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偉到市區後又轉了一趟公交車，直接來到了昆明軍區總醫院，因為一年中除了老人們的生日和過年，其他時間難得回昆明幾次，每次來都要探望一下老人們，當走上住院部三樓的外科病房時，正好看到黃老精神抖擻地領著一幫博士學生迎面快步走來，九十歲的老人卻還是這樣拚命的工作，他真是服了，隻得笑著上前道:“黃伯伯，你能不能走慢一點，你以為你只有十九歲呀。”

黃老笑罵道:“臭小子，我只有十九歲，那是不是該叫你叔叔呀。”

“哈哈！”博士生們都樂了。

王小偉也笑了笑道:“就算只有十九歲，也要注意身體呀。”

黃老疼愛地摸著他的頭說:“放心吧，我一下子還死不了。我還要去手術室，你秀蘭姑姑和春兒嬸嬸、孝勇叔叔、彩雲嬸嬸都在手術室，有四台大手術要現場指導，不過說好了，晚上去孝勇家吃飯，他家現在可是我的專用食堂。”

王小偉對這事早就知道，因為孝勇叔叔他們的醫術都是黃老手把手教的，叔叔他們也對黃老非常的尊敬，可聽說要去孝勇叔叔家吃飯，就為難地:“不行呀，既然你們都忙，那我還得趕緊去軍區乾休所，那些老頭子要是知道我回了昆明，卻沒有去他們那，電話裡頭會把我罵死，晚上也只能在他們那吃飯了。”

“隨你吧，我得去手術室了，下次回來記得早點打電話，免得有人請客卻沒客人吃飯。”黃老匆匆地領著學生們走進了電梯……

王小偉隻得離開醫院，重新坐公交車趕往軍區乾休所，可下車來到大門口值班室登記時，值勤的戰士便問他找誰，可他接連說出6繼財、高天成、李俊傑、湯阿武四人的名字時，戰士就說老長們和夫人四天前都去湖南張家界旅遊去了，是軍區專門組織的八一建軍節紀念活動，讓他過幾天再來。

王小偉好笑地搖了搖頭，看來今後得提前預約了，出來後隻好給鄒毅打電話，可手機竟然是關機，看來是在開會，再分別給王堅和曾援朝打電話，這兩人的手機也是關機，只有女播報員的聲音說:“您撥打的客戶已關機，您的來電已進行短信提醒服務。”

看來哥哥們的工作還真是忙，王小偉隻得給小舅子打電話，問他到了哪裡，今天要進些什麽貨，便決定自己先去水果市場進貨，他到了後就可裝車。王小偉來到郊區的水果集貿市場，與合作多年的朋友訂好貨，就等著小舅子過來了，由於市場經濟的面展，集貿市場重新進行了規劃和修建，汽車可直接開進來，也就不用再象過去那樣來回轉運了。

下午四點，小舅子開車趕到到集貿市場，裝車、點貨、付款，一個小時就搞定，然後兩人各吃了一碗面，王小偉親自開車往回趕，剛準備上高公路，他的手機響了，一看是鄒毅打來的，隻好在路邊停車接電話，問他們怎麽這麽忙，三個人都關機，得知今天政法委開會，他們三人都在一起。當鄒毅問他有什麽事時，他生氣地說自己好不容易來一趟昆明，到醫院只見到了黃伯伯，去幹休所卻吃了閉門羹，找三個哥哥又都關機，現在自己已經在回猛海縣的路上，打電話還有屁用，想見一面卻這麽難。

鄒毅和王堅、曾援朝都分別在電話裡道歉，然後也來了一通輪番轟炸，說他現在是大老板，說話是越來越牛，根本就沒把哥哥們放在眼裡，要來昆明也不事先聯系，想見誰就見誰，沒見到卻還責怪他人，真是無法無天，是不是想找打。

兄弟之間笑鬧一陣後，也只能無奈地說再見。

王小偉重新開車上了高公路後，小舅子便問他，突然來昆明是不是有什麽急事，他知道賣房子的事必須告訴小舅子，因為自己還差四萬塊錢，必須找小舅子借才行，於是把賣房子籌錢的事說了出來。

