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家全放下望遠鏡笑道:“不是，我跟了他十年，他的性格我非常了解，他這是在提醒我們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小彭，將電報內容轉發政委，問一下兩個遊擊大隊趕到沒有?”

　“是！”小彭坐下迅速發出了電文，然後抄收後說:“師長，邵陽縣遊擊大隊已到達野雞嶺，他們正在全力搶修工事，隆回縣遊擊大隊還沒趕到。”

　鄒家全說:“告訴王政委，及時通報情況。”

　他看了眼手表後雙手抓起四個電話筒放在雙耳旁大聲地:“我是鄒家全，現在是二點整，敵人的炮火已經連續轟炸近一個小時，該是向我們發起攻擊的時候了，不管他們怎樣叫囂放近了再打，注意節約彈藥，一顆子彈要消滅一個敵人，聽到沒有?”

　話筒裡幾乎同時響起四聲激昂的回答:“聽到了。”

　鄒家全放下電話，敵人的炮火頓時停止了，緊接著傳來敵人振耳的“衝啊”嘶叫聲，他舉起望遠鏡分別看了一眼前後的四座山嶺，只見戰士們紛紛從被泥土掩埋的戰壕裡迅速爬起身，趴在戰壕上準備戰鬥……

　新戰士們瞧著在火光照耀下、紛紛閃現在陣地上的戰友們，臉上頓時露出了驚喜而又驚異的目光。

　李俊傑禁不住歡叫道:“哇，真神了，太不可思議了，他們還活著。師長，原來解放軍都是炸不死的人，怪不得你們老打勝仗，我們老打敗仗。哎，不對，現在應該是敵人老打敗仗，我們老打勝仗。”

　“哈哈！”新戰士們都樂了。

　鄒家全卻認真地:“俊傑，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世上沒有不死的人，我們的戰友在炮火中堅守和生存下來，憑的是堅強的革命意志和一定要戰勝敵人的堅定信念，就算死也要堅守自己的崗位，哪怕只剩下一個人，沒有命令絕不後退一步。”

　李俊傑和新戰士們聽完師長的話，都不由得相互瞅了一眼，表情比剛才要堅定。

　鄒家全瞧了一眼新戰士們說:“志強、慶元，你倆各帶五十名戰士協助醫療隊去四個陣地上搶救傷員，把犧牲的烈士都背下來，記住，不得參戰。”

　“是！”志強和周慶元馬上喊道:“一中隊跟我走！”

　“二中隊跟我走！”

　倆人帶領戰士們向山下奔去……

　老段笑道:“師長，你是想讓這些新戰士去感受一下戰友們頑強拚搏的精神，寧死不屈的意志和戰勝敵人的信念，激發出他們心中的鬥志，使他們成為真正的勇士，對嗎?”

　鄒家全盯著山嶺上的陣地說:“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我們等著看吧。真正的較量馬上就要開始了，這是又一場生死決戰，我真想去陣地上同戰友們一起殺敵。”

　老段說:“忍忍吧，請別忘了你現在是指揮員，三面阻擊都要靠你來指揮。”

　蓮花嶺東面兩座山嶺上，戰士們趴在戰壕上靜靜地盯著嚎叫著邊開槍邊朝山上衝來的敵人，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二十米，“打！”聲頓時響起，激烈的近距離搏殺在兩座山坡上展開，喊聲、槍聲、手榴彈爆炸聲驚天動地……

　孝勇和醫生、衛生員們彎腰在戰壕中尋找著傷員，很多的戰士身上都掛了彩，當孝勇他們為大家包扎時，戰士們的眼睛都緊緊地盯著敵人，有的還用一隻手繼續射擊……

　左側陣地上，志強領著一些新戰士跑上山來跳進戰壕，將十幾名不能動了的重傷員和犧牲的烈士背下了山。

　當一名新戰士在火光中看到一名戰友腿上的紗布已經被鮮血染紅時，忙伸手就要背他，並說:“我背你下去治傷。”

　戰士一把推開他，邊開槍邊叫道:“不用，我又死不了。”

　新戰士說:“你是傷員，這樣會把血都流光的。”

　“我是傷員，但已經包扎好了，怎麽會把血流光，滾開。”

　“不，是師長讓我們上來背傷員的。”

　“師長?師長要是也這樣受了點傷，你要背他下陣地，他非斃了你不可。”

　“這、你們怎麽真的這樣不怕死?”

　“怕死又有什麽用，這裡是我的戰鬥崗位，只要能多消滅一個敵人，我死了不要緊，但肯定有另一個戰友會活著，他會為我報仇的。”戰士猛地投出一個手榴彈，然後繼續射擊……

　新戰士咬著牙，迅速取下肩上的槍趴在戰士身旁向山坡上的敵人射擊……

　志強背著一名烈士站在陣地後的山坡上喊道:“預備隊的戰士，下山。”但沒有一個人答應，他無奈地隻好向山下跑去……

　中央主峰指揮所，鄒家全站在戰壕中用望遠鏡觀看著西面的兩座山嶺，只見戰士們搏殺的身影在火光中閃動，“打呀！”“殺呀！”的呐喊聲陣陣傳來……

　周慶元和志強跑來急得叫道:“師長，預備隊的戰士都不聽命令，我帶去西面陣地的人都不見了，個個都變成了別的團的人。”

