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王小偉領著兄弟倆來到烈士陵園，兩輛警車已停在高大的石碑下，王小磊耳邊隱隱約約好象聽到了熟悉的哭泣聲，便急促地慌叫著:“媽，媽媽，你在哪?你別哭。”並撥腿往陵園裡跑出……

　　大磊一把拉住他說:“小磊，你是不是想媽媽想瘋了，你媽媽去廣州才幾天，她回來了難道不打電話。”

　　王小磊焦急地:“我、我剛才好象聽到媽媽在哭。”

　　大磊叫道:“你耳朵是不是有毛病，阿姨人在廣州，怎麽會一下子就回來。再說，我和我爸爸都沒聽到有人哭，就你聽到了。”

　　王小偉低沉地:“小磊，剛才只是你的幻覺，你媽媽每次帶你來陵園祭奠你爸爸，她都會痛哭，所以你到了這裡，腦海裡自然就會想起你媽媽的哭聲，你說對不對?”

　　五小磊隻好點了下頭，待叔叔買好香和紙錢，三人一起走進陵園，往山崗上走去……

　　李燕從另一側悄悄地跑下山來，躲在牌坊背後瞧著上山的兒子，流著淚上了警車。

　　王小偉和兄弟倆走上山崗，看到張局長和段所長、王宏偉站在王大偉的陵墓前，他急忙喊道:“張局長，你怎麽也來了?”

　　大磊高興地:“張伯伯好，宏偉叔叔好，這位是段所長叔叔吧?”

　　段所長笑道:“對，我就是段叔叔。”

　　王小偉望著王小磊道:“小磊，怎麽不叫人?”

　　王小磊這才小聲地:“張伯伯、叔叔、段叔叔。”

　　張局長同王小偉握手道:“小偉，你終於來北京了，我本來想接待一下你，但宏偉說這段時間你有事，我就隻好改時間了。”

　　王小偉說:“謝謝首長，過段時間我一定去拜訪您。”

　　段所長同他握手道:“小偉哥，十六年不見，我們都在想你啊，你對大偉哥的情懷一直感染著我們，讓我們無法忘卻，深深地感到敬佩。”

　　王小偉含笑地:“段所長，言重了。十六年來，是你們無微不至地關心和照顧著大偉哥的家人，我卻沒能做到這一點，慚愧呀，慚愧。”

　　張局長拍了拍大磊和王小磊的肩膀說:“又是一對好兄弟，大偉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大磊，你現在已經是警校的大學生，伯伯也就要實現對你的承諾，為你請功的報告我已經交上去了。”

　　“真的！”大磊驚喜地立正敬禮道:“謝謝首長。”

　　王小磊奇怪地:“哥，你什麽時候立功了?”

　　大磊自豪地:“保密，以後你就知道了。”

　　王宏偉問道:“大磊，在學校還習慣吧?”

　　大磊說:“還行，只是天天家裡和學校要來回跑三趟，今後晚上還要去學校學習，就要來回跑四趟了。”

　　張局長笑道:“只要高興，一天就算來回跑十趟都行，你媽媽可是當著學校領導的面說的，你是她大兒子，今後對你媽媽，你一定要尊敬她。”

　　大磊不安地望了父親一眼。

　　王宏偉和段所長也瞧著王小偉笑了笑。

　　王小磊卻不解地瞅著大家。

　　王小偉慌忙地:“大磊，給你大偉伯伯上香。”

　　“是！”大磊趕緊點香……

　　王小磊看到父親的墓碑前已插著香，擺放著水果，一定是張伯伯他們敬的，自己的照片也還牢牢地粘在父親的遺像旁，他蹲下摸了摸自己的相片和爸爸的遺像。

　　王小偉在哥哥的陵墓前插上香，擺上水果和酒，面色一下子變得非常的沉重，語氣充滿了悲哀地:“大偉哥，我帶著大磊和小磊來看你了，他們兄弟倆就象當年的我倆一樣，在一起就有說不完的話，大磊以後呀就吃住在你們家，如有對不住的地方，請多多擔待。我本來想安頓好大磊後來這裡陪你一天，只是，唉，看來只能過一段時間我們兄弟倆才能好好聊聊了。待會小磊的老師和同學也要來看你，還要聽張局長他們講述你的英勇事跡，願你的在天之靈保佑孩子們平平安安、幸福快樂的成長。大磊，小磊，你們兄弟倆來叩三個頭。”他的眼眶裡又含滿淚水。

　　兄弟倆上前跪下，叩了三個頭，大磊的頭還是叩得“咚咚”響。起身後，小磊摸了一下他的頭，奇怪地:“哥，你的頭叩得這麽重，不疼嗎?”

