倒忙的劉衝有些不好意思的衝小護士說道。

　　“沒事沒事，您已經算是很好伺候的了，而且還有惜音妹妹幫忙，我也沒做什麽啦。”

　　小護士一邊幫惜音的忙一邊和劉衝聊著天，這卻是惜音所無法實現的，如果她的手頭沒有空閑的話自然也沒有辦法在劉衝的手心寫字了。

　　“不過武將恢復的可真快，這才幾天啊，竟然就已經恢復到能夠出院的地步了。”

　　要說一點也不羨慕是不可能的，武將除了超越普通人的力量之外，恢復力和體質同樣是普通人望塵莫及的，除了幾例特殊的疾病之外武將一生與生病絕緣，也就隻有重創受傷的時候才會來醫院，一半的小傷估計在路上就痊愈了。

　　此刻的劉衝臉上的血痂已經脫落，隻有一道淡粉色的傷痕橫跨兩側太陽穴，填充了假體的眼睛就和正常人閉著眼睛沒有任何區別，看起來反而別有韻味，沒有了猙獰的感覺。

　　“是啊，如果眼睛也能恢復就更好了。”

　　劉衝有些可惜的這麽一說小護士就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萬一說錯什麽可就不好了。

　　在惜音的幫助下穿上了一身運動裝，胸前象征著武將身份的徽章閃閃發亮，為了這身衣服惜音昨天還特意回去了一趟孤兒院，隻不過這次是在劉衝的強烈要求下坐車往返，再讓這丫頭頂著大太陽走路劉衝可是要心疼壞了的。

　　“走嘍！”

　　和小護士告了別，兩個人小手牽大手走出了醫院的大門。

　　要塞都市的街道還是那麽的熱鬧，正是朝陽初露的上班高峰期，到處都是腳步急促的行人，惜音似乎怕和劉衝走散，小手抓的緊緊的，每次碰到人多的時候就變得特別緊張。

　　“別這麽緊張，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

　　劉衝感覺自己就像是被當成了一不留神就會走丟的熊孩子一樣，他的話並沒有起到作用，相反甚至感覺惜音握的更緊了些。

　　沒有再多說什麽，也沒有提坐車的事，兩個人就像散步一樣的走著，明明周圍是車水馬龍的喧嘩卻偏偏給了劉衝一種寧靜的感覺。

　　『到家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惜音在他的手心寫下這三個字之後劉衝才回過神來。

　　“到家了啊……”

　　劉衝的聲音有些惆悵，以往他都是興高采烈的回到這裡，而這一次，他不知道自己應該用什麽樣的態度來面對那些‘家人’。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惜音一樣接納已經殘廢了的他的，甚至就連劉衝最尊敬的老院長也僅僅隻是來看了他一面就再也不曾出現，要說劉衝一點也不介意是不可能的。

　　“走吧。”

　　捏了捏惜音的小手示意她帶路，劉衝時隔一個多星期再次回到了養育了他的孤兒院。

　　惜音掏出鑰匙打開了門，被打通的標準住房裡空蕩蕩的悄無聲息，劉衝大致估算了一下，現在應該已經是上課時間了，老院長在樓頂搭了一個大棚子，晴天時孤兒院的孩子們都會有固定的時間去樓頂學習，像這樣的違章建築原本是不允許存在的，好在孤兒院性質特殊，特事特辦下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

　　“下課嘍！”

　　就在劉衝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一陣喧嘩聲，這動靜他再熟悉不過了，每次下課的時候都會這樣鬧騰，樓下的住戶不止一次的找他和老院長投訴過。

　　“誒！?”

　　“劉衝哥哥……”

　　“劉衝哥哥回來了。

”　　較大的孤兒裡面隻有劉衝還留在孤兒院裡，一般隻要到了十五歲就會在老院長那裡‘畢業’，同時也是離開孤兒院獨立生活的日子，每當有人過十五歲生日的時候整個孤兒院都會像過節一樣熱鬧。

　　過往的種種不斷在腦海浮現，隻是劉衝此刻卻有些坐立不安，他能夠感覺到那些孩子們的視線正匯聚在他的身上，如果是以往他完全能夠以英雄一樣的姿態來面對，武將的高風險也對應著高收入，他的存在讓整個孤兒院的生活水平都上升了不止一個檔次！

　　可惜，這一切在他失去雙眼之後就將不複存在。

　　“唉……”

　　略有些蒼老的歎息聲再一次刺痛了劉衝的心，站在孩子們身後的老院長神色複雜的看著劉衝，他曾經無數次的為劉衝而自豪過，一個年僅20歲的上尉武將在這個時代絕對是前途無量的典型！

　　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老院長本來挺拔的身板在這些天都變得佝僂了起來，劉衝的倒下意味著他又要為資金而發愁，已經老了的他已經變賣了所有能賣的東西，單靠補助是遠遠不夠的。

　　老院長的歎息似乎成了導火索，孤兒院的孩子們瞬間就嘰嘰喳喳的議論開了，都說童言無忌，但童言有時候也是最傷人的。

　　勉強扯起了一個微笑，劉衝半晌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老院長有些疲憊的笑著說道:“先好好休息一下吧，不要想太多……”

　　“院長。”不等老院長說完劉衝就輕聲打斷了他:“能單獨談談嗎?”