　“我帶到東面陣地的戰士都只顧打仗去了，叫他們一個都沒人應，急死我了。”

　鄒家全笑道:“你們放心，他們會回來的。”

　老段好笑地:“他們剛參加解放軍，還不懂得一切行動聽指揮的重要性，但他們都是軍人，知道命令如山，這一仗打完他們會下來的。”

　這時，四座山嶺上的槍聲漸漸停止，四部電話也幾乎同時響起，鄒家全和老段分別抓起四部電話，興奮的聲音傳了過來:“師長，敵人撤退了。”

　“師長，我們把敵人打下去了。”

　“師長，我們打得敵人丟盔卸甲。”

　“師長，我們勝利了。”

　老段忙把自己手上的電話舉到鄒家全的嘴前。

　鄒家全大聲地:“告訴戰士們，殘酷的戰鬥才剛剛開始，這只是一場小小的勝利，一個小時後我們將三面受敵，那才是真正考驗我們的時刻，明白嗎?”

　電話裡一齊傳出:“明白！”

　老段和鄒家全掛下電話，他看了下表說:“師長，二點半了，潘大江他們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趕到，我真擔心政委他們那邊，一旦打起來可就險了。”

　鄒家全瞅著西北面的夜空，感慨地:“小虎哥，我真希望潘大哥他們早點趕到，可他們天黑才出發，一百六十裡路就算不歇腳跑著趕來至少也要十個小時呀，預備隊又不能給你們，他們還承受不了以一當十的殘酷現實，而且這邊的形勢也不樂觀，敵人也在拚死一搏啊。只是隆回縣遊擊大隊怎麽還沒有消息，他們應該到了呀。”

　小彭在電台前興奮地:“師長，政委來電，隆回縣遊擊大隊已趕到野雞嶺。”

　鄒家全長出一口氣說:“這下我多少放心點了。老段，你去看望一下傷員，代我向他們問好，請他們安心休息。”

　“是！”老段和警衛員跑下了山……

　“師長、師長！”從陣地上下來的新戰士們興奮地叫喊著跑上來:“我們今天真的知道解放軍為什麽能打勝仗了。”

　“我的媽呀，戰友們個個都是不怕死的好漢。”

　“我們也參加戰鬥了……”

　但他們瞧見師長正用嚴厲的目光盯著自己時，嚇得慌忙立正站在那不敢動了。

　鄒家全嚴肅而又用平和的語氣說:“你們都是軍人出身，應該懂得服從命令的重要性，如果都象你們一樣自由行動，我們能打勝仗嗎?一名解放軍戰士首先要做到一切行動聽指揮，今天你們是第一次違反紀律，再加上剛參加解放軍，我就不責怪你們了，但絕不容許有下一次。”

　“志強、慶元，你倆帶他們下去休息一下，把剛才參加戰鬥的情況講述給大家聽，相互談談感想和發表自己的看法，去吧。”

　“是！”志強和周慶元將新戰士們帶到一旁，大家圍在一起熱烈地討論起來……

　李俊傑趕忙地:“報告師長，我能去聽聽嗎?”

　鄒家全拍了下他的頭，笑道:“想去就去呀。”

　“是！”李俊傑跑到新戰士們跟前坐下，認真地聽了起來……

　鄒家全和小彭等師部人員無聲地笑了……

　蓮花嶺東面山嶺下，國民黨士兵狼狽不堪地坐在地上休息，中將軍長站在一處樹林邊舉著望遠鏡觀望著山上的解放軍陣地，然後扭頭衝身旁的少將參謀長叫道:“給一六六師趙師長發報，讓他們繼續從西面發起進攻，我們一定要從這裡衝出去。”

　少將參謀長小心地:“軍座，我看還是等八十六軍派出的部隊從野雞嶺穿插到共軍側翼發起攻擊時我們再組織進攻，不然很難衝破共軍的防線。”

　“一六六師趙師長為人謹慎、狡詐，他從不為他人的利益而冒險，如果此刻再讓他發起進攻，他一定不會答應，而且必須給八十八軍軍長發報，讓他命令一六六師在八十六軍一六零師從共軍側翼進攻時、配合我八十七軍行動，這樣他就不得不從西面攻擊共軍了。”

　中將軍長氣得罵道:“他奶奶的，只能這樣了，我們還有多少部隊?”

　少將參謀長說:“剛才的進攻損失了兩個營的兵力，把一六一師的炮營和軍部的衛兵團加上，我們還有整整兩個師。”

　中將軍長盯著正在休息的士兵們， 衝副官叫道:“把所有的的軍餉和我的錢都拿出來，每人發五塊大洋，並告訴士兵們，我們都是廣西人，只有衝出去才能回家，到了廣西後我再每人發十塊大洋。”

　“同時下死命令，一定要攻破共軍的陣地，不然我們就只有死路一條，膽敢退縮和停步不前者，回到廣西後我殺了他全家。”

　“是！”副官轉身跑走了……

　中將軍長衝參謀長說:“給八十八軍軍長發報，請一六六師配合我八十七軍和八十六軍一六零師的行動，一定要攻破共軍的防線。”

　“是！”少將參謀長跑進了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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