　　段所長笑著說:“小磊，看樣子你大磊哥的硬氣功起碼有十年以上的功力，你以後有機會可要好好學學。”

　　王小磊驚訝地:“哥，你不但會打拳，原來還有硬功夫，怪不得那天你一掌就劈斷了一塊磚頭。”想起那天被欺負的情景，他不由地羞紅了臉。

　　大磊趕緊抱著弟弟笑著搖了搖頭。

　　王小偉邊燒紙錢邊說:“小磊，你大磊哥身上的功夫是我逼著學出來的，小時候呀他老愛打架，經常欺負村裡的小朋友，沒有那天大人不領著小孩來他外婆家告狀的，他外公外婆又舍不得打他。我一個月才能回去看他一次，告狀的人就擠滿了屋，我氣得脫下他的褲子打屁股，他外婆看著又心痛。沒辦法，我就讓他去練武，開始時他喜得直跳，一個月後就哭喪著臉對我說不去練了，我問為什麽?他說身上被棍子、砂包和別人打得好痛。我就說，你也知道痛了，你打別人的時候就不知道人家痛不痛，不行，繼續練。就這樣，一練就是十多年，身上的功夫是練成了，但架卻不打了，十三歲參加全縣少年武術比賽，還得了冠軍。”

　　小磊驚異地:“哇！哥，這些事你怎麽都對我保密，一點都不說。”

　　大磊笑道:“我倆睡在一起才幾天，哥哥的故事要講的話，幾個月都講不完。”

　　段所長笑道:“大磊，怪不得你要讀警察大學。”

　　張局長說:“大磊，好好學習，我相信你一定能成為一名最優秀的人民警察，以後超過你爸爸。。”

　　大磊不好意思地:“我比爸爸差遠了，他雙手飛刀殺敵，我可沒這個本事。”

　　段所長問道:“你爸爸沒教你飛刀?”

　　王小偉燒完紙錢站起身說:“這些年忙著生計，那有時間教他。”

　　這時，同學們的聲音響起:“大磊哥，小磊，我們來了。”孫健和老師、同學們抬著花圈跑了過來，張局長和王小偉他們迎上去同老師握手，連連地說著“謝謝！”

　　張局長等老師和同學們將花圈敬獻在陵墓前，靜靜地三鞠躬後，他激動地:“同學們，今天我們來烈士陵園祭奠王大偉烈士，他是為人民犧牲的，他的死比泰山而重，他的精神是永存的，將永遠激勵我們，也希望你們長大後，為建設祖國奉獻出自己的聰明才智。同學們，這座烈士陵園裡的先烈，都是人民英雄，都是為了人民的利益而犧牲的，都是我們學習的榜樣，我們永遠不能忘記他們。待會祭奠王大偉烈士的活動結束後，請大家就近采摘陵園裡的雜草編織成青青花環，敬獻在每一位烈士的陵前，一是為烈士們掃墓，二是表達我們心中對英雄的懷念和崇敬。下面就由段報長給我們講述王大偉烈士的英雄事跡，大家歡迎。”

　　段所長在掌聲中向大家敬了一個禮，然後用沉重的語調說道:“同學們，王大偉烈士生前是我的戰友，他十七歲參軍，參加過保衛祖國的神聖戰爭，三次走上戰場浴血殺敵，榮立過三次一等功，複員後回到北京加入了人民警察的隊伍，工作中勤勤懇懇，愛崗敬業，為保衛人民生命財產的安全做出了很多的貢獻。但不幸的是，他在一次阻止殺人犯再次傷害無辜群眾的事件中，與罪犯英勇搏鬥，壯烈犧牲。一九八八年三月二十一日，王大偉夫婦利用休息時間陪伴難得進城的父母和才有五個月大、躲在媽媽的懷中還沒出生的孩子上街……”