小舅子驚異萬分，他知道姐夫的性情和對大偉哥的情感，立即答應明天就把四萬塊錢給他，因為這幾年來，如果沒有姐夫的關照和幫助，自己根本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只是自己開始時是幫著別人乾，後來才和姐夫獨立經營，掙的錢也幾乎部投入到了經營當中，再多的錢也確實拿不出來，不然絕對會讓姐夫把房子再要回來。

王小偉又叮嚀小舅子，此事絕不能告訴大磊，因為小孩子還不完懂得大人之間的真實情感，如果他心裡因此事感到不理解，甚至在心裡產生不滿，那就會影響到今後的成長和學習，就會害了他一輩子。

晚上十一點，王小偉開車回到猛海縣城在自己的水果店門前停下，打開店門拉亮燈，去後面的臥室一瞧，大磊竟然不在，心裡不由得有點奇怪，難道小家夥去網吧了，他上初中後可常糾纏著要買電腦，自己怕他影響學習才沒買，看來很有可能趁自己不在的機會，偷偷地跑到網吧裡玩去了，回來可得好好地說說他才行，可不能玩物喪志。

把店裡需要的水果卸完，小舅子開車走了，他老婆在市場裡還等著呢，飯菜也肯定熱在鍋裡，就等著他回去吃了。

王小偉走進廚房，鍋裡也有兒子做好的飯菜，吃完後見兒子還沒回來，就準備去網吧裡找，但突然瞧見三輪車不見了，而且在放三輪車的地方有一個蛇皮袋，他打開袋子一瞧，裡頭竟然是一些礦泉水瓶和一些易拉罐，甚至還有一些香煙盒，他頓時明白過來，兒子在檢廢品，三輪車肯定是他騎出去了。

王小偉急忙出門，可站在十字路口卻不知道該往那個方向去尋找兒子，當看到前方路燈下兒子騎著三輪車過來時，他急忙迎了上去。

大磊停下車興奮地:“爸爸，你看，我檢了一車的廢紙，是前面大街上的一家店鋪，正在連夜搞裝修，剛好扔出來好多的紙箱，我趕緊檢到一堆，可袋子裝不下，我又跑回來騎三輪車。”

王小偉瞧著兒子臉上、身上的灰塵和一車的廢紙，心裡不知該說什麽好，只能上前幫著推車道:“大磊，檢廢品要是被熟人看到，會很丟臉的。”

大磊自豪地:“我才不怕呢，工廠倒閉那年，你不是也檢過廢品嘛，我記得你還說過，不偷不搶，靠自己勞動掙來的錢，就是乾淨的。今後我會天天晚上去檢廢品，幫爸爸還債，這樣的話也不會被熟人看到。爸爸，家裡的房子賣掉了嗎?”

王小偉說:“賣掉了，只是隻賣了六萬塊錢。”

大磊吃驚地:“啊，那、那還差四萬塊錢怎麽辦?”

王大偉說:“你舅舅明天會借給我。”

大磊高興地:“這就好。”

父子倆把三輪車推進店裡，王小偉趕緊讓兒子去洗澡，可他望著一車的廢紙，心裡真不好受，但這又是兒子自己的決定，那怕只能賣一分錢，也是兒子的一份心意。何況這種磨難也利於兒子的成長，既然他堅持要檢廢品的話，那自己也只能陪著他。

8月3日清晨，父子倆就在人行道上練功，晨跑鍛煉身體的人們已經習慣了這種風景，因為就算兒子不在店裡，王小偉也會一個人堅持在早上練功，這樣的話既能讓自己的身體不會受到傷病的侵擾，又不會荒廢武功。

上午，大磊騎著三輪車去賣廢品，回來後高興得把二十多塊錢交給了父親。小舅子也給姐夫送來了四萬塊錢，王小偉立即去銀行取出錢，在郵政局用電匯的方式將三十萬匯往北京。

晚上，水果店關門後，大磊便騎著三輪車要去檢廢品，王小偉便拿著兩個口罩和兩雙手套，自己和兒子戴好後一起去檢廢品，兩人幾乎將縣城內的垃圾箱和垃圾桶都翻了一遍，直至凌晨過後才回來，雖然隻檢了半車的廢品，但父子倆的笑容比喝了蜜糖還甜。

8月8日上午，王小偉卻收到了北京來的特快專遞，裡面是一封父親寫的信，老人在信中吃驚地問王小偉哪來的這麽多錢?同時說李燕在家裡火，怪老人不該把買房子的事告訴王小偉，並說如果李秀梅不給她打電話，她就把錢退回來，而且在信中留下了她的手機號碼。

