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雙呆住了,她怎麽都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故。
這時候,一報的報錄人也返轉回來,人還沒進門,便嚷嚷著:“你們這家人也真是,說是你家中的,你們不信,偏說是旁家,鬧了一出笑話。”
寧采臣和寧才臣,聽上去是差不多,但是這名字總歸是要見字的。寧才臣本人倒是願意差不多下去,可這報錄人可不敢,即使是接了寧才臣的賀喜銀子,他們也要找到正主。
找了一圈,發現還是頭前那家,免不了有些埋怨。
二報三報的報錄人忙拉住一報的同僚,說了他們剛才的猜測。
一聽,他們也不吭聲了。這事還真是這樣,就是同僚之間關於陳世美的話,他們也信。
這大官背後的肮髒心思,哪兒瞞得過他們。畢竟無論是什麽樣的肮髒事,最後出手的總會是他們。
傳說陳世美是買凶殺妻兒,但是為什麽這公主什麽的要找陳世美這樣的窮人做相公,為什麽那些商人隻敢找三榜的人做女婿。
因為這樣身份配。
這說也對,但是別忘了一本萬利的商人們只要有利,他們哪管什麽身份。
主要還是利害二家。
大官小姐找窮人和商人娶三榜都是如此,只有女方身份高了,才能壓製住男方。
特別是這窮駙馬,一應開支可是有宮人算計的,就是與公主同房也得經宮人同意。有這麽一個大管家在,他哪來兒來的銀子雇凶殺人。
而說陳世美為了個人前途殺妻棄子,就更不對了。
這狀元是什麽,是進士科的頭名才稱的,進士一等多數可官至宰相,所以宋人以進士科為宰相科。宋呂祖謙說:‘進士之科,往往皆為將相,皆極通顯。‘當時有焚香禮進士之語。進士科之外,其它科目總稱諸科。
個人前途都到宰相位了…還想要什麽個人前途?
反倒是做了駙馬之後,是幾乎便與相位無緣,這才應該叫沒有個人前途吧!官家也好,士林也好…都不會同意駙馬登上相位。
駙馬只是名字好聽的泥菩薩,這點兒他們這些人哪個不清楚。
如果駙馬真那麽有權勢,漢唐以降,為什麽那麽多大家子弟寧死也不願做這駙馬,還不是一做了駙馬,個人的政治前途便定了。
聽說這家發生的事,報錄人也不鬧了…安安靜靜下來吃酒席。
這時一個體面的管家,手裡拿著一個大紅全帖,飛跑了進來:“張老爺來拜新中的寧老爺。”
寧母出迎,只見那張鄉紳下了轎進來,頭戴紗帽,身穿葵花sè圓領,金帶、皂靴。他是舉人出身,做過一任知縣的…寧母趕忙把兒子的事說了。
張鄉紳攀談道:“世先生同在桑梓,一向有失親近。”
這搶了親什麽的,總也是中了…他這個過氣縣官是比不了的。否則大可像寧采臣中秀才一樣,隨便派個下人後輩來就是了,哪兒會親自來。他又說:“適才看見題名錄,貴房師本是先祖的門生,我和仙芝是親切的世弟兄。無以為敬,謹具賀儀五百兩。”
他這邊說完,見寧家沒有男丁,也便幫忙張羅著,仿佛他真和寧采臣成了親兄弟似的。
不過文人之間也就是如此。君子有通財之誼,以寧采臣現在的家世…這財是通不了了。乾脆卷起袖子直接動手吧!
有了他的張羅,寧母才得了空,好生安慰聶雙說:“你別發愁,臣兒最聽為母的話,等他回來,鐵定讓他娶你。”
噗嗤!
聶雙突然笑了:“夫人放心…相公是個有本事的人。只要他不願意,那些人一定拿不住他。”
聶雙也是關心則亂,這士子中了,便會有人送銀子送地送房子,官位也是不缺的。
說是搶親,那也得搶得到人才行。寧采臣的本事,她又怎麽會不知道?哪個凡人搶得了他?
