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員睜開眼睛嚴肅地:“我要是計較他倆，在長征路上就被活活氣死了。”

　　他起身走到地圖前用紅鉛筆將“上思縣”和“十萬大山”這兩處地方畫上了一個大紅圈，轉身盯著已經站在身後的鄒家全、王小虎、高天成、表情沉重地:“我向你們通報一個情況，昨天我東、西兩路大軍從‘防城’、‘南寧’、‘崇左’派出三個團進入‘上思縣’。”

　　“沒想到從湘中逃竄後一度銷聲匿跡、我們以為已經逃往‘海南島’、或境外的敵一六六師，竟然在這段時間裡采用隱蔽手段，躲藏在‘上思縣’境內的十萬大山之中，使我地下黨沒能及時掌握和獲得他們的情報還造成我軍判斷失誤，給了敵人可乘之機。”

　　“他們與當地的土匪進行合作，借用險惡的地理優勢和熟悉的環境對我軍三個團采取多種形式的阻擊，並且利用我軍根本不懂的叢林戰、陷阱戰實施多層次的攔截，使我軍三個團傷亡慘重。”

　　“其中兩個團不得不在昨天晚上退回‘防城’和‘崇左’，另一個團撤入縣城‘思陽鎮’，沒想到一些土匪化裝成老百姓也混入了縣城。”

　　“今天早上、也就是兩小時前敵一六六師突然偷襲和包圍了‘上思縣城’，城內的土匪也趁機殺人放火，我一個團腹背受敵只能拚死殺出一條血路突圍，但只有三百多人突圍成功。”

　　“同時，敵人的小股部隊和多路土匪對一些集鎮實施了偷襲，慘無人道地殺害了大批民眾和剛剛成立的鎮、鄉兩級人民政府成員，使之血流成河，在人民群眾中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

　　“為了嚴懲這幫凶殘的敵人，我們準備派出一支部隊趕往‘上思縣’、繼而進入‘十萬大山’剿匪，還你們獨立師有著南方遊擊戰的豐富經驗，在與國民黨軍交鋒的四年裡同樣采用過叢林戰和陷阱戰，應該是敵人的克星，只要你們謹慎行事、再結合以往的遊擊戰經驗，就一定能致敵人於死地。”

　　鄒家全咬牙道:“該死的一六六師，正面不敢同我們硬碰硬的交鋒，卻跑回熟悉的老巢躲在背後暗箭傷人，這一次絕對沒有你們再逃跑的機會了。”

　　政委說:“你們有過兩次與敵一六六師正面交手的經歷，應該對他們的心態有所了解，此次去圍剿這批凶殘的敵人，形勢上只不過是一場普通的戰鬥，但它關系到整個廣西的穩定和人民群眾利益的大事。”

　　“再加上‘十萬大山’中散居著瑤族同胞，過去的民族矛盾被國民黨利用和威嚇，使之從了一股與世隔絕的地方勢力，還我軍要想站穩腳跟就必須依靠群眾和組織群眾、特別是要同瑤族同胞進行心與心的勾通，這樣才能將國民黨殘敵和土匪全部消滅，任務艱巨呀。”

　　鄒家全堅定地:“請首長放心，我們會認真總結過去的經驗，不會讓敵人有機可乘。”

　　司令員盯著三人說:“你們三人是這次行動的核心，但你們要記住，做為高級指揮員，應該時刻為戰士們的生命安全著想，過去為了戰爭的全局、為了革命的勝利、我們唯有戰鬥和勇往直前才能戰勝敵人。”

　　“現在我們已經取得根本上的勝利，如果還象以前一樣只知道衝衝衝，就會給戰士們造成無謂的犧牲，所以在制定作戰方案時要充分考慮到地點的不同和環境不熟悉等因素，不能憑經驗而盲目地做出一個決定，特別是與敵人的第一次正面交鋒，必須打出我們的軍威，讓人民群眾看到希望。”

　　王小虎堅定地:“司令員，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司令員說:“出發的時間和作戰方案由你們自己決定，家全不是說‘將在外軍令有所不授’嘛，我不會給你們下達任何指令。”

　　鄒家全不好意思地摳了摳頭，王小虎和高天成笑了。

　　政委也笑著說:“司令員給了你們便宜行事的權力，該怎樣指揮就是你們的事了，現在我和司令員想聽聽你們的作戰方案，家全，你先說。”

