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磊從一棵樹後閃出，看到弟弟進了校園後，才放心地轉身回去，然後在馬路邊焦急地等待著父親。一個多小時後，才看到叔叔的轎車駛來停下，見父親從車內鑽出，大磊急忙上前說:“爸爸，跟阿姨好好說，小磊不許我告訴他媽媽的。”

　王小偉卻衝著跟隨下車的王宏偉說:“小磊的事不要告訴爸媽，以後再說。”

　王宏偉痛悔地:“哥，你要我怎麽做?”

　“等會再說。”王小偉大步向樓內走去，王宏偉和大磊趕緊跟隨……

　李燕在客廳中焦慮地徘徊，王小偉父子的事真搞不懂，什麽事情這麽急，放下電話就往這裡趕，兩人都在電話裡悲哭，到底出了什麽事?

　大磊打開門領著父親進來，王小偉小聲地:“嫂子。”

　李燕沒好氣地:“叫我李燕，快坐吧，出了什麽事?”

　王宏偉站在門口說:“嫂子，我能進來吧?”

　李燕好笑地:“誰不準你進來了。”

　王宏偉進來關上門，不安地瞧著王小偉和李燕。

　王小偉走到哥哥的遺像前，輕輕地:“哥，小磊的事你知道嗎?”

　李燕在沙發上坐下，心煩地:“你別拐彎抹角，你哥聽不見。”

　王小偉轉身盯著她問道:“那我問你，小磊十六年來生活得好嗎?”

　李燕也盯著他說:“很好！”

　王小偉火了，吼道:“好個屁，你連小磊在外面受了多少苦都不知道。”

　李燕也火了，吼道:“你才放屁，你這是什麽意思，我自己兒子的事難道還不知道，他受了什麽苦，十六年來我沒讓他受一點苦，難道你比我還清楚。你先說說你自己吧，十六年來，你到底幹了些什麽?你先回答我，秀梅到底怎樣了?你對著你哥哥說，如果你還要騙他，我也沒辦法，你們兄弟倆一個不管我，一個欺騙我，我辛辛苦苦把小磊養大，卻還要受到你的指責。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再來說小磊，說呀，對你哥哥說呀，秀梅還活著，是不是?好，你對著你哥哥發誓，你說的句句話都是真的。”

　王小偉啞了，哥哥活著的時候可以騙他，現在他已經走了十六年，要自己在他面前發誓，說秀梅還活著，這能說出口嘛。

　大磊沒想到父親和阿姨的談話會是這樣開場，這是不合乎情理的，我們父子倆是在別人家做客，就算父親對小磊感情深，也不能這樣對阿姨說話呀。阿姨也是一樣，對著客人這樣說話，好象已經沒有一點禮貌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兩個大人就象在鬥氣，而且似乎象鬥了幾十年，今天一定要分個高下、勝負。他急得哀求道:“爸爸，阿姨，都消消氣好嘛，有什麽事好好說。”

　王宏偉卻從哥哥和嫂子的對話中，好似明白了一些什麽，但現在不能問，也只能勸道:“哥、嫂子，別吵，好好說。”

　李燕苦笑道:“宏偉，沒你的事。大磊，你坐下，我跟你爸爸的事與你無關，我也不想跟他吵，是他要跟我吵。王小偉，你別站著不說話，今天要想說任何事，你都必須回答剛才的問題。”

　大磊在沙發上坐下，望著可憐地站在那的父親。

　王宏偉也趕忙坐在一旁，靜靜地注視著王小偉。

　王小偉無奈地:“哥，秀梅在你們離開醫院的那一天就走啦，我知道瞞不過你，可我不想讓你們為我擔心，你原諒我吧。”他落下了熱淚……

　李燕頓時趴在沙發上放聲悲哭……

　王宏偉也流下了悲痛的淚水……

　大磊流著淚扶著父親坐下，又幫阿姨抹淚，安慰道:“阿姨，事情都過去了，別哭。”

　李燕吐出一口氣，平和地:“好了，小偉，其他的事我以後再找你算帳。剛才你說到小磊，意思是我好象對他不好似的，讓他生活得不好，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王小偉也心平氣和地:“我沒說你對小磊不好，還是你根本就不了解小磊，十多年來，小磊為了你，在外頭忍氣吞聲，受盡了別人的欺凌，你卻一點都不知道。”