　　王小磊和同學們靜靜而又緊張地聽著，雖然自己以前斷斷續續聽過媽媽和爺爺奶奶的講述，但每次都是心不在焉，也根本不想聽，沒等他們講完，就以種種借口跑開了，今天是第一次這樣認真聽別人講述父親的事跡……

　　王小偉和大磊抱著小磊的肩也在認真地聽……

　　張局長和王宏偉默默地站在父子三人的身旁……

　　段所長淚流滿面講述著整個事件的過程，最後他說:“當我們的英雄為保護孕婦被歹徒連刺三刀、倒在血泊中時，他堅強地對父母和妻子說:生下孩子，還當警察。”

　　王小磊流著淚聽到這裡時，被父親的英勇獻身精神所感動，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悲痛，第一次從心底裡哭喚出對父親的崇敬，呐喊著:“爸爸！”跪倒在墓碑前放聲悲哭。

　　大磊也跪在弟弟身旁哭泣，同學們也是哭泣聲一片。

　　王小偉淚流滿面地在小磊跟前蹲下，摟抱著他說:“孩子，哭吧，把十六年的苦楚都哭出來，心裡就會好受一些。”

　　段所長悲泣地:“我們將王大偉同志送到醫院搶救，但由於傷勢太重，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戰友離去。王大偉烈士犧牲五個月後，他的兒子王小磊才出生，小磊從小就沒見過父親，他的痛苦，他的傷悲，是別人無法理解的。同學們，請記住我們的英雄，記住這烈士陵園裡為人民犧牲的每一位烈士，他們的英靈永存。”

　　孫健和同學們哭著圍上來邊安慰小磊、邊再次向烈士鞠躬。

　　王小偉抱起小磊，讓他在懷中盡情地哭啼，並和兒子一起安慰著他……

　　王小磊在叔叔和哥哥的安慰下平息住了自己悲傷的心情，然後和哥哥給父親的陵墓清理雜草，再將雜草編織成花環敬獻在父親的墓碑前，久久地注視著他的遺像和自己的照片。

　　老師和孫健、及同學們四散開來，為其他烈士墓清理雜草，大磊和小磊也加入其中，然後大家也用青草編織從花環獻在烈士的墓碑前，並深深地三鞠躬。

　　段所長走到王小偉跟前，小聲地:“小偉哥，我倆也算是老朋友了，今天想問你件事，大偉哥留給你的遺信中到底寫了什麽，為何李燕姐也一直不願意談起，你又為什麽一十六年沒來北京，根據你對大偉哥的感情，這似乎不太合乎情理?”

　　王小偉歎息地:“唉，十六年了，過去的都已經過去，別再提了。”

　　張局長走過來說:“小偉，有些責任是逃避不了的，就如同小磊現在的狀況，你還能夠補救，還有些事過去了，也就會永遠失去。小偉，留下來吧。”

　　王宏偉也說:“哥，留在北京吧，我們家需要你。”

　　張局長又說:“小偉，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妻子在十六年前就已經去世，只是你一直不承認。這麽多年來，我們這些老同志已經猜測到是怎麽回事了，你能不能再好好地想一想，從心裡頭放下對大偉的那份情感，回到現實中來……”

　　王小偉急忙打斷他的話說:“首長，我們不要談這些好嗎?”

　　張局長無奈地:“行，今天就不說了，我們一起走吧，我帶你去參觀一下我們的訓練基地，也想請你去指導一下宏偉他們的訓練，怎麽樣?”

