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士們身上的棉花和地上的積雪溶為了一體，再加上天空中大片大片的雪花不停地下著，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無法分清這些地上匍匐前進的白色影子到底是人還是雪……

　　橋頭上，美軍少校瞧著工兵們將炸藥全部安放在橋洞中後點燃了一根雪茄，扭頭瞅了瞅山頭上和沙灘上圍著一堆堆篝火取暖的士兵們，然後又向西邊望去。

　　猛地，少校覺察到了什麽，低頭仔細地盯著雪白的地上，向這邊快速爬動的一團團白影，驚恐萬狀地用手中的手電筒照了過去……

　　“叭”地一聲槍響，爬在前頭的永吉迅速開火將敵上校擊斃，激烈的槍聲迅猛響起，戰士們爬起身一邊衝一邊呐喊著“衝啊”向敵人投出了手榴彈，敵人做夢也沒想到中國軍人會違反常規毫不掩蔽地直接從正面發起偷襲……

　　這種赤裸裸的進攻需要的不只是肚量和勇氣，更講究的是速度和果敢，沙灘上和山頭上的美軍立即被擊倒一大片，美軍士兵們驚叫著慌忙還擊，東面橋頭的美軍也叫喊著向這邊撲來，坦克也趕緊調頭向這邊衝來……

　　警衛營的三路衝擊起到了初見成效，不僅消滅了敵人的有生力量，更打亂了敵人的協調，但由於整個行動都完全暴露在敵人面前，敵人的還擊使不顧一切衝擊的戰士們付出了巨大的傷亡，每前進一步都有戰士倒下，兩名朝鮮人民軍戰士也在衝擊中犧牲……

　　志德帶領三連的戰士們毫不猶豫地向山頭上衝去，這種時候沒有什麽利用地形掩護前進的想法，只能一往無前地衝上山頭消滅敵人就是勝利，甚至於倒下的戰士還堅持著扣下板機射出最後一顆子彈才垂下自己高傲的頭顱……

　　陸繼財帶領一連戰士們迅猛地衝向沙灘同敵人進行著近距離的搏殺，幾乎雙方都是站立著面對面進行著射擊，不是我倒下就是你滅亡，有的戰士在胸膛中彈後拉燃了身上沒能投出去的手榴彈堅持著衝向敵群與敵人同歸於盡……

　　永吉帶領二連的戰士們首先衝到橋頭後迅速臥倒向對面撲來的敵人開火，這場殘酷的戰鬥是死亡與死亡的對抗，勝者可以一息尚存，敗者只能徹底滅亡，敵人的坦克也不顧你我地邊開炮邊向這邊衝來，坦克上的機槍手也瘋狂地進行掃射……

　　永吉抱著機槍趴在橋頭邊射擊邊怒吼著:“快，炸掉大橋。”

　　兩名戰士抱著炸藥包衝向橋頭護坡，但被敵人的子彈擊倒，另兩名戰士衝上去還是倒地犧牲，又有兩名衝上去的戰士再次被子彈擊中，橋頭上戰士們阻擊的槍聲隨著犧牲人數的增加漸漸減弱……

　　永吉瞧著愈來愈近的敵人和坦克，轉身抓起犧牲戰友身邊的兩個炸藥包、拉燃導火索衝向護坡，在身中數槍的情況下竟然堅持著縱身撲進了橋洞，“轟隆”的爆炸聲中大橋和橋上的敵人、坦克同時沉落……

　　“為教導員報仇！”

　　二連剩下的戰士們怒吼著分別向沙灘和山頭上的敵人衝去，雙方在人數急劇減少的情況下繼續進行著拚死搏殺，因為最後的勝利隻屬於還能活著的人，但大橋的炸毀使美軍士兵們在精神上首先敗下陣來，同時也被中國軍人前赴後繼的奮勇鬥志所嚇倒……

　　山頭上有些美軍士兵竟然恐慌地從後面的懸崖住江裡跳，志德抱著機槍誓死如歸地帶領活著的幾十名戰士衝上了山頭，將負隅頑抗的敵人全部消滅。

　　沙灘上，陸繼財和活著的戰友們也把退縮到河邊的敵人徹底殲滅。

　　這場戰鬥其實只有短短的十來分鍾，雙方的兵力加起來有上千人之多，一個營對付敵人的兩個營，不，是一個連對付敵人的一個營，因為永吉率領二連的主要任務是炸毀大橋和阻擊對面的敵人，所以每一分鍾消滅敵人的人數達到了上百人，這樣的戰鬥如果隻用慘烈來形容是遠遠不夠的，你死我活的悲壯場景任何人都無法用語言來表達。