　李燕驚異地:“不可能，除了小時候他調皮打架外，讀以後天天笑著回家，從沒有說被人欺負過。你才來了三天，就同他見了一次面……”

　王小偉惱火地:“我在哥哥的墳前就見過他了，當時把我氣得吐血。大磊，全部告訴你阿姨，讓她也清醒清醒，別自以為自己是個好母親。”

　李燕莫名其妙地:“大磊，到底是怎回事?你們和小磊前天就在烈士陵園見面了，可你們昨天怎麽又裝做不認識，你快說呀。”

　大磊就小聲地將這三天來發生的所有事情，都點點滴滴地說了出來，特別是流著淚把今天中午親眼目睹的情況說出來後，李燕驚得目瞪口呆，然後抱著大磊放聲悲哭……

　王宏偉雖然已經知道事情的真相，但還是歎息著搖了搖頭。

　王小偉流著淚說:“嫂子，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必須想辦法改變小磊，讓他成為一個真正的男子漢。這樣下去，會毀了他一生，你和我都對不起大偉哥。”

　李燕慌亂地:“都怪我，十多年來，隻注重小磊的外在表現，卻忽略了一個男孩子的性格塑造，害得他變得如此的軟弱。小偉，你快說呀，我到底該怎麽做?”

　“我在路上想了很久，惟一的辦法是逼他，讓他找回自己的自信。”

　“好，你說，我都聽你的。”

　“你搬出去住，我和大磊住在家裡，有什麽事我打電話告訴你。”

　“我、我今天就走?”

　“對，馬上走。你留在家裡，小磊就不會聽我們的。”

　“可、可我還是有點不相信，小磊在家裡可是倔強和固執得很，在外面就那麽膽小?”

　大磊說:“阿姨，等會我帶你去學校外面看看，小磊中午帶了錢出去，是準備給那個鄧玉聰的，他膽小不膽小，你一看就知道了。”

　李燕說:“好，我先準備一下，等會就跟你去看看。”她起身走進了臥室……

　王小偉走到哥哥遺像前說:“哥，你放心，我會還你一個戰士般的小磊，一定讓他成為一個真正的男子漢。”

　李燕出來說:“大磊，我們走。”

　王宏偉趕緊起身道:“我也去。”

　大磊三人一起出去，下樓走出小區，匆匆忙忙地來到岔路口，躲避在樹後，注視著學校大門……

　學校內，大家都在校園裡搞衛生，小磊卻獨自坐在教室裡翻看著新課本，只有看才能讓他忘掉一切，同學們也都不管他，搞完衛生說說笑笑地回到教室，相互之間交談和玩耍著，但這些都與小磊無關，只要沒人來打擾他就行。

　葉琴進來，在王小磊身邊的課桌前坐下說:“小磊，你又沒參加學校的大掃除。”

　王小磊低著頭不吱聲。

　葉琴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時，下課鈴聲響起，王小磊背著包跑下教學樓，來到校門口時，他自然地想起鄧玉聰，便緊張地掃了一眼四周，沒見他的人影，撥腿就衝出校門，驚慌地往家裡跑去，頭也不敢回地一直跑到自家樓下，才滿頭大汗、氣喘喘地停下，彎著腰雙手撐在膝蓋上、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粗氣。這時，肩上被人拍了一下，驚得他不由地全身一哆嗦，想跑又不敢，連直起身的勇氣都沒有，小心翼翼地慢慢扭頭瞧了身後的人一眼，直起身吐出一口氣，責怪道:“媽，你拍我肩膀幹什麽，叫也不叫一聲，把我嚇了一大跳。”

　李燕傷感地望著兒子，用紙巾給他擦汗，眼淚流了下來。

　王小磊慌了，急忙地:“媽，你、你怎麽啦?”

　大磊跑過來叫道:“阿姨，下班了。小磊，我去學校接你，卻沒看到你，沒想你已經回來了。”

　李燕傷感地拉著兒子的手說:“小磊，媽媽要去廣州辦一件重要的案子，大概要一個月左右的時間。你長這麽大，媽媽從來就沒離開過你，所以媽媽有點舍不得。”

　王小磊急了，慌忙地:“媽，讓別人去不行嘛，我、我一個人在家裡怎麽辦?”