　　老院長愣了愣，先是點了點頭，小半晌才想起來劉衝已經看不見了又補了一聲:“好。”

　　“謝謝你惜音，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就好像是要訣別一樣的揉了揉惜音的腦袋，劉衝摸索著往記憶中老院長的房間走去。

　　“唉……”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歎息對劉衝造成了多大傷害的老院長上前拉住了劉衝的手領著他往房間走。

　　關上房門，老院長的‘辦公室’裡堆滿了各種各樣的雜物，這個房間同時兼具辦公室、寢室以及雜物間，比起需要十幾個孩子擠在一起的房間，這裡已經算是VIP待遇了。

　　“我給你泡杯……”

　　“我打算畢業了。”

　　老院長的話又一次被劉衝打斷了，臉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畢業……嗎……”

　　頹然的坐在了椅子上，本就蒼老的老院長就像忽然行將就木了一樣，痛苦的閉上了酸澀的眼睛。

　　“一直不都是這樣嗎?說好了到十五歲就高高興興的離開，我已經死皮賴臉的拖了五年，也是時候離開了。”

　　這裡已經不是劉衝想要回去的那個家了，離開或許是最好的選擇，這並不是要與孤兒院決裂，僅僅隻是因為有時候保持距離對雙方都好。

　　老院長不忍看劉衝，艱難的開口問道:“真的要離開嗎?”

　　老院長真的很想挽留劉衝，人都有喜怒哀樂，在他收養的這麽多孤兒裡面，劉衝是他最喜歡的一個，不僅僅隻是因為他的前途無量，完全是一種視如己出的感情。

　　在心裡，老院長一直是將劉衝當做自己的親生骨肉來看待！

　　可是！

　　老院長不能挽留劉衝，孤兒院以後顯然不可能再獲得劉衝的資助，從現在開始他就得為了今後的生活而發愁，根本無力再負擔一個成年人的開支。

　　“嗯！”

　　劉衝斬釘截鐵的一點頭，他知道弟弟妹妹們並不是有意在埋怨他什麽，但是那背地裡的低語聲他實在是無法承受。

　　“……批準……畢業……”

　　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將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說出口，老院長無力的癱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是對是錯。

　　劉衝釋然的一笑，畢恭畢敬的對老人鞠了一躬，這個善良的老人值得他尊敬，‘畢業’也是他自己的選擇，與老人無關！

　　“這個是我的殘疾補助卡，裡面有多少錢我不知道，應該不會少，每個月都會有補貼打進來，應該能讓孤兒院的日子過好點。”

　　將羅浩幫忙辦理的銀行卡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老院長猛的站起身:“不行，這個我堅決不能要！”

　　老院長同意讓劉衝畢業是建立在殘廢武將會有專項補貼的前提下，以劉衝上尉的軍銜，這筆錢不會少，足夠他安穩的度過余生了，如果這筆錢留給了孤兒院，雙目失明的劉衝也就失去了全部的保障！

　　“院長你應該知道，我還有一筆自己的存款，再怎麽說也不會為了錢而發愁，這一點你可以放心。”

　　武將收入很高，但是花銷同樣不小，在此之前劉衝就為了給自己換一套裝備而攢錢，沒想到現在卻成了他的老本，他雖然決定要重新走回武將的道路，但能否成功還尚且未知，一旦失敗，這筆錢也足夠為孤兒院緩解壓力了。

　　“別急著還給我，我是知道的，如果沒了我的資助，孤兒院下個月恐怕都要揭不開鍋了吧?”

　　老院長激動的將桌子上的卡抓起就準備塞回到劉衝手裡，但聽到劉衝的話卻猛的一頓。

　　顯然，劉衝說的是實情。

　　再次頹然的坐倒在了椅子上，老院長不由得老淚縱橫，他多麽想將這張銀行卡塞回到劉衝的手中，可是理智又一次佔據了上風，對劉衝的愧疚感讓他無法釋懷。

　　“您要照顧好自己，我會抽空回來看您的。”

　　劉衝強忍著不舍和心中的激蕩沒有流淚，他的前半生都是為了這所孤兒院在奮鬥，哪怕成為武將都是在想著有朝一日能夠讓大夥都過上好日子，今後的一切都是未知數，比起留在孤兒院裡影響所有人倒不如他獨自離開。

　　再次對老院長鞠了一躬劉衝就準備離開這個養育了他的孤兒院獨自生活，他還要為了自己的未來而奮鬥。

　　就是，有那麽一點寂寞……

　　啪！

　　門被猛的打開，房間內心情複雜的兩人同時一愣，什麽也看不見的劉衝不知道進來的究竟是誰，隻是感覺這細微的喘息的聲似乎有些耳熟。

　　“惜音你……”

　　口不能言，手語絕大多數人又看不懂，因此惜音一直都會隨身帶著一個小小的筆記本和一支筆，這是她和人交流時最常用的方式。

　　此刻，在那個小小的筆記本上，一行字體娟秀卻力透紙背的字映入了老院長眼中。

　　『我也要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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