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場邊，鄒毅和王堅、曾援朝跑到越野吉普車前正要上車，一排長跑來卻拉住鄒毅道:“小毅哥，你們不覺得我爸今天很奇怪嘛?”

鄒毅一愣道:“怎麽奇怪了?”

一排長說:“他不僅對老頭子非常的尊敬，而且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情感，就算王小偉的父親是縣高官，他這個師長也不需要全程陪同呀?”

王堅醒悟地:“對呀，難道他們曾經是戰友，而且師長稱呼老頭子是老首長，是有點不太對頭。”

曾援朝也驚醒地:“王小偉的老家是新化天龍山，他爸又是縣高官，師長又叫他老首長，這其中肯定有秘密，我看打個電話問問我爸爸，說不定他們能知道些什麽。”

“走，去打電話，讓他們趕緊過來看一下。”鄒毅四人跑進了辦公樓……

一班宿舍內，王大偉瞧著跟隨進來的師長、團長、政委，尊敬地:“三位首長、王伯伯，請坐。”

王小偉扶著父親坐下，急切地:“老頭子，媽媽身體好嗎?哥哥是不是為我挨了處分，嫂子不會怪我吧?”

王志德雙手抱著兒子的臉看了看，歡欣地:“長得還不錯，你媽媽和哥哥都好，你嫂子也很好，他們都讓我好好謝謝大偉，只是你媽媽囉哩叭嗦的說了老半天，我就記住了兩句話，一句是讓你多吃點，再長高點，另一句話就是廢話了。”

王小偉說:“媽媽的另一句話是讓我好好照顧你，對嗎?可你來了四天，我隻同你見了兩次面，想照顧你也沒機會。爹，要不再多呆幾天，我和大偉哥保證把你照顧得白白胖胖。”

王志德樂道:“養豬啊，白白胖胖，你小子從小就沒對我說句好話。”

“哈哈！”陸繼財他們都笑了起來。

陸繼財說:“大偉，老頭子這次來，主要是想聽聽小偉飛刀殺敵的事，他呀有點懷疑，說報紙上是不是把人搞錯了、或者是誇大了，總之他不太相信。”

王小偉噘著嘴說:“老頭子，你憑什麽不相信，官僚主義。”

王志德正經地:“哎哎哎，這可不是我一個人不相信，連你師父都跟我說，真不敢相信，你雙手的飛鏢在二十米以內最多能射中雞，要準確地射中敵人的咽喉，他說除非是奇跡。”

王小偉哭喪著臉急得直叫:“完了完了完了，大偉哥，老頭子這麽一說，肯定連師長都不相信了，我那三把刀白投了，三個敵人也白死了，他們三個都死得活該，可把我一個人冤死了，這可怎麽辦呀?”

湯阿武好笑地:“小偉，你急什麽，在場的又不是你一個人，我和全連的人都是親眼目睹的，這是事實，誰敢搶你的功。”

王小偉雙手一插腰說:“對，老頭子，第二次雙刀還是團長逼我投的，不信你問團長。”

王志德吼道:“你給我坐下，我老頭子想聽的是經過，你叫什麽，小心我給你兩個耳光。”

王小偉害怕而又委屈地坐下，衝著老頭子翻白眼。

王大偉笑道:“王伯伯，那我就把經過說給你聽把。”他就把王小偉兩次飛刀殺敵的過程原原本本地講述了出來……

王志德認真地聽完，然後又瞪著兒子說:“虧你還好意思叫，要不是團長逼你，你敢出手嘛。我告訴你，這個功勞不能算你的，只能算在你們團長頭上，是他指揮若定，敢出險招，這才出奇製勝。”

王小偉噘著嘴說:“我又沒說要功勞，可第一刀是我自己主動出手的呀，你又怎麽說?”

老頭子點點頭道:“第一刀嘛還可以得個嘉獎。”

王小偉笑道:“這還差不多，

那這個嘉獎是你認可的啊，別到時又反悔。”王志德說:“我反什麽悔，可你的功勞同那些犧牲了的烈士比起來……”

陸繼財打斷他的話道:“老首長，你又來了，當年你手下要是出了個這麽優秀的戰士，恐怕把你笑得嘴都合不攏，對自己的兒子也不用要求這麽高吧。你弄虛作假把一個少年送上戰場，給你個處分已經是很輕了，你還想讓他給你立個多大的功呀?”

