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峰頂,謝文等幾十名烈士的遺體擺放在坪裡,他們的身上都蓋著瑤族人自己織的粗繩毛毯,阿武跪在謝文的身邊低聲哭泣,寨主和族人們都默默地站在一旁抹淚。
孝勇、秀蘭、春兒跪在志強的遺體前傷心地流淚……
鄒家全、志德、李俊傑跑上來,瞧著犧牲的烈士們立正敬禮。
志德衝到志強的遺體前愣了一下後才哭喊著跪了下去:“志強,堂弟。”
李俊傑也哭喊道:“志強哥!”
王小虎衝上來,瞧著這悲痛的場景流下了熱淚,他拉著同樣在流淚的鄒家全走到烈士們跟前默默地三鞠躬,然後來到謝文的遺體前定定地瞧著他微笑的面容,接著又一一地從烈士們的遺體前走過。
當兄弟倆來到志強跟前時禁不住悲泣起來,秀蘭和春兒起身撲到丈夫的懷中痛哭失聲。王小虎拍拍秀蘭的肩,長出一口氣輕輕地:“孝勇,傷員都安置好了嗎?”
孝勇站起身抹去淚水說:“七十多名傷員都安置在山寨裡由婦女們照顧,黃醫生和嫂子他們在給幾名重傷員動手術。小虎哥、家全哥,你們就安心指揮部隊吧,烈士們由我們和瑤族同胞來安葬。”
寨主過來說:“解放軍長官,這些勇士也是我們瑤人的驕傲,我們會象對待自己的親人一樣好好地安葬和祭奠他們。”
王小虎感激地:“謝謝!”
老段拿著電報跑上來瞧了一眼犧牲的戰友們,輕聲地:“師長、政委,司令員和新寧縣委的回電。”
秀蘭和春兒趕緊離開丈夫的懷抱,走到一旁抹去淚水。
鄒家全接過電報看過後說:“小虎哥,司令員祝賀我們首戰告捷,但廣西地下黨下午發出情報,敵人三個軍已經從資源縣出發趕來塔子嶺,今晚十二點左右既能到達。”
“新寧縣委電告,縣城守敵在下午二點已經向西逃竄,照時間推算也將在晚上十二點之後到達這裡,我們獨立師又將面對一場驚心動魄的阻擊戰。”
王小虎走到坪前的山崖邊,望著西邊的落日和遠處敵人的身影激昂地:“既然我們已經做出了來到這裡的決定,任何困難都將面對,解放廣西的東大門必須牢牢地掌握在我們手中,人在陣地在。”
“寨主,請通知全山寨的人迅速轉移,敵人的炮火是不會放過山寨的,你們走後我們會盡全力保護山寨的完整。”
寨主瞧了王小虎和鄒家全一眼,衝族人說道:“你們都聽到了這位長官的話,他把我們的山寨當做了自己的家,把我們瑤人當做了自己的親人,這是我們祖祖輩輩渴望著從漢人兄弟嘴中聽到的話。”
“族人們,我們瑤人敬仰的是勇士,解放軍就是降臨我們山寨的雄鷹,從今往後只要有他們在,瑤漢一家的日子就會到來。除了阿崽和女人,我們男人誰也不離開山寨一步。”
一名婦女站出來說:“寨主,我們女人也不走,解放軍裡也有女人,她們不怕、我們也不怕,我們可以幫她們背打傷的人。”
秀蘭和春兒忙上前拉著婦女的手:“謝謝,我們是軍人,必須留在這。”
“對,你們趕緊走吧,留在這裡會很危險。”
婦女們齊聲地:“你們不怕,我們也不走。”
寨主說:“好!那就隻把阿崽們送走,女人們聽從這兩名女解放軍的號令,叫幹什麽就幹什麽。”
鄒家全阻止道:“寨主,這樣不行,婦女和孩子們都得走。”
寨主倔強地:“我是寨主,沒有我的號令誰也不會離開,她們不會聽你的。”
王小虎說:“這樣吧,婦女們留在山寨裡照顧傷員,孩子和老人趕緊送走。”
寨主叫道:“這樣行。阿武,站起來,把悲痛裝在心裡,點起煙火、放響炮筒,通知其它山寨的族人帶著所有的糧食和獵物齊聚塔子寨,我們和解放軍一起共同對抗官兵,讓他們也看看我們瑤人的勇氣和力量。”
