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采臣不知道由於他對這個名將軍神的敬仰之情,使得他在軍將之間,名聲極好。 在文貴武賤的制度下,兵將們哪一個不油滑得很。察言觀色的眼力勁,文人都不是對手。
一個人看他們兵將是不是真實感情,看一眼,他們便心中有數。
“寧相公客氣,這馬上打天下,治天下還是要靠你們。”
這話說的,有些拍馬屁的味道。一方軍將,拍一小小秀才的馬屁,真真是無比可笑!可這樣可笑的事,確實發生了。
也難怪,誰讓這個朝代能看重的文官太少呢?敬重的,更是一個都無。
現在有了個寧采臣,對他們兵將是真的尊敬。這關系便值得維系下去,今後也會是道人脈。若做了官,那就更好了。最好是戶部,這樣一來每年的錢糧也會好要不少。
“將軍客氣!民不治而治。”這是黃老之說,講的是百姓無須他人治理,自己就能管好自己,反倒是官越多,百姓越困苦,天下越黑暗。
“而天下久未平矣,正需要將軍們支撐天下。”
寧采臣說的是事實,遼與西夏,哪一年不是來宋境打草谷。聽說今年過年時都來了。
冬季不伐。冬天,一般是不會開戰的。但是冬天卻是搶劫的好季節。
漢人重視春節,到了過年一年的收入多數會拿出來花銷,置辦了年貨,正等到過年食物。
聽說西夏人還專為此取了個名號-“競食”。
意思是漢人把飯菜都做熟了,他們只要來吃就可以了。
當然,這樣的劫掠是稱不上作戰,朝堂上是一般不會外傳的。
只是寧采臣是後世之人,這世界雖與歷史不完全一致,大體還是相同。很有幾分,細節不問,大勢不改的味道。
說軍人是國家的支撐,不是這兒人多,說不得這兒的軍將都會痛哭出聲。
多少年了,終於出了一個體諒咱們軍人的文人了。
這些年來,哪一次不是有功是文官領導有方,決勝於千裡之外。有過,則全是他們武人貪生怕死。
文人書寫的歷史,宋朝是公認的軍武最弱的朝代。什麽武將不會訓練士兵,貪生怕死……例子舉了不少。
可真的如此嗎?
在面對整個世界都無敵的蒙古騎兵時,是宋朝,堅持了半個多世紀。
而另一個號稱“滿萬不可敵”的朝代卻為人揍得屁滾尿流,即使是在早期,還在遼東時,面對沙俄的開拓者哥薩克騎兵,也是只有逃跑的份。
正所謂“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宋朝可當此稱。
文衙內更是高興,本來寧采臣便是文人,還是個大才子,他真的很擔心自己只找來武人,沒有文人,寧采臣會不高興。
“既然大家如此投緣。寧相公何不做詩詞一首以賀。”
寧采臣這麽給他們武將面子,他們當然也要給寧采臣面子。一個文人的面子是什麽?當然是他們擅長的了。
只是這卻有些為難寧采臣了。不為別的,這誇宋朝兵將的詩還真不好遠。封狼居胥,那是人漢朝。十三道金牌,是絕對不能寫的,再說還沒發生呢?
“來人,取酒來。寧相公得大碗吃酒,才有詩才。”文衙內央人去取酒。
武人愛什麽?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寧采臣這“習慣”立即讓他們覺得親近不少。
可寧采臣敢喝嗎?
一會兒月上柳梢頭,他還有戲要演呢?他可不想變成夏侯劍第二,
從屋瓦上掉下來。 從小便打熬身體的夏侯劍都摔壞了胳膊,現在還架在脖子上。要是他,非摔斷了骨頭不可。
寧采臣趕快提筆做寫狀,可還是沒躲過。軍將們親自為他倒上的酒,他能不喝嗎?
如果他是這時代的人,大可一句:“粗鄙之酒,文人豈能飲得?”
可他不是。雖然大口飲酒得了軍將的讚許,卻也同時上頭。
不敢再飲,立即提筆寫下:
《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滾滾長江向東流逝,不再回頭,多少當年釃酒臨江,橫槊賦詩的英雄像翻飛的浪花般消逝。是與非、成與敗何必太在意,都會過眼而去,只有青山依然屹立,太陽依然東升西落。白發蒼蒼的漁翁與樵夫泊船江面,早已習慣四時變化,難得見了一次面,便暢飲一壺濁酒,笑談古今。
書寫宋朝兵將,這首詞是再合適不過了。
如果沒有《三國演義》誰知道關雲長是哪根蔥,多少英雄人物,只有寫了,才會為人所知。不寫,永遠不會有人知道。
這和宋朝兵將多麽相似。
宋朝兵將注定了他們的故事成不了經典,即使有《說嶽全傳》也經典不了。因為在其中文人的分量太少了,文人發揮的作用太少。沒有諸葛孔明的三分天下不說,就連周瑜的二分天下都沒有。就更不用說先主一事無成,直到諸葛亮出山。
這是什麽?文人的地位還能比這更高嗎?
可《說嶽全傳》倒好,文人們都扮演了什麽角色。寫陣圖,打敗仗;違了文人的軍令,打了勝仗。事後,文人還報復。
這樣文章得不到文人的認可,還經典,我連你民族英雄的稱號都摘嘍。
“好,好詞啊!”
此詞一出,立即便打動了所有的武人。
宋朝太特殊了,宋將是不能搞立志殺敵之類的,你若成了名將,就要小心了,小心官家的猜忌,誰讓趙匡胤得位不正,其弟又沒有統一華夏。
如果寧采臣真寫出什麽封狼居胥,他們還真不敢要。可這詞不同,他們每個人都想討要一副。
這古人之間贈送字畫的關系絕對遠超其他禮物。一副親筆字畫便是一個承諾,今後遇了什麽事,是可以拿著這字畫,找上門去,求人辦事的。
而只要這事情不是確實無能為力,文人們一般是不會不辦的。
寧采臣顯然忘了這點,酒意之下,不僅寫了,還再度秀了一把雙手持筆,每人都寫上了一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