　　槍炮聲停止了，志德、陸繼財和活著的戰士們身上幾乎都帶著傷，他們趕緊尋找和叫喊著倒在地上的戰友，但倒在地上的戰士全部都犧牲了，大家瞧著烈士們的遺體咬著牙流下了熱淚。

　　當看到美軍的一些傷員躺在地上呻吟時，志德喊道:“陸猛子，幫他們包扎一下。”然後走到一名美軍傷員跟前蹲下瞧著他受傷的大腿，從棉衣上扯下一塊布給他包扎，美軍傷兵用恐懼的目光瞅著他，見他沒有惡意時忙從挎包中掏出一個急救包嘰哩咕嘟地說著。

　　志德雖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但看到急救包上的紅十字時明白了，接過後從包裡掏出藥棉和紗布給他包扎好，然後衝陸繼財和戰士們說:“陸猛子，美國鬼子身上都有急救包，把他們包扎好後我們自己也包扎一下，然後把他們抬到篝火旁，別讓他們凍死了。”

　　“是！”陸繼財和戰士們噘著嘴從美軍傷員的挎包裡掏出急救包給他們包扎，順便也相互包扎好，然後將十幾名美軍傷員抱著或抬著放到篝火旁。

　　一名美軍傷員感激地從挎包裡掏出餅乾和巧克力送到志德面前用中文說:“謝謝，吃、吃。”

　　志德奇怪地:“你會說中國話?”

　　美軍傷員舉著一根手指說:“會說、一點點，跟我的中國鄰居學的。你們有多少人?”

　　志德說:“一個營。”

　　美軍傷員吃驚地:“一個營、打敗了我們一個團，你們是不是在雲山松骨峰、阻擊過我們的、鋼鐵師?”

　　志德盯著他說:“是的，我們是鋼鐵師的戰士。”

　　美軍傷員搖頭道:“怪不得，你們這麽勇敢，要是我知道中國軍隊在北韓，我就不參加美軍了。吃、吃吧，謝謝你們，我知道中國人很善良。”他把餅乾和巧克力塞到志德手中，其他美軍傷員也趕緊拿出餅乾和巧克力舉到陸繼財和戰士們面前。

　　志德吩咐道:“大家吃吧，等會還要把烈士們的遺體都搬到山腳下去，我們不能讓他們和敵人的屍體混在一起。”

　　陸繼財和戰士們邊吃東西邊把一些柴架在篝火上，然後走到屍橫遍野的戰場上尋找烈士們的遺體。

　　水門江對岸的美軍站在橋頭上默默而又恐懼地望著這邊火光照耀下屍橫遍野的戰場，和坐在篝火旁取暖的美軍傷員，這樣近的距離雙方開槍的話都可以擊中對方，卻誰也沒有舉起手中的槍，因為大橋已經炸毀，戰鬥已經停止，再開槍似乎失去了意義，何況中國軍人首先拋棄前嫌搶救美軍傷員，這種舉動讓美軍士兵們多少有點感動。

　　志德和大家咬著牙將烈士們的遺體扛到山腳下擺成一排，然後聚集在一起默默地望著烈士們的遺體，但大家又繼續尋找永吉的遺體，可找遍大橋下的沙灘都沒有看到。

　　當看到一頂破爛的志願軍軍帽時，志德趕緊抓在手中跑到篝火前，只見軍帽裡頭寫著“劉永吉”時，他悲痛地閉上了眼睛、淚水流了下來，自己同永吉參加遊擊隊後就沒有分開過，他今天卻永遠地離開了。

　　陸繼財和戰士們也悲傷地圍了過來，志德清點了一下人數後悲壯地:“同志們，這場殘酷的戰鬥雖然我們以少勝多取得了勝利，完成了炸毀大橋的任務，但我們警衛營只剩下了八十九人，教導員和三百多名戰友為炸毀大橋獻出了最後一滴血，有的連遺體都沒留下，但我們的戰鬥還沒有結束，我們必須上山等待師長他們的到來，準備對付從長津湖逃竄而來的敵人。”

　　“走！”志德領著陸繼財和戰士們向山上走去，美軍傷員們坐在篝火旁無言地注視著這些中國軍人消失在密林之中……

　　大橋對岸，美軍官兵看到中國軍人離去後，一名美軍軍官趕緊跑到吉普車前抓起電台話筒喊叫道:“卡羅將軍，我團遭到中國軍隊的突然襲擊，全團只剩下二百多人，水門江大橋也被炸毀，怎麽辦?”