王小偉慌了，他十一年來沒有給李燕打過電話，也從來沒有在信中問過她的情況，自己雖然早就知道，老人也在家裡裝了電話，但從不敢打電話過去，一是怕老人直接在電話中讓自己去北京不好拒絕，二是怕李燕和老人打電話來要秀梅接聽，所以連手機和店裡的電話號碼都不曾敢告訴老人，硬是說自己沒手機和電話。今天卻被李燕逼到了絕境，不回電話、錢就會被退回來，回電話、自己又不敢，秀梅已經死了十一年，如何能打電話，慌得他在店鋪裡直徘徊……

大磊賣廢品回來，看到父親慌亂的樣子，嚇得跳下三輪車就抱著他急問道:“爸爸，出什麽事啦?”

王小偉又不敢把信給兒子看，怕他知道錢的事，他畢竟而小，心裡是怎麽想的誰也搞不懂，家裡的錢都給了別人，連房子都賣了，他要是想不通不好好學習，那就影響到他的一生。王小偉畢竟是個聰明人，他看到兒子就想到了解決的辦法，大人一般不跟小孩說起錢的事，也不會想到小孩會撒謊。

他趕忙地:“大磊，爸爸沒事。只是小磊的媽媽來信，讓你媽媽給她打電話，這是不可能的，可不打電話去，阿姨就會懷疑你媽媽的事，她要是知道你媽媽早就死了，就不會要我們給爺爺奶奶和小磊弟弟的錢了。這樣吧，你給阿姨打個電話，就說媽媽在外婆家養病，還不能說話，外婆家也沒電話。阿姨要是問我在幹什麽?你就說我跟別人去外面做生意去了，沒有回家，但掙了很多的錢。對了，你一定要說這個電話是媽媽讓你打的，記住了嗎?快走。”他拉著兒子跑出去，衝進了對面的電信局營業廳，在櫃台前辦理長途電話手續。

大磊愣愣地:“爸爸，你有手機，店裡也有電話，怎麽還要跑來打公用電話?”

王小偉說:“不能讓阿姨知道我的手機號和店裡的電話號碼。我撥號碼，你接。”他撥通號碼後，趕緊把話筒交給兒子，自己貼著耳朵聽。

大磊舉著話筒聽了好久那邊才接電話，並且是阿姨的怒吼:“王小偉，你是個混蛋。”嚇得他驚愣住了，扭頭望著父親不知如何應答。

王小偉自然知道，李燕一定是在手機的來電顯示中看到是雲南的電話號碼，所以一定認為是自己打的電話，才在接聽時火。他急忙推了兒子一下，指了指話筒。

大磊隻得小聲地:“阿姨，我是大磊。”

李燕在那頭似乎也呆愣了一下，才柔和地:“是大磊呀，想死阿姨了，對不起，我剛才以為是你爸爸，你好嗎?”

“我很好，阿姨，小磊弟弟好嗎?”

“他也很好。大磊，你媽媽好嗎?”

“我、我媽媽在外婆家養病，不能說話，是她讓我給您打電話的。”

“這是你外婆家的電話吧，讓你媽媽接下電話，不能說話就哼兩聲好嗎?”

“阿姨，我外婆家沒電話，我這是在電信局。”

“電信局，那你爸爸呢，他在幹什麽?”

“他去外面做生意去了，還沒回家。”

“他沒回家，那你家是不是還很困難，連電話都不裝?”

“我家不困難，爸爸這幾年在跟別人合夥做生意，賺了很多錢。阿姨，您放心，我家真的有很多錢。只是爸爸很摳，說家裡裝電話是浪費錢。”

“是嗎，那你爸爸的手機號能告訴我嗎?”

“他、他沒手機。”

“他沒手機?你告訴你爸爸，就說阿姨說的，他是個大騙、算了。大磊，阿姨想你呀，你為什麽不來北京看阿姨和小磊弟弟，爺爺奶奶也好想你。”李燕的哭聲傳了過來……

大磊慌亂地:“阿姨，您別哭，過幾年我考上大學後，就來北京看你們。我和爸爸也很想爺爺奶奶和小磊弟弟。”

“你媽媽不想小磊嗎?”