　　“是！”鄒家全用手指著地圖說:“根據我們前兩次同敵一六六師的交鋒和高參謀長前段日子的介紹可以看出，他們趙師長的個性雖然謹慎和狡詐、號稱軍中狐狸，是一個絕不輕易冒險的人，可恰恰也就是這一點暴露出他狐狸性格中對對任何人都不相信、唯利是圖、明哲保身的弱點。”

　　“所以我認為，他偷襲‘上思縣城’並不是要佔領它，還是想借此機會顯耀自己的實力給已逃跑的白崇禧看，為前段時間一而再、再而三地逃跑挽回一下自己的臉面，為今後借助‘十萬大山’之地理優勢，與我軍抗衡爭取國民黨的支援和重新信任。”

　　“我們獨立師進入‘上思縣’的首要任務是必須集中兵力、尋找機會采取迅雷不及掩耳之手段給予敵一六六師重創，這樣才能徹底地消滅他們，和進入‘十萬大山’之中殲滅各股土匪勢力。”

　　“還我的作戰設想是，我們必須以強行軍速度，在明天早上六點之前，趕到‘上思縣華蘭鎮’的北面山嶺中設伏，等待敵一六六師後撤‘十萬大山’之際消滅他們，而‘華蘭鎮’是一座千年古鎮，自古以來就是歷代官府屯兵伐邊、鞏固邊界的戰略要地，我們如果……”

　　司令員忙舉起左手道:“等等，我問你，‘華蘭鎮’雖然是‘上思縣’中南部的一座戰略重鎮，但敵人後撤至‘十萬大山’有東、南兩條路可選擇，何況‘華蘭鎮’離‘十萬大山’有近五十裡路，比從東面的‘叫安、松柏、那當’三鎮後撤要遠二十多裡，這不是舍近求遠嗎?”

　　“你怎麽就敢斷定敵人後撤一定會走‘華蘭鎮’，如果設伏不能達到目的，那不是錯失戰機放虎歸山嗎?”

　　“何況昨天我軍一個團就是向‘華蘭鎮’進軍時在半路上糟到了敵人的偷襲，你卻也想在‘華蘭鎮’的北面設伏，在地形不熟習的環境下是不是有點冒險?”

　　“對了，這三個問題由小虎來回答，你倆從小就在一塊，配合上又很默契，我好久沒這樣跟你們三兄弟、哦，是你們兄弟倆討論過作戰方案了，今天就算考考你倆。”

　　王小虎正經地:“家全的作戰設想是根據敵一六六師趙師長的性格來推斷的，狐狸的本性就是狡詐，此次他們偷襲‘上思縣城’得手，但行蹤已經暴露，只要我解放大軍有所行動，他們必定會撤回熟悉的‘十萬大山’之中。”

　　“雖然從東面的‘叫安、松柏、那當’後撤要近二十多裡路，可如果我軍從‘防城’派出一支部隊在‘那當鎮’實施阻擊，敵人就如同送貨上門、自尋死路。”

　　“還走‘華蘭鎮’表面上要遠一些，但我軍要趕到‘華蘭鎮’以西進行攔阻那就要比敵人多走十多裡路，不僅時間上來不及，並且那一帶都是群山峻嶺，敵人隨時都可以進入山嶺之中逃之夭夭。”

　　“同時，敵人要想在原始叢林中生存下去，糧食是他們最想得到的東西，‘華蘭鎮’表面上是一座戰略重鎮，可更重要的還是一座貿易中心，它處於‘上思縣’中南部，是東南西北各路客商雲集和進行貨物交接的首選之地，敵人在進入‘十萬大山’之前一定會趁機搶奪一批糧食，做好長時間與我軍對抗的準備。”

　　“特別是‘華蘭鎮’以南的山嶺中是瑤族同胞的主要活動區域，他們的勢力不可輕視，雖然歷代封建王朝和國民黨政府都對瑤族同胞采取高壓政策，使他們只能躲避山嶺過著刀耕火種和遊獵的原始生活，但少數民族歷來只求安寧，從不主動以武力對抗官府，除非被逼急了才奮起反抗。”

　　“如果敵人以國民黨政府的名義逼迫不明真相的瑤族同胞對我解放軍進行武力對抗，那我們就麻煩了。所以，我相信敵一六六師在逃竄‘十萬大山’之前一定會走‘華蘭鎮’，至於那裡的地形和環境我們雖然沒有進行過實地考察，但基本上都已經了解，如果能爭取時間在北面選擇好埋伏點，這場戰鬥我們還是有把握取得勝利的，這個觀點我和家全一致。”

　　司令員愣愣地:“哎，你倆沒去過‘上思縣’，更沒去過‘華蘭鎮’，那裡的情況怎麽就這樣清楚?而且好象早就知道會派你們獨立師去那裡似的，我可不相信什麽先見之明。”

　　鄒家全笑著衝門口喊道:“俊傑，進來，告訴司令員你家是哪裡的?”