阿武從謝文身旁站起身說:“阿文,阿哥會記住你的話,幫助解放軍消滅敵人。”他抹去淚水走到柴堆前,拿起一根松明在燃燒的木炭上點燃,然後又點燃了柴堆,衝天的煙火在主峰上升起。
三名瑤族漢子也舉起裝滿火藥的炮筒,阿武用火把點燃了引線,三聲震天的炮聲響過後,周圍遠處的山嶺上陸續響起了回應的炮聲。
隨後,阿武堅強地走到王小虎和鄒家全面前跪下說:“師長、政委,請讓我永遠帶著阿文的靈魂跟隨著你們,收下我吧。”
王小虎和鄒家全趕忙拉起他說:“阿武,歡迎你參加解放軍。”
“阿武,我們也是兄弟,讓我們一起永遠記住阿文吧。”
志德拉起李俊傑,望著志強的遺體說:“志強,我要準備戰鬥了,再見!”他立正敬禮後轉身跑下了山,李俊傑擦掉眼淚也立正敬禮。
寨主手一揮說:“將勇士們的遺體背進山寨,等解放軍消滅了官兵後再安葬,讓我們瑤人世世代代祭奠他們。阿武,把阿崽和老人送到四周的山寨躲避,等待族人們趕到後同解放軍一起打官兵。”
阿武和族人們齊聲地:“遵寨主令!”
鄒家全他們感激地瞧著這群勇敢而又堅強的瑤族人……
天黑了,塔子嶺西面山下,國軍一六六師的官兵們疲憊地坐在道路兩旁的山頭下休息,一些傷兵痛苦地躺在路邊。
趙師長和上校軍官們站在一座山包上用望遠鏡觀望著塔子嶺上的動靜,黑暗中只見解放軍戰士們一字排開從南面的主峰頂直至北面的峽谷都在搶修工事,他放下望遠鏡無奈地:“下山容易上山難呀,共軍憑著這道天險足以阻擋一個兵團的進攻,看來我一六六師只能等待友軍的到來才能與共軍爭一長短了。”
上校參謀長罵道:“娘的,這些共軍如同是天上掉下來的,如果是搶佔金峰嶺的同一支共軍部隊,他們難道會飛不成,怎麽就能趕到我們的前頭了呢?”
趙師長苦笑道:“我們國軍從北到南,不到兩年的時間就幾乎丟掉了整個中國,共軍就是靠的兩條腿跑過了我們的汽車和坦克。”
“現在雖然說要以廣西為光複基地,但談何容易,我們的上司總是在失利後才想到該怎樣做,塔子嶺明明是一道進入廣西的大門卻不派一兵一卒在此駐守,我一六六師從邵陽撤回廣西本以為能東山再起,可此仗失利恐怕再也得不到白長官的諒解,前途已經徹底地完啦。”
上校安慰道:“師座不必過於自責,剛才我們將戰況電告白長官時,他回電還表彰了您,只要我們能配合友軍奪回塔子嶺,我相信白長官還是會重用您的。”
趙師長盯著他說:“你相信這有可能嗎?就算能奪回塔子嶺,我一六六師的番號只怕也從此消失,白長官派遣的三個軍到達這裡後肯定會讓我們打頭陣,弟兄們幾乎一天沒吃東西了,又有多少體力能與共軍抗衡?”
上校醒悟地:“還是師座想的透徹,留在這只有死路一條,可如果離開、我們又能去哪裡?要是去找白長官他肯定會槍斃我們,難道我們就坐以待斃?”
趙師長瞧著軍官們說:“你們跟隨我多年,在此種時候如果繼續留在這裡那只有一個字:死!唯一能逃過一劫的辦法是立即返回我們的家鄉上思縣,那裡是我和弟兄們的老家,家鄉熟習的山山水水不僅能安慰我們受傷的心靈,而且一旦共軍進犯廣西的計劃得逞,我們也能利用險峻的十萬大山與他們周旋。”
“俗話說強龍鬥不過地頭蛇,我一六六師何況還沒有輸,只要我們借用有利的地形展開多點進攻,必能給共軍重創,到時白長官也不得不對我們另眼相看,我這叫以退為進,重整旗鼓為黨國效忠。各位,你們認為如何?”