　大磊說:“小磊，哥現在不是住在家裡嘛。阿姨，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小磊的。”

　王小磊惶恐不安地:“哥，我、我媽從來就沒離開過我，這……”

　李燕拉著他往家裡走著說:“小磊，媽媽也是沒辦法，這個案子一直是媽媽在經手調查，換別人去不太熟悉，媽媽不放心。現在呢一是有大磊哥在家陪你，二是下午王叔叔來家裡了，媽媽就請王叔叔幫忙，在家裡住一個月，照顧你和大磊哥，你看行嗎?”

　王小磊還是不太情願地:“媽，我……”

　大磊抱著他的肩說:“怎麽，你不喜歡我和爸爸同你住在一起?”

　王小磊為難地:“哥，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李燕拍拍他的手說:“別說了，媽媽馬上要去趕飛機，得趕緊回家拿行李。”

　王小磊只能無奈地跟隨媽媽和哥哥走進了大樓……

　王宏偉從一旁的大樹後出來，望著走進大樓的母子三人，喃喃地:“小偉哥呀小偉哥，我終於明白，你為什麽十六年不敢來北京了，你是在逃避。現在小磊變成這樣，我看你還敢不敢逃避，你就是想逃也逃不了啦。”

　李燕三人回到家，王小偉笑著從沙發上站起來道:“小磊，放學了。”

　王小磊趕忙叫了聲:“叔叔好。”

　李燕說:“小偉，孩子就交給你了，我馬上就走。”

　大磊忙說道:“阿姨，吃了飯再走吧。”

　“不吃了。”李燕走進臥室，提著早已準備好的旅行箱走了出來，眼睛紅紅地:“小磊，在家一定要聽叔叔和大磊哥的話，我走了。”

　王小磊抓住媽媽的手，哭說道:“媽，你什麽時候回來?”

　李燕也哭道:“辦完事就回來，再見！”她掙脫兒子的手，拉開門走了出去……

　王小磊想追出去，但被大磊拉住了。

　王小偉上來摸著他的頭說:“小磊，來，陪叔叔坐坐，我們說會話。”他拉著小磊在沙發上坐下，大磊從弟弟肩上取下包，也在他身邊坐下。

　王小磊低著頭抹眼淚說:“哥，長這麽大，媽媽是第一次離開我，而且是說走就走，心裡一點準備都沒有，好象一下子失落了什麽似的。”

　大磊笑道:“怎麽，你媽媽出去幾天，就要哭鼻子。算好，有我和爸爸在，不然看你怎麽辦?你要是再哭，哥可就不理你了。你這個樣子，好象不歡迎我們似的，是不是讓我們走，你才不哭了。”

　王小磊苦笑道:“哥，我哪不歡迎了。你要和叔叔走了，我一個人怎麽辦。”

　王小偉拉著他的手感觸地:“小磊，叔叔啊想你想了十六年，你還沒出生的時候，叔叔心裡就想呀，你是個男孩?還是個女孩?你出生後，叔叔又想，你的長相是象爸爸呢還是象媽媽?再後來你十一歲的時候，爺爺奶奶給你大磊哥寄了一張你的照片，我一看就象你爸爸，今後一定有出息。”

　王小磊瞧著王小偉，他英俊的臉龐雖然有點粗糙，但慈祥的笑容讓人覺得非常的親切，從他嘴中說出來的話帶著一種雄厚的磁性和天然的感召力，真好聽。這是他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離觀察和傾聽與父親同齡的長輩說話，心頭不由地在想著:“爸爸的聲音也是這樣的嗎?他也會這樣笑著跟我說話嗎?”