　　李俊傑興奮地進來立正道:“報告司令員，我家就住在‘華蘭鎮’，我爹是做山貸生意的，從小我就跟著父親經常去周圍的集鎮和村子裡做生意，那裡的情況都是我告訴師長和政委的。”

　　“當然，還有幾個戰友的家也在上思縣，他們也都向師長和政委匯報過情況，功勞是我們大家的，我不能獨吞。對了，司令員，我這次能不能回家看看，我真有點想家了。”

　　司令員好笑地:“你這個小鬼，說話真有意思，匯報情況還要分功勞的大小。好，等‘華蘭鎮’解放後你就可以回家了。”

　　李俊傑急忙地:“我不是要回家，只是想回家看看，我可不離開部隊，不然我就不回家。”

　　政委樂道:“沒人讓你離開部隊，你想哪去了。高參謀長，你對家全和小虎的作戰分析有什麽看法?”

　　高天成猶疑地:“我個人認為，師長和政委的分析雖然是對的，但敵人一定會在各大小集鎮布置情報網，我們的任何行動都會驚動敵人，要想打一場殲滅戰談何容易。”

　　“我的看法是要想徹底消滅敵人，還不如直接從‘防城市、南寧市、崇左縣’、也就是從西、北、南方向派出部隊對‘上思縣’和‘十萬大山’實施包圍後再步步推進，最後把敵人全部消滅。”

　　司令員點頭道:“這個方案比較穩妥，但投入的兵力至少要三個軍，花費的代價太大，對付敵人一個師和幾股土匪，搞得這樣的聲勢浩大有點劃不來，而且我們的部隊對‘叢林戰’根本不了解，進入‘十萬大山’之中會造成不必要的傷亡。”

　　“更重要的是會給老百姓帶來負擔，因為後勤供應所用的人力物力都必須由地方政府派人承擔，所以暫時不能采用。”

　　“家全，你的作戰方案其實還沒說完就被我打斷了，你繼續說。”

　　鄒家全指著地圖說:“我準備命令獨立師一小時後出發，為了不驚動敵人，先繞道從‘崇左縣’一直南行，天黑後再由南向東在山嶺之中進入‘上思縣’、直插‘華蘭鎮’。”

　　“同時請司令員在今晚十二點派出一支部隊向‘上思縣城’進發，敵一六六師聞訊必棄城南逃，只要我們在明天天亮之前趕到‘華蘭鎮’北面的‘龍虎山’一帶設伏，打一場殲滅戰應該是可行的。”

　　“關鍵是要看我們的行軍速度，雖然經‘崇左縣’要多走一百多裡路， 但這樣才能麻痹敵人，如果我的判斷沒錯的話，明天清晨我們就會與敵人相遇，此戰略如能成功就能早日完成剿匪任務。”

　　“如果敵人不走這條路也沒關系，我們可先行解放‘華蘭鎮’，然後命令各團向周圍的‘松柏鎮’、‘那當鎮’、‘汪樂鎮’、‘百姓鎮’進軍，采取多種戰鬥形式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再以城鎮為中心向鄉村進發，切斷敵人的情報網和後勤保障，尋找機會再進山剿滅敵人。”

　　“當然，我現在只能說是紙上談兵，具體如何行動得根據明天的情況再定，這就是我的作戰方案，請司令員和政委指示。”

　　司令員瞧著高天成說:“高參謀長，你對家全的作戰方案有何看法?”

　　高天成笑道:“我沒想到師長的作戰方案這樣的簡單可行，再加上政委的分析又很準確，抓住了敵一六六師趙師長的狐狸本性，我一定遵照命令執行。”

　　司令員果斷地:“好，就照家全的作戰決方案執行，我們將全力配合，並且調集糧食保證你們的後勤供應，祝你們成功。”

　　鄒家全和王小虎、高天成立正道:“是！”

　　李俊傑和站在門口的阿武、伍陽秋他們興奮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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