　　山間簡易公路上，卡羅少將坐在吉普車中抓著電台話筒驚恐地吼叫道:“中國軍隊有多少人?”

　　“不清楚，但他們也只剩下幾十人，目前去向不明。”

　　“你們一定要堅守橋頭等待空軍的支援。”

　　“是！將軍什麽時候能趕到?”

　　“天亮之前到達。”

　　卡羅少將迅速調整了一下電台頻道繼續喊叫道:“空軍，我是卡羅少將，水門江大橋已被中國軍隊炸毀，請求空軍在天亮時立即空投浮橋接應我軍撤退，否則我第七軍和第八集團軍將全軍覆沒。”

　　“將軍，我空軍立即準備，天亮時一定投下浮橋接應你們。”

　　“謝謝！”卡羅少將放下話筒氣惱地:“中國軍隊的小股部隊竟然用雙隻腳搶在了我們的前頭，野戰一團真是一幫廢物，連一座大橋都守不住。”

　　邁頓上尉邊開車邊說:“將軍，恐怕鋼鐵師和中國軍隊已經從後面追上來了，如果天亮後我們到達水門江時空軍沒能投下浮橋，那我們可就真的糟了。”

　　“邁頓，你怎麽老提起鋼鐵師，他們絕對不可能再追上我們，如果不是中國軍隊開始了全線反擊，我美軍失去了進攻的主動權，我第七軍定要同鋼鐵師進行一場真正的決戰。”

　　“將軍，恕我直言，我美軍的戰鬥力與中國軍隊相比存在一定的差距，他們的士兵為了勝利根本就不想活著回去，而且他們的戰略又讓我們無法適應，面對這樣的軍隊和軍人，如果再同他們糾纏最後吃虧的還是我們。”

　　“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中國軍人比德國人和日本人還瘋狂，德軍和日軍的敢死隊只知道愚蠢地往前衝，可中國人卻狡猾的多，他們不僅僅是不要命，並且能利用一切地形掩護自己。唉，我真摸不透他們下一步的戰略和意圖?”

　　邁頓上尉猛地一腳踩住刹車，盯著前面停下來的卡車吃驚地:“怎麽回事?”

　　卡羅少將急忙鑽出車踏著泥濘走上前，衝正趴在卡車前蓋上拿著手電筒修理機械的兩名士兵問:“怎麽回事?”

　　一名士兵焦急地:“將軍，車輛拋錨了，怎麽也發動不起來。”

　　卡羅少將吼道:“全體下車，把車推到溝裡去。”

　　美軍士兵們急忙跳下車，把卡車推進了旁邊的溝裡，然後趕緊爬上另外的車輛。

　　卡羅少將重新鑽進吉普車，邁頓上尉繼續向前駛去，美軍車隊的燈光在大雪紛飛的黑夜中如同一道道探照燈在山間遊蕩……

　　黎明，水門江大橋西側的山嶺上，志德和幸存的戰士們在密林山窩裡燒起篝火取暖，陸繼財站在山頂注視著東面橋頭美軍的動靜。

　　猛地西邊的公路上出現了轟鳴聲， 志德和戰士們趕緊跑上山去只見敵人的坦克和裝甲車、卡車快速駛來。

　　陸繼財焦急地:“營長，敵人已經趕到了，師長他們肯定是沒有截住敵人，怎麽辦?”

　　志德說:“師長他們一定會趕來的，走，我們去前面的山上等待師長他們。”他和大家向後面的高山上走去，他們剛剛離開山頭敵人的炮火就飛了過來，猛烈的爆炸聲在山嶺上四處響起……

　　美軍車隊在大橋西側停下，坦克和裝甲車頻頻向山嶺開炮和射擊，士兵們跳下卡車在軍官們的指揮下朝山上衝去、迅速佔領了周圍的山頭。

　　卡羅少將和邁頓上尉鑽出吉普車驚恐地瞧著屍橫遍野的沙灘和橋頭四周，以及山腳下擺成一排的中國軍人遺體。

　　當看到篝火旁的十幾名傷兵時，邁頓上尉急忙跑過去問道:“中國軍隊去哪了?”

　　傷兵中會說中國話的士兵說:“長官，中國人已經走了，他們是鋼鐵師的軍人，一個營打敗了我們的一個團，我們這些傷員是他們救的，他們怕我們凍死還把我們抱過來烤火，我真不知道該怎樣來評價他們。”

　　邁頓上尉吃驚地:“鋼鐵師?中國軍人竟然會救治美國傷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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