　　王小偉笑道:“只能說是去看看，指導就不敢了。”

　　王宏偉趕緊喊道:“大磊，小磊，我們和你們的爸爸先走了。”

　　大磊應道:“行！”

　　王小偉知道王宏偉是故意這樣說的，便伸手狠狠地扭了一把他的屁股……

　　“哎喲！”王宏偉驚叫一聲，慌忙躲開了……

　　段所長敬禮道:“首長、小偉哥、宏偉，我就不送了。”

　　張局長和王宏偉回禮後，向同學們招手道:“孩子們，再見！”

　　“再見！”老師和同學們揮著手，目送張局長三人離去……。

　　段所長跑到兄弟倆跟前，和同學們一起給烈士們掃墓……

　　張局長三人下山來到警車前，王宏偉坐上駕駛位，張局長坐上副駕駛位，王小偉坐進後排，瞧了坐在一旁的李燕一眼，三人都沒有說話。

　　李燕含淚說:“今天我是第一次聽到小磊如此悲傷地痛哭，證明他已經在心裡接受了他的爸爸。小偉，下一步你準備怎麽走?”

　　王小偉說:“我回去跟大磊商量一下，再告訴你。”

　　張局長說:“小偉，需要我幫忙的話就直說，我們走吧。”

　　王宏偉開車向前駛去……

　　李燕擔心地:“小偉，我還是怕你太性急，擔心小磊承受不了。”

　　王小偉沒好氣地:“你要是嫌我性急，那你來呀，十六年了，你難道還不慢，把小磊教成這個樣子，你還好意思說擔心，早開嘛去了。”

　　李燕瞪眼道:“那你呢，這十六年你又在幹什麽，逃避、逃避、再逃避，我又要工作，又要顧著這個家，誰知道小磊心裡想什麽?”

　　王小偉說:“你別狡辯，誰都有工作，是你的教育方式不對，你就是不承認。虧你還是局長，用對待犯人的方式教育孩子，他能說真話嘛?”

　　李燕惱火地:“就你行，我不管了，反正你要是沒把小磊教好，我跟你沒完。”

　　王小偉說:“我根本就不想讓你管，你越管越亂，你當好你的局長就行了，小磊的事不要你管。”

　　李燕氣得靠在座椅上不吱聲了，因為自己理虧，也就心虛。

　　王小偉也生氣地不再理她，小磊現在這個樣子，完全是李燕的教育方式有問題，心裡也就有氣，所以就把火發到了李燕的身上。

　　張局長坐在前面好笑地不吭聲，因為王小偉和李燕之間就象是夫妻在鬥嘴，自己這個外人也就不能亂插嘴。

　　王宏偉卻一直憋著嘴巴不敢笑出來，實在是憋不住了，趕緊笑著問道:“嫂子，是送你回家，還是送你去局裡?”

　　李燕賭氣地:“回家幹什麽，這個家我已經沒有說話的權力，去局裡。”

　　“哈哈！”王宏偉終於樂了。

　　李燕和王小偉這才意識到， 剛才兩人的爭吵已經超出了身份的界線，兩人的臉都紅了。

　　張局長這才笑著說:“小偉，你也不要老是責怪李燕，這十六年來，她也很累，警察這個職業需要她時刻保持一種隨時應對突發事件的精神壓力，加之你大偉哥走了，她只能把自己的痛苦壓在心底，在教育小磊的方式上也就沒有考慮到孩子的心理承受能力，想法也就比較簡單。現在你既然來了北京，你倆就應該好好地商討一下，如何才能讓小磊擺脫軟弱，增強面對困難的勇氣，只有這樣，才能讓小磊真正地轉變，但也不能太性急。”

　　王小偉說:“張局長，我的想法與你不同，對小磊只能采取逼迫的方式，因為他已經十六歲了，再過兩年就要走上社會，如果不能在很短的時間內徹底扭轉他的個性，再拖下去只會害了他。我已經想好了，再狠狠地給他來一次強化訓練，采取當頭棒喝的方法，把他從迷茫中敲醒，到時再找兩個人配合大磊演一場戲，只是大磊會受點苦了。”

　　張局長感興趣地:“哦，還要演戲，說說你的計劃，為什麽大磊會受苦?”

　　王小偉便小聲地說了起來……

　　張局長和李燕、王宏偉認真地聽著，隨後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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