　王小偉關愛地:“前天我在你爸爸的墳前看到你時，我的心一陣陣抽動，太象了，你太象你爸爸了。讓我一下子仿佛看到了你爸爸年輕時的模樣，一個活生生的大偉又出現在了我面前。”他扭頭望著哥哥的遺像，激動的淚水湧了出來。

　王小磊內疚地:“叔叔，對不起，前天我不該對你說那種話。”

　王小偉抹去淚水，疼愛地摸著他的頭說:“是叔叔的錯，不怪你。十六年來，叔叔沒來看過你一次，我不該這樣，不論怎麽樣都應該來看看你。”

　王小磊哭道:“叔叔，你為什麽不來，為什麽不來呀?你不能來，怎麽也不讓大磊哥哥來啊，你們要是早一點來，我、我……”

　大磊摟抱著他說:“小磊，哥哥和叔叔現在都來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王小偉愧疚地:“十六年了，叔叔以為你和你媽媽過得很好，我、不想打攪你們平靜的生活。只是沒想到……唉，叔叔也有叔叔的難處。現在好了，以後你們兄弟倆可以天天在一起，叔叔也就放心了。喲，快六點了，我該做飯了。”他起身走進了廚房。

　大磊瞅著弟弟笑了笑說:“你看會電視，我去給爸爸幫忙。”他也進了廚房，小聲地:“爸爸，你明天準備怎樣做?”

　王小偉堅定地:“逼他，他不是說沒有朋友嘛，就先讓他把朋友找回來?”

　“怎麽找?”

　“他那麽多同學，難道就沒有一個能做為他的朋友?”

　“他肯定不會開口叫別人，我真不知道你要怎樣逼他?”

　“你聽我說。”王小偉邊切菜邊小聲地對兒子說著……

　大磊不時地點著頭，最後樂了……

　王小磊在客廳裡看著少兒動畫節目，也不憂鬱了，如同孩子般開心地笑著，證明他的心靈還是在孩提時代，與實際年齡相差懸殊，這也是他固有的封閉性格造成的……

　吃飯時，小磊端著碗就趕緊坐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吃飯，媽媽不在家，可以放心大膽地看了，沒人會嘮叨自己了……

　王小偉盯著他威嚴地:“小磊，吃飯就是吃飯，如果你要看電視就得放下碗，不要吃飯。你自己選擇一下，是看電視還是吃飯?”

　王小磊愣了一下，這種話媽媽也說過，但自己不聽，媽媽隻好生氣地強行關掉電視，鬧得倆人都不愉快。今天這話是從叔叔嘴裡說出來，好象平和了很多，但又總覺得語調特別的不同，就扭頭瞧了一眼叔叔，他的眼光中透露出一種自己從未見過的威嚴和霸氣，與之前說話時的親切感截然不同，簡直判若兩人。王小磊的心“咯咚”了一下，有種害怕的感覺，便不得不服從，只能老實地關了電視，不服氣地坐到飯桌前。

　大磊邊吃飯，邊不時瞅一眼不服氣地弟弟，禁不住笑了起來。

　王小磊不由得又瞧了叔叔一眼，自己也笑了。

　王小偉笑著給小磊夾了一把菜，眼中露出是慈愛和關懷。

　王小磊感激地:“謝謝叔叔！”

　吃完飯，大磊收拾好碗筷去廚房，王小偉擦拭桌子，王小磊又迫不急待地打開電視，沒想剛看一會，王小偉走過來說:“小磊，七點半了，該去做功課了。”

　王小磊不用抬頭，聽聲音就知道他的目光和表情，本想說今天沒有功課，但十幾年來，他從來沒有向別人解釋的習慣，隻好乖乖地起身走進臥室，坐到寫字台前打開台燈，從包裡拿出新課本。心裡卻想:“叔叔對我也太嚴了吧，你只是來我家幫媽媽照顧我，卻要管著我看電視和學習，我要不聽你的，又怕你生氣，何況你說話的眼神讓我看著又有點怕，不聽不行，只是你又管得太寬，你是誰呀?”

　大磊進來，趴在弟弟跟前笑道:“小磊，我爸爸的樣子是不是好凶，你是不是好怕他?”