上校和軍官們相互瞅了一眼,齊聲地:“願追隨師座為黨國效忠。”
趙師長興奮地:“好!立即走小路向上思縣撤退,避開所有友軍免得遭到他們的的暗算,此種時候除了相信我們自己,誰他媽的任何命令我們都拒之不理,出發!”
“是!”上校和軍官們向山頭下跑去……
塔子嶺上,獨立師的戰士們在月光下奮力搶修工事,大家挖的挖戰壕、搬的搬石頭、修築了一條南達主峰、北至懸崖、兩頭高、中間低、長達幾百米長的阻擊陣地……
東面山下,志德、周慶元、陸繼財帶領警衛營的戰士們已經將鐵索橋上的木板搬空,然後用繩子套著西岸的鐵鏈沉入了山谷河流中,由於山谷對面的道路只有十來米寬,北面又是高不可攀的山崖、南面也是一道光禿禿無處躲藏的陡坡,戰士們便在橋頭用石頭和泥土修築了一道半圓形的掩體,如果敵人出現在對面只需集中火力朝道路上射擊,就算有千軍萬馬也休想架橋過來……
主峰上,鄒家全、王小虎、老段站在石頭磊成的掩體內用望遠鏡觀看著山下敵人的動靜,小彭、伍陽秋和師部人員在張石桌前架設四部電話和擺放著地圖,李俊傑卻站在山寨大門前滿臉焦急地望著通往山下的長長石階。
山寨裡,家家戶戶都亮著燈光和升起了炊煙。
李俊傑見寨主跑上來,趕忙問道:“寨主阿爹,阿武哥他們去接其它山寨的族人,怎麽這麽久了還不回來?”
寨主笑道:“你急什麽,難道怕阿武跑了不成,他要是真的不回來了,你就當我的阿崽。”
“哈哈!”小彭和伍陽秋他們樂了。
鄒家全三人轉過身來,瞧著噘著嘴的李俊傑笑了。
寨主高興地:“師長,女人們都把飯菜做好了,等會就給你們送來。”
鄒家全感激地:“謝謝!老段,把你身上的錢全部交給寨主,當做我們的夥食費。”
老段忙取下肩上的挎包放在寨主手上說:“這裡面有兩根金條和一些銀元,請寨主收下。”
寨主趕緊推辭道:“不行,我不能收你們的錢。”
王小虎說:“收下吧,這是我們的紀律,不然我們會受處分的。”
寨主瞧著三人,眼含淚水真誠地:“我們祖祖輩輩受盡了官府和官兵的欺壓,今天從你們的身上讓我看到了我們瑤人從此將過上安寧、幸福的日子啦。”
猛地,陣地上的戰士們歡叫起來:“敵人跑了,敵人逃跑啦。”
鄒家全和王小虎、老段、寨主、小彭、伍陽秋、李俊傑和師部人員趕緊向西邊的山下望去,只見黑暗的月光下一隊隊敵人的身影快速向西移動。
鄒家全失望地:“媽的,一六六師的趙師長就象一隻狡猾的狐狸,從不同我們正面交鋒,他們從邵陽縣逃到新寧縣,現在又不知要逃向哪裡?”
寨主興奮地:“原來官兵這麽怕解放軍,怪不得看見你們就逃。”
王小虎笑道:“他們怕我們只是一個方面,一六六師在此種時候再次臨陣脫逃,說明他們的長官對眼前的不利因素分析得非常透徹,留在這裡會受到其他部隊長官的嘲諷。”
“何況即將趕到的三個軍不僅在職務上和實力上都比他們高和強,到時一定會讓他們打頭陣,抗令不遵或者衝鋒在前, 結局都是一樣的死,而且死後也會被同僚們罵做逃兵。”
“既然如此就不如乾脆離開,這樣的話還能留住一條命,然後尋找東山再起的機會,這也是他們以退為進的最後一招。”
鄒家全冷笑道:“他們逃得了今天也絕逃不過明天,用不了多久肯定要被我們解放軍消滅,只是可惜我們追了三天還是只能瞧著他們逃走。”
老段認真地:“我倒不這麽認為,他們的逃走比留在這裡對我們有利,至少擺在我們面前的敵人少了一個師,對於阻擊戰來講當然是敵人越少越好。”
“因為我們遠離後方,雖然形勢上只是兩面阻擊,但面臨的困難比蓮花嶺還要艱難,敵人不會讓我們安穩地卡住他們的大門,我最擔心的是彈藥跟不上,到時就真的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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