王志德瞪著他吼道:“都是你害的，你讓省軍區幫你查什麽鬼嘛，查查查，給我和大兒子查了個處分，這下你高興啦。”

兄弟倆驚奇地瞅著兩人，不明白為什麽老頭子敢衝師長發火。

李俊傑和湯阿武卻又樂得哈哈大笑。

陸繼財笑了笑說:“不查怎麽能把你查出來，我也就不會請你來部隊了。”

王志德得意地:“你不請我也會來，自從小偉到了部隊，我就想來了，後來看到小偉的那張嘉獎令，讓我高興得、幾個晚上都沒睡著。”

王小會嘲笑地:“什麽睡不著，是哭了吧。哥哥在信上說，你抱著嘉獎令看了好久，然後就哭了，還語無倫次地說:‘沒想到，他還活著。’被媽媽臭罵了一頓，哭就哭唄，兒子得了個嘉獎就高興成那個樣子，變成瘋老頭子了。”

王志德罵道:“放屁，你那個嘉獎我根本就沒放在眼裡。”

王小偉說:“那你哭什麽，言不由衷，在我面前裝堅強。”

王志德怪怪地笑了一下說:“我才不跟你小子一般見識，我不告訴你，我為什麽哭。”

王小偉也咧著嘴笑了笑說:“我不想知道，反正你這個老頭子哭的時候我沒看見。”

王志德說:“是你說的，你不想知道的啊，我可有件很重要的事還沒說。”

王小偉趕緊起身上去摟抱著他的肩膀，討好地:“爸，我認錯，我說錯話了，你就原諒我吧。快告訴我，什麽很重要的事呀?”

王志德得意地:“哼，現在知道討好我了。我問你，你還記不記得那個陸猛子連長?”

王小偉說:“記得呀，你說他的故事說得最多，就因為他打仗又猛又狠又不要命，你就給他起了個猛子的外號。可惜，他是你們營進入朝鮮後第一批老兵裡最後犧牲的一個，不然你們營第一批老兵中就能剩下你們倆啦。”

王志德開心地:“我告訴你吧，我找到他了，他沒死。”

王小偉吃驚地:“真的?你不是說家全伯伯和小虎伯伯在五三年回家時，說他已經犧牲了嗎，怎麽到現在他又突然冒出來了。”

王志德笑道:“對，他一下子就從你那張戰地第一號嘉獎令上冒出來了，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麽看到嘉獎令時高興得要瘋了嗎?”

王小偉驚訝地:“嘉獎令上有人嗎?我看你真是瘋了，不然你就是碰上了鬼。”

“哈哈！”李俊傑和湯阿武又被父子倆的對話樂了。

陸繼財拉著臉說:“哎哎哎，小偉，誰是鬼，你可別亂說啊。”

王小偉愣愣地:“師長，嘉獎令上怎麽會有人呢，老頭子這不是大白天碰上了鬼嘛?”

王志德罵道:“臭小子，你真是個豬腦殼，嘉獎令上不是有你師長的簽名嘛，你師長姓什麽?”

王小偉說:“我、我不知道。師長，您貴姓?”

陸繼財好笑地:“我姓陸，現在知道了吧。”

“啊，你、你就是陸猛子。”王小偉慌得一把封住了自己的嘴，用驚恐的目光盯著師長。

王大偉也吃驚地望著師長。

陸繼財平靜地:“我告訴你吧，你爸五三年受重傷回國治療，因傷不得不轉業。我在五三年七月、也就是停戰協定簽訂前的一次戰鬥中也受了重傷，被送回國治療，因傷勢太重一直在療養院住了一年，我四處打聽你爸的下落，但沒有人知道。當我回到部隊後才知道，你家全伯伯和小虎伯伯他們也沒打聽到你爸的消息，我們就都以為他犧牲了。就這樣，我和你爸陰錯陽差地都以為對方已經犧牲，二十多年來沒有再去尋找對方。這次你虛報年齡當兵的事情暴露，我讓湖南省軍區去你們縣落實，卻意外地得到了你爸的消息，同時也害得他受了處分，我從前線回來後，直接將電話打到了他的辦公室，請他來部隊做客，原以為他聽到我的名字會吃一驚，沒想到他已經知道我沒死。”

王志德笑道:“部隊寄給家裡的戰地第一號嘉獎令上有你師長的簽名，我一看到那熟悉的名字，就知道不會是別人，所以才說:‘沒想到，他還活著。’你媽和你哥以為是說你，還罵我是瘋子，我哭也不是為你哭，你得了個破嘉獎能讓我高興得哭嘛，你想得美。我警告你啊，不許將我和你師長是戰友的事說出去，不然小心你的腦殼。”

王小偉噘著嘴說:“誰稀罕，你那個破縣高官我從來沒跟別人說過。”

湯阿武忍不住問道:“小偉，你知道我是誰嗎?”