　王小磊翹著嘴說:“哥，我以為媽媽不在家，可以多玩一會，沒想到叔叔比我媽媽還厲害，同樣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雖然沒媽媽那麽大聲，但好嚴厲，眼光又好凶，是有點怕。”

　大磊嚴肅地:“別怕，我教你一個方法對付他，他保準不對你凶了。”

　王小磊高興地:“真的，什麽方法?快教教我。”

　大磊抓起紙和筆說:“我幫你制定一個生活學習計劃交給他，只要你嚴格遵守這個計劃，他保證不會再凶你。你看，早晨六點起床，進行一個小時的身體鍛煉，七點四十去學校上課，中午十二點一刻按時回家，吃飯後看電視或者看課外讀物，下午準時去學校上課，放學後的一個小時是自由活動時間，但六點之前必須回家，吃飯、看會電視，七點開始做功課和複習，完成任務後隨你怎麽玩，十點半按時睡覺。”他一邊說一邊寫，給弟弟訂出了每天的生活學習時間計劃表。

　王小磊傻傻地:“那禮拜六和禮拜天呢?”

　大磊連連地:“對對對，這兩天雖然是休息，但早晨鍛煉和晚上睡覺的時間不能變，這兩天的上午就跟著哥哥去練武術，下午嘛星期六玩，星期天複習一個星期以來的功課，晚上看電視。你看行嗎，同意就簽字。”

　王小磊愣愣地瞧著時間表說:“哥，時間定的這麽死，幾點幾分都規定好了，這也太嚴了吧。”

　大磊盯著他說:“嚴了嗎?我在家的時候比這嚴多了，星期六和星期天都沒有休息。再說，嚴就嚴一點吧，反正只有一個月，等我爸爸回雲南了，你愛怎麽做就怎麽做，他到時又管不了你啦，你說是不是?”

　王小磊心裡想道:“叔叔只在家待一個月，是替媽媽來照顧我，又是大磊哥的爸爸，我這麽大了，總不能惹他生氣吧，到時不僅媽媽不高興，大磊哥更不高興，他一生氣不在我家住了，我就又只能一個人玩了，而且要是再有人欺負我，說都沒地方去說，又只能自己憋在心裡，別說指望他幫我，他理都不會理我，看來只能這樣了，簽吧。”他便在計劃表上簽上了名字。

　“走，給我爸爸看看。”大磊興奮地拉著弟弟走進客廳，見父親正站在遺像前出神，就拉了他一下說:“爸爸，小磊訂了一個生活學習時間計劃表，想讓你看看。”

　王小磊趕緊把計劃表遞到王小偉面前說:“叔叔，你看看行不行。”

　王小偉認真地看了一遍，瞧著小磊嚴肅而又充滿威嚴地:“小磊，這是你自己訂的計劃，不管是為了什麽，最起碼證明你已經懂得安排自己的生活和學習，更重要的是，你對自己做出了莊嚴的承諾。你是男子漢，許下的諾言不是給別人看的，而是要裝在自己的心裡，時時刻刻去想到它，遵照計劃去執行，這才能體現出它真正的價值。去學習吧。”他把計劃表還給小磊，拿起報紙坐在沙發上看了起來。

　王小磊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沉甸甸的，瞧著手中的計劃表想:“這就是承諾嗎?這就是諾言嗎?這、叔叔也說得太嚴重了吧，不就是規定了一下時間，讓你看看，好讓你高興，怎麽反倒成了我自己對自己的承諾?”

　大磊摟著弟弟的肩走進臥室關上門，拿過計劃表放在寫字台上，瞅著他說道:“小磊，你是不是覺得我爸爸的話說的太沉重?你認為這張計劃表根本就不是什麽承諾，是嗎?那我告訴你，男子漢說出的話就必須算數，就象我五年前發誓一定要考上北京來讀大學一樣，不然你今天就見不到大磊哥哥。”

　王小磊若有所思地:“哥，你真行。你給我帶輪子，下套子，讓我自己往裡頭鑽，這張計劃表就成了我對叔叔的承諾，因為你知道，叔叔對諾言如同對自己的生命一樣看得重。好啊，哥，你是逼我在這一個月裡好好聽叔叔的話，不然叔叔就會生氣。哥，你真壞。”

　大磊樂了。

　王小磊伸手就撓他的癢癢，他“哈哈”笑著後退著躲閃，一下子倒在了床上，小磊跳上床騎在他的身上，外面傳來王小偉雄厚威嚴的話語:“大磊，現在是弟弟的學習時間，不是讓你陪他玩的。”

　大磊趕緊伸出一根指頭放在嘴前，輕輕地“噓”了一聲，小磊也笑著吐了一下舌頭。大磊瞧著弟弟小聲地:“小磊，打哥哥一下，好嗎?”