這會兒功夫,又有士紳來賀,全包了幾百不等的賀銀。
第二天才是商賈來,他們送的才是大頭。
家中這些變故,寧采臣是沒有想到,他此時正在梁山上忙著。
這次是真的上了八百裡水泊梁山。
也不能說是“上”,因為這梁山即將沒有了。
這大寨主準備今後不再打家劫舍了,這梁山可不就是沒有了嗎?“賢婿,自你來後,我便細想了,這草寇是做不長久的,就是為了女兒,也不能這麽乾下去了。可不乾這個了,這麽多人,怎麽個營生,我一直沒想到,這才請你來,一起商議一下。”
聽到他這麽說,寧采臣嚇了一跳。心說:不是吧!我這小蝴蝶東攪和一下,西攪和一下,便把這梁山攪和散了吧!
攪和沒了這梁山,這是好是壞還沒弄清,竟然便撞上了晁蓋上山。
為了給向太后祝壽,這一年的花石綱送得是又多又急,這麽多的財貨也便引出了晁蓋他們。
寧采臣正給王倫出主意,他既然不想再打家劫舍,歷史影響什麽的,先不說,那個太費事,說也說不清楚。單就這事本身,卻是件好事。
可偏偏這時朱貴帶著晁蓋、吳用、公孫勝、劉唐,以及阮氏兄弟並一眾莊丁上了山。
晁蓋的聲望似乎極高,因為就是王倫也不得不親自去迎。
當然,寧采臣是不需要迎的。晁蓋不過是個地保罷了,讓他這新科頭名去迎一個地保,沒有這麽個道理。更何況見不見這晁蓋,寧采臣也沒拿定主意。
沒有了林衝,晁蓋依然上了山,依然是王倫去迎,一切都和書中寫的一樣。
王倫領著一班頭領出關迎接晁蓋等,慌忙施禮,道:“小可王倫,久聞晁天王大名,如雷灌耳;今日且喜光臨草寨。”
晁蓋道:“晁某是個不讀書史的人,甚是粗鹵;今日事在藏拙,甘心與頭領帳下做一小卒,不棄幸甚。
王倫道:“休如何說…且請到小寨,再有計議。”一行從人都跟著上山來。
到得大寨聚義廳上,王倫再三謙讓晁蓋一行人上階。
晁蓋等七人在右邊一字兒立下;王倫與眾頭領在左邊一字兒立下。
一個個都講禮罷,分賓主對席坐下。
王倫喚階下眾小頭目聲諾已畢…一壁廂動起山寨中鼓樂。
先叫小頭目去山下管待來的從人,關下唱有客館安歇。
單說山寨裡,宰了兩頭黃牛,十個羊,五個豬,大吹大擂筵席。
眾頭領飲酒中間,晁蓋把ōng中之事…從頭至尾,都告訴王倫等眾王倫聽罷,駭然了半晌;心內躊躇,做聲不得;自己沉吟,虛作應答。
王倫一沉吟,寧采臣便知道自己不出去是不行了。除非是他想看著王倫死。
書中是這樣寫的:筵宴至晚席散,眾頭領送晁蓋等眾人關下客館內安歇,自有來的人伏shì。
晁蓋心中歡喜…對吳用等六人說道:“我們造下這等mí天大罪,那裡去安身!不是這王頭領如此錯愛。我等皆已失所,此恩不可忘報!”
吳用只是冷笑。
晁蓋道:“先生何故只是冷笑?有事可以通知。”
吳用道:“兄長xìng直。你道王倫肯收留我們?兄長不看他的心…隻觀他的顏sè動靜規模。”
晁蓋道:“觀他顏sè怎地?”
吳用道:“兄長不見他早間席上與兄長說話倒有交情;次後因兄長說出殺了許多官兵捕盜巡檢,放了何濤,阮氏三雄如此豪傑,他便有些顏sè變了,雖是口中答應,心裡好生不然——若是他有心收留我們,隻就早上便議定了坐位。杜遷,宋萬這兩個自是粗鹵的人,待客之事如何省得?只有林衝那人原是京師禁軍教頭,大郡的人…諸事曉得,今不得已,坐了第四位。早間林衝看王倫答應兄長模樣,他自便有些不平之氣;頻頻把眼瞅這王倫,心內自已躊躇。我看這人倒有顧盼之心,只是不得已。小生略放片言…教他本寨自相火並!”