李俊傑說:“還有我，你猜猜，我是誰?”

王志德瞪眼道:“哎，你倆可違背了我們的約定。”

李俊傑叫道:“我才不管你的約定呢，二十多年沒見面，你見面就給我倆下命令，這也不許說，那也不許說，你想把我倆憋死呀。”

湯阿武也叫道:“對，這幾天憋得我心裡發慌，你不說，我們自己說。小偉，你猜猜我倆是誰?”

王志德只能不吱聲了，因為他已經和李俊傑和湯阿武見了面，但要求倆人不得向王小偉表明身份，因為他們倆是王小偉的直接首長，怕今後王小偉利用這種身份還影響進步，可倆人竟然不聽，現在當面說了出來，也就無法阻止了。

王小偉猛地醒悟過來，團長和政委應該也是老頭子的戰友，不然他倆不會老是問自己老頭子的事，今天也不會陪著老頭子坐在這，他便認真地:“團長、政委，你倆貴姓?”

湯阿武說:“我姓湯。”

李俊傑說:“我姓李。”

王小偉思考了一下，望著王志德說:“老頭子，你的戰友中沒有姓湯的呀?”

王志德說:“我是沒說過有姓湯的戰友，但你想想，只要你能想到你政委是誰，就能猜到你團長是誰了。”

王小偉便掃視著兩人，喃喃地:“你倆都應該只有四十多歲，比老頭子要小，你又姓李、李、李俊傑，政委，你是俊傑叔叔?”

李俊傑高興地:“猜對了。”

王小偉又瞧著湯阿武說:“團長，那你是阿武叔叔、還是阿猛叔叔?”

湯阿武笑道:“你阿猛叔叔早就轉業回廣西瑤家山寨了，我自然是你阿武叔叔了。”

王小偉便皺著眉說:“不對呀，老頭子說，當年想當團長的是俊傑叔叔呀， 還說要阿武叔叔當政委，你倆現在怎麽倒過來啦?”

“哈哈！”王志德、陸繼財、李俊傑、湯阿武都被逗得大笑起來。

王大偉坐在那是哭笑不得，他沒想到師長、團長、政委竟然都是老頭子的戰友，這事要被傳出去，全師的人都會大吃一驚，怪不得老頭子不許王小偉透露家裡的事，原來是怕王小偉受到照顧，這說明老頭子是一個光明磊落、值得敬佩的老人。

這時，門被推開，黃老、曾孝勇、曾秀蘭、伍陽春、李彩雲大步走了進行，五人瞧著站起身來的王志德、陸繼財、李俊傑、湯阿武、以及王小偉和王大偉，激動得都說不出話來。

王志德急忙上前，含著熱淚尊敬地:“黃醫生、孝勇、秀蘭姐、春兒嫂子、彩雲，你們怎麽跑來了，我還準備晚上再和繼財他們去看你們。”

“志德！”黃老淚流滿面一把就將王志德摟抱在懷中，曾孝勇也流著淚緊緊地把兩人摟抱住，曾秀蘭、伍陽春、李彩雲也上前與三人抱在一起激動得哭泣，陸繼財和李俊傑、湯阿武也流下了欣悅的淚水，二十多年的分別，曾經以為已經犧牲的戰友和親人，今天卻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他們怎能不激動、怎能不落淚……

王小偉當即就認出了這些人，而且從父親的呼喚聲中已經知道他們是誰，他們可都是在父親講述的故事中出現最多的長輩，怪不得他們在醫院看到自己時是那麽的激動。

王大偉卻徹底地震撼了，這麽多的老一輩軍人在這小小的宿舍裡團聚，而且他們曾經都以為老頭子已經犧牲，如今卻是活著重逢，真是可喜可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