　王小磊搖搖頭，趴在他的身上，在他的耳邊說:“哥，你好怕叔叔，是嗎?”

　大磊摟抱著他小聲地:“哥小時候是怕，但現有不是怕。爸爸是我最親的人，他為了我，這十八年來受了好多的苦，但從不對別人說，只是深深地藏在自己的心裡。但他又很勇敢、很堅強，敢於面對一切困難和挑戰。”

　“現在我已經長大，真想讓他快快樂樂地生活，可暫時還做不到，所以，我只希望不要再給他帶來憂傷，他也不要再給自己增加煩惱，但有些事情不是我能阻止的。”

　“這次爸爸來你家照顧你，是受你媽媽的委托，我知道他的性格，時間觀念很強，做什麽事都很認真，如果你生活上和學習上不給自己來個約定，不好好的約束自己，他就會說你、講你、甚至罵你，這樣的話，我在你倆中間很難做人。”

　“他說你有他的道理，他嚴格要求你，是對你好，這一點你應該相信他，因為他對你爸爸確確實實懷著一顆報恩的心，雖然昨天我才知道，他也救過你爸爸的命，但現在你爸爸已經犧牲了，他活著就總希望自己能為你爸爸做點什麽，特別是你，這十多年來，他說起你時是又哭又笑，哭是因為你失去了爸爸，笑是欣慰大偉伯伯還有你這個兒子，並且大偉伯伯在臨終前給我爸爸留下了一封信，托他照顧你，雖然我還不太明白信中的意思，也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多年不來北京，可他的心一直在牽掛著你。”

　“這次能來家裡照顧你，他真的很高興，可我又擔心你倆之間發生不愉快的事情，他要是對你太嚴格了，我又怕你鬧情緒，這樣的話，我夾在你倆中間會左右為難，幫他吧，你不高興，幫你吧，沒這個道理，你說是不是?所以呀，我騙你在這份計劃表簽字，一是讓我爸爸開心，二是讓你能管好自己，這樣我就兩頭都不得罪了，你說對不對?”

　王小磊抱著哥哥的臉笑道:“哥，你好狡猾。不過，我會照你寫的去做，就當是我在這個月裡對你爸爸許下的承諾。叔叔是大人，是長輩，就是罵我也是為我好，我會聽話的。哥，你相信我嗎?”

　大磊開心地:“我相信。好，該做功課了，不然我爸爸真要罵人了。”他抱著弟弟坐起身，小聲地:“我去外面陪會爸爸，有不懂的地方你叫我。”

　王小磊坐在寫字台前，拿起計劃表看了一下，將它壓在了玻璃板下，看來這個月只能按計劃執行了。然後翻開課本開始認真地預習，並拿出作業本做了幾道會做的習題，反正過一天這些習題老師也會安排為作業，提前做了一樣。

　當把作業做完，王小磊習慣地準備將一些題目的結果改錯時，大磊的話響起在耳邊:“你是高中生了，不是沒人欺負你了嘛，為什麽還要這樣做?”他想了想道:“試試看吧，但願真的沒人再欺負我，要是還有人欺負我，我就告訴大磊哥，他會幫我的，有他在，我不應該再害怕了。今天中午鄧玉聰不是被他嚇得連滾帶爬地逃跑了嗎，下午也真的不敢再來找我要錢。”他放下筆，從褲口袋掏出伍佰塊錢，笑了笑重新放進抽屜。

　客廳裡，王小偉小聲地和兒子交談著明天的計劃，大磊樂得直點頭……

　王小磊拿著作業本出來說:“哥，我作業做完了，你檢查一下。”

　大磊接過作業本看過後高興地:“小磊，就應該這樣，不必要躲躲藏藏，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走，我們洗澡。”

　兄弟倆拿著褲衩跑進衛生間，倆人邊洗澡邊嬉鬧著……

　王小偉瞧著倆人出來後笑道:“你們兄弟倆第一次見面就差點打起來，剛過去兩天，就嘻嘻哈哈鬧在了一起，好象誰也離不開誰，就象當年我和大偉哥在一起時，一樣親熱。”

　王小磊瞅了父親的遺像一眼說:“叔叔，我和大磊的名字，真是你和爸爸在戰場上就取好了嗎?那時候你們有多大?”