晁蓋道:“全仗先生妙-策。”
聽聽,果然是造反的軍師,人家只是不想收留他們,他便要設計害人。這樣的人不造反,天下便沒有人會造反了。
所皿後人才會說,這一肚子壞水的總是師爺。
現在沒了林衝,梁山又很團結,火拚是不會了,但是也得防著這吳用,真讓他用計殺了王倫,奪了這山寨,對十三娘可就不好答覆了。
如果真那樣,十三娘必然要出山報仇。這修真殺了他們這魔星,魔星位復活,掉頭再殺修真……
一來二去,可就真打起來了。
沒了梁山不要緊,可要是提前開啟了這神魔之戰,可就不是寧采臣的本意了。
不得不說這道祖算計無雙,改了這林衝的命運,變更了王倫的志向,看著都是好事。可到頭來,卻反而更加危險了。
寧采臣一身進士服進來,一應嘍羅全都向他見禮,這吳用再不複雲淡風輕,勃然變sè。
這前面說過,這大宋的宣傳極其厲害,就是後來造了反的梁山眾人,也是極看中這大宋的“文憑”。
吳用說的好聽是個學究先生。說的不好聽,也就是個不第士子罷了。
這次他看見一個進士進來,先天上便矮了一頭。
反倒是晁蓋他們錯愕了一下,不解這山寨中怎麽會有進士出現。
這宣傳上,進士們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雖然晁蓋他們不信這個,但是也免不了規矩不少。
晁蓋這些人側目看著寧采臣,寧采臣卻大大方方向王倫行了禮。“嶽父,在下想到了,嶽父不願意打家劫舍,可以安排兄弟們跑海營生。”
寧采臣一出場便點明了自己與這梁山的關系,並明說王倫不打算再打家劫舍的打算。
不是他不仗義,而是晁蓋這幫人如果不一下子壓製住他們,這梁山早晚出事。就像原文中的王倫,對晁蓋一行人,好吃好喝供著,離走了還附上銀子盤纏。
怎麽看,這王倫都沒有失禮的地方。
說王倫膽小也好,說他“革命xìng”不強也罷,對晁蓋他們,王倫做的不能說不夠好。可他們不還是照樣把人殺了,佔據了山寨,自領了寨主。
所以寧采臣才要一開始便壓住他們,準確來說是壓住吳用。
梁山火拚,是吳用一手設計的。後來宋江成為梁山之主,還是他。
可以說這人就是天生的“革命者”,到了哪兒都不忘革命。
公孫勝的師父羅真人曾對公孫勝說:忠心者少,義氣者稀。
這話是當著宋江的面說的,說的是天下,但其實何嘗又不是說宋江領導下的梁山。
當梁山的一應老人糸隨王倫建寨的T都死光後,公孫勝顯然明白了他師父的意思,功成身退,回薊州潛心修道。梁山一切再與他無關。
寧采臣也想過這吳用天生的“軍事家”、“革命家”,去朝庭告發自己的可能。
先不說他這麽個“反賊”的話有多少人相信,僅僅是王倫想轉業的想法下,他即使告了,也沒用。除非這勸土匪草寇不再打家劫舍也算是造反。
否則寧采臣不僅不會有事,官家一高興,反而會大大的獎賞他一番。怎麽說地方上的匪盜少了,總是件好事不是。
“這位是?”吳用出口了。
寧采臣一出現,王倫膽氣為之一狀。寧采臣中了頭名的事,下面早報了他,也就是說寧采臣幾乎便是個狀元了。
自己是狀元的嶽父,那還有什麽好怕的。有這麽一個完成了自己不第遺憾的女婿,王倫的怨氣早就消了。他反而lù出了爽朗的一面, 大笑說:“這是小女的夫君,新科會元,只是小女外出學藝,至今沒能完婚。”
嘶-
新科會元,那不就是狀元。別人只是驚訝寧采臣的學識了得,但是吳用卻覺得牙後根都疼。
就像寧采臣想的那樣,到了梁山,看到由於寧采臣提醒,變得雄壯的梁山嘍羅,吳用便有奪下來,以為基業的打算。
這嘍羅弱,是看不起之下的奪下;這嘍羅練的好,是眼羨以為基業的奪下。
誰讓他是天生的“革命家”,不革命,他還能做什麽?
可是寧采臣一出現,不,不是寧采臣,而是這科狀元的身份。
殺?那朝庭要不盯著自己打就怪了。這可是新科狀元,就是官家有意放他們一馬,這士林又會答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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