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考場,李翰林他們還是對寧采臣津津樂道。 也是,他們這類官員,平日裡難得出彩。好容易抓住了一個,又適逢太后大壽,這彩出的也就更重了。
也許是幸福來得太突然,以致於李翰林都患得患失起來。“寧采臣縣試、府試、院試的卷子我都看過了,可惜都不出眾。”
“寧采臣的才華無庸置疑,可這科舉場上的事情誰又能說清楚。剛才他那手雙管齊下確實驚人,可因為急著趕稿,倉促而就,沒有仔細斟酌,怕是未必能寫出好文章了。哎,本官到有些替他擔心。”縣學學官忍不住有些憂心忡忡。作為地方學官,自己手下的士子好不容易出了這麽一個人才,他這個學官也是面上有光(後期才加入這點,選擇性忘記)。
可是這寧采臣又與一般士子不同,就是他科考發揮不好。這點卻是最要命的。
才子再有光,也是比不上一個高中名額的。
“不然。”衛學政放下筆,神情激揚:“剛才本官已經看過寧采臣的兩張卷子,本官別的長處沒有,就一雙眼睛好得很。他那兩篇文章,怎麽說了……隻一個好字了得。依我看來,這季考的頭名……不,是整個府的頭名可以定下來了。”
“這麽好?”縣學學官張大嘴,這可打破了以往寧采臣的慣例。
“恩,我念給你們聽聽。”衛學政哈哈大笑,面帶得色,一清嗓子,就要將先前他看得卷子背出來。其中,未必沒有炫耀自己過目不忘的心思。
這個時候,李翰林突然一聲咳嗽:“衛大人慎言,國家自有制度,不可妄語。”
制度是一方面,但這是季考,又哪裡管的那麽嚴實。
不過也正因為不嚴實,李翰林才不讓他念。官家為什麽讓從考題中選奇文妙句?為的還不是驚喜,沒人聽過。如果只是為了沉舊的句子,從前朝選豈不快得多。
衛學政心中一驚,立即明白過來。他雖不在朝堂,但是這次的莊重,他是懂的。而士子們的好句子,只要定下來,便立即會傳唱出去。這距離太后壽誕可還有不少日子哩。
“李大人說的是,下官緊記。”
李翰林見他明白,自然也不會追著不放,而是說道:“既然審大人看過吳節的卷子,為了公平起見,第一場的卷子,大人回避一下嫌,就不閱卷了。”
衛學政點頭:“本應如此,不過,本官可以和你們打賭,寧采臣定能拿這個第一。”
李翰林緩緩道:“就不同衛大人打這個賭了,寧采臣的卷子,就算糊住名字,也能被人一眼看出來。進士科一甲的卷子,放在院試考場上,恰如那鶴立於雞群之中。”
兩個正副主考同時哈哈大笑起來,一時間倒減淡了他們的衝突。
季考第一場已經結束,卷子也都交了上去。
下一道題目會在明天凌晨時發下來,考生們可以休息一晚上,養精蓄銳。
雖說是季考,但是卻極少有人學寧采臣交卷出去,而家中得了隻言片語的士子就更加不會出去了。
宋朝雖有詞文並重之稱,但是畢竟是第一場考,再加上那些平日裡的風雲人物這次不僅沒有提前交卷,既然連交卷後,也沒有出考舍。因此,交卷之後,自然是弄得眾人緊張不已。
至於寧采臣,他太低調了,以致沒人知道他竟是杭州的大才子。
由於不知他的身份。一般士子不敢學他。有頭有臉知道的,更是巴不得他趕快離開,以免搶了他的名額。
累了整整兩天,高度繃緊的神經松弛下來,考舍裡次第亮起了油燈。有人低聲笑著,顯得頗為得意;有人則發出壓抑的哭聲;更有人哭一陣笑一陣,如夜梟般令人毛骨悚然。
衙役們先還厲聲呵斥,試圖使士子們安靜下來,結果卻是毫無用處,也就由著他們,反正等他們折騰累了,就會安靜下來。
考生們實在是太緊張了,也需要放松放松,將激蕩的情緒發泄出來。
考場無關生死,功名高於生死,歷來多有怪異之事。死在考場裡、瘋在考場中,或者從此一飛衝天,冥冥中好象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操弄著萬千命運。
這次雖是季考,卻弄出如許大的動靜。仿佛這些大官們不知道他們本身便是對士子們無形的壓力似的。
或許他們知道,但是卻以考核心性,不再在意。
他們不在意,差人們卻不行,特別是這杭州城的差人。所以,衙役們索性在神像前點了香燭,燒了些紙錢, 弄得整個考場陰氣森森。
寧采臣雖趕到杭州,卻沒有急著走進考場。也就避免了這緊張的氣氛。
而他現在也在發愁。因為昨天他是親眼看到了大妖的可怕。
這還僅僅是天熱,便差點要了寧母的性命。如果真到了水漫金山,他該怎麽辦?
作為一名白、粉,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他便一直沒有認真考慮過水漫金山之事。
他一直以為,水漫金山罷了。後世的國朝,哪年不旱?哪年不澇?
但那只是電視中所看,並沒有什麽親身感受,而且每次大水,似乎都為人力所救,沒啥可怕的。
可是今日……
牛鬼蛇神,他並不怕,甚至可以打上門去,救回寧母。可旱魃一戰,讓他知道了天地之威可怕,這還只是旱魃本身的熱度,如果換成真正的天地之威,他一介書生能怎麽辦?
也要像後世的軍人那樣,用胸膛去擋水嗎?他不覺得他那樣做,便可以阻得了水漫金山之水。
自從知道許仙後,我頻頻參入許仙一家的生活。當知道白蛇出現後,又立即親自去見。我一直以為是為了親人,是為了許仙好。現在才知道我不過是為我的自己。我怕死!
作為法學生,我早忘了什麽是真誠,即使我沒有清楚地告訴自己,但是在面對危害自己生命時,我還是下意識地去做了。真是學得好一手自我保護意識。
我還說後世之人沒有親情,怨恨父母對我的拋棄。原來我也不過是個偽君子啊!若不是我脫了死之苦,恐怕還想不到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