　大磊拉著弟弟在父親身邊坐下:“爸爸，你把大偉伯伯的故事講給小磊聽聽，我也再聽一次。”

　王小偉爽快地:“行，這個月我就把小磊爸爸的故事全部說出來，今天講第一個。”他就開始講述自己兄弟倆初上戰場上消滅敵人狙擊手的故事和大磊兄弟倆名字的由來……

　王小磊聽著故事，第一次用敬佩的眼光瞧著父親的遺像。

　外面傳來報時的鍾聲，王小偉看下了牆上的掛鍾說:“好了，今天就講到這吧，十點了，該睡了。大磊，把你的被褥抱到客房裡去，爸爸晚上就睡在那。”

　大磊將家裡帶來的棉被提出來，走進客房打開鋪在床上……

　王小偉進來說:“睡之前陪小磊說說話，但不要太晚。”

　大磊說:“好！”

　王小磊站在門口，望著床上的舊被褥，趕忙地:“叔叔，櫃子裡有新被褥。”

　王小偉說:“不用。對了，小磊，你大磊哥後天就要去學校報名了，我們在北京又沒熟人，明天你在學校請幾個朋友回來吃頓晚飯，給你大磊哥祝賀一下，也讓他認識一下你的朋友。中午回來時告訴我有幾個人，我好準備飯菜，知道嘛。好了，去睡吧。”說完他拿著換洗的衣服去了衛生間。

　王小磊傻了，急得拉著哥哥走進臥室關上門，心慌慌地:“哥，我、我沒有朋友啊。”

　大磊躺在床上望著他說:“你們班那麽多同學，難道就叫不回兩三個?”

　王小磊趕緊躺下抱著他:“哥，我不是跟你說了嘛，在學校我根本就不同別人說話，也不理人家，別人也就不理我，明天叔叔要我請人回來，這不是讓我為難嘛。哥，求你了，去跟叔叔說一聲，就說我沒朋友。”

　“這樣說，我爸爸會相信嗎?你都十六歲了，這麽多同學，隨便叫幾個回來不就行了。”

　“我叫人家誰理我呀。”

　“你叫都沒叫，怎麽知道別人不理你。”

　“我、我不叫，我媽媽從來不讓我同不三不四的人來往，也不讓我隨便叫別人來家裡玩，我媽媽不會同意的。”

　“你媽媽現在又不在家，她怎麽知道。再說了，同學怎麽會是不三不四的人，難道你不喜歡哥哥嗎?讓你叫幾個朋友回來祝賀我一下，都不心甘情願，你要真喜歡哥哥，明天就叫幾名同學回來，如果叫不回來，就證明你心裡根本就不喜歡我，那我住在你家裡有啥意思，還不如住到學校去，你看著辦吧，我要睡了。唉，要不要我抱著你睡，說不定哥哥明天就去學校睡了，想抱你都抱不成了。”

　王小磊心煩地抓過哥哥的胳膊就枕在頭下，摟抱著他、靠在他的胸口說:“哥，我不讓你走。哥，你幫我想想辦法嘛。”

　大磊抱著他說:“我怎麽幫你，北京除了你和你媽媽，誰認識我，你自己想辦法吧。這點點事都做不到，還說不讓我走，真是廢話。哥累了，睡覺。”他伸手就滅了燈。

　“哥，哥，哥！”王小磊連叫幾聲，見哥哥不理，而以為他真的生氣了，隻得將班裡全部同學的面孔在腦海裡掃了一遍，可除了葉琴外，就再找不出一個別說與自己玩過，連多說過幾句話的人都沒有，急得他眼淚都流了下來。

　大磊悄悄地瞧了弟弟一眼，見他愁眉苦臉的樣子樂了。

　這一夜，王小磊愁得眼皮直打架，都沒在腦海裡找出一個能叫到家裡來的人，雖然葉琴是自己的同桌，可她是女孩子，自己也不敢叫呀，迷迷糊糊地什麽時候睡著的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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