“她、她、她也想小磊弟弟。”大磊差點被這句話憋住了。

王小偉急忙衝兒子做了個掛電話的手勢。

大磊趕緊地:“阿姨，對不起，我得回去了，再見！”就一下子放下了話筒，緊張地:“爸爸，阿姨好厲害兒，她好象很恨你。”

王小偉含淚說:“阿姨可能是怪爸爸這麽多年了沒去看你大偉伯伯，再加上她是警察，說話的聲音大，你別怪她。”

“爸爸，這麽多年了，其實你很想去給大偉伯伯掃墓和去看小磊弟弟，你為什麽不去北京呢?”

“爸爸不是不想去，而是、你小，我去不了，前幾年就是想去也沒有錢，這幾年又忙，沒時間去，現在家裡的錢又沒了，就更去不了啦，等你考上大學再說吧。走，我們回家。”

父子倆無言地朝店鋪走去……

從此，王小偉在經營上等同是重新起步，開始了艱難的資金再積累。

大磊真是一個懂事的孩子，回鄉中學讀書後，不僅白天提著塑料袋去上學，路上的廢品都要撿起來裝進袋子裡，而且在學校裡也把廢品檢起來，同學們就笑他，說爸爸是老板，兒子是乞丐。他卻正經地說:“我這是勤工儉學，自食其力。”加上他長得帥，成績又好，時間一長也就沒人笑他了，一些女孩子還幫著他撿廢品。

一個星期天，大磊來縣城看爸爸，他竟然是提著蛇皮袋子一路檢著廢品走到縣城，當他來到水果店門前時，一名女孩子卻笑著跑過來，把一個礦泉水瓶子放進他的袋子裡，他盯著遠去的女孩子無奈地笑了笑。

王小偉出來瞧了瞧，笑著提醒道:“兒子，你是要去北京讀大學的，今後肯定要和小磊弟弟一起在北京找媳婦，漂亮的女孩子哪裡都有。”

大磊羞笑道:“爸爸，你想哪去啦，她是我同學，肯定也是進城來玩的，我是見她的眼睛很象相片中的媽媽，才多看了一會。”

王小偉聽到兒子的話，只能苦澀地笑了笑。

大磊趕緊拉著爸爸走進店鋪，神秘地:“爸爸，鄉裡十一國慶節要舉辦武術比賽，少年組分了三個級別，十歲至十一歲一個級別，十二至十四歲一個級別，十五至十六歲一個級別，我報名了，而且聽說每個冠軍都能得到一千塊錢的獎金，我一定要奪取冠軍，把一千塊錢拿回來，幫家裡還債。”

王小偉笑道:“你就這麽相信自己，一定能得冠軍?”

大磊自信地:“當然，我是武術冠軍的兒子，肯定也能得冠軍。”

王小偉便讚同道:“好，我相信你。”

1o月1日清晨，王小偉讓小舅子幫自己看店，自己趕住鄉中學觀看兒子的武術比賽，因為兒子已經過關斬將，今天即將與同級別的四人爭奪最後的冠軍。

其實王小偉的經營方式就算店裡沒人，顧客們也知道自己如何買水果，導遊姑娘們也會幫著他賣水果，但免費供應的茶水得有人燃，不能與遊客們失望。

王小偉趕到鄉中學時，操場上觀看的學生和家長、及民眾已經是人山人海，武術決賽已經開始，只不過是少年組十至十一歲的級別，最終竟然是一名十一歲的小姑娘打倒了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奪得了冠軍，引起觀眾一陣笑聲。

隨後，大磊同一名男孩上場，沒想到竟然隻用了三招，一拳、一腳、一個掃堂腿就把對手打倒在地，贏得了觀眾們的一片叫好聲和掌聲。

十二至十四歲級別的決賽，是由大磊迎戰另一場的得勝者，雖然他的個子比對手高出半個頭，但對手比他強壯，兩人在場上你來我往，鬥得難分難解，大磊最後不再硬拚，以服軟的方式突然連退幾步，等對手揮拳衝上來時，他一個空翻竟然騰空而起，在空中踢出飛腳，將對手踢出比賽的場地而淘汰，最終大磊奪得了冠軍。

王小偉開心得衝上去，也竟然來了一個空翻跳上了一米多高的比武台，把兒子摟抱起來，父子倆興奮得“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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