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奔波
這不是茅士學第一次登門拜訪,自從年前的詩比,他便常常來拜訪。他打的什麽主意,女兒一眼便看穿了,對他一直沒有什麽好臉色。
如果是以前,聶府尹也許不會插手此事,但是現在……“請茅公子去大堂。”
“是,老爺。”
聶府尹囑咐丫環秋兒侍候好小姐,又令另一個下人出後門去請大夫,他這才往前堂走去。
茅士學到了大堂沒有危坐正襟,反而欣賞起掛在牆上字畫的來。
這樣隨便,聶府尹是不喜的。自己與他有沒有什麽交往,他卻這麽隨便,聶府尹甚至有著些許的不滿,不過想到他父親禦醫的身份,他現在正用的到,也只能壓下這火氣,甚至主動和他打招呼道:“茅賢侄怎麽有空到伯父這來?”
面帶微笑,仿佛真是多少年的故交好友似的。
聽了這樣的稱呼,茅士學立即來了精神,看來丫環沒有騙我,這聶小姐果然是病了。
這樣的信息對別人沒什麽,但是對他卻是極為重要。
文人相見,總是要先寒暄一番,然後才步入正題。
而茅士學的正題便是提親。
有人要問了,為什麽他明知道這小姐病了,怎麽還會來提親?
這就要說起本朝的政治鬥爭了。
想乘風直上,政治立場極為重要。
反正目前來看,這反對蔡京的,幾乎沒有一個是官運亨通的。
茅士學的父親是個禦醫,地方上來看,這茅士學很了不起。不然,怎麽會借到蔡相的園子?
可這什麽事都怕個比較。
一個禦醫,除非是頂尖頂尖,技壓群醫的那種,否則他是怎麽也比不了這蔡相門下這親自提拔的門生的。
這便是他們這些消息靈通人士的政治嗅覺。
一個生病的女子怕什麽?男兒三妻四妾,何患無妻?就是有病,不也還有古之西施捧心嗎?
只要是能搭上蔡相的路子,別說娶一個病西施,就是娶一個瓷人供上,他也是心甘情願的。
可以說左玉郎的死,真的對他打擊很大。
那麽多可人嬌媚的小娘子,卻說是死於鬼魅之手。其中沒有內慕,他是斷然不信的。
做官,做大官。這是茅士學的人生,是為了他自己,也是為了左玉郎。
聶府尹沉吟著:“這事,老夫一直聽小女的。”
他拿不定主意該不該答應,這女兒剛醒,萬一恢復了,他可承受不了二次的打擊。
“伯父,這等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自己做主的道理。小侄來時,已與家父商議了此事,家父是認同的。”他加上了籌碼。
聶府尹不斷撫著胡子。禦醫,他所欲也;女兒,他所欲也。
茅士學又說:“只要大人應允,小侄必定會以本次秋闈登科來迎娶聶小姐。”
“好,老夫應了。”聶府尹下了決定,也是為了留下一條退路,自己女兒若是好不起來,他還是要借助禦醫的。
為了女兒的病情,他決定再冒一次險。如果女兒好了,又實在不願意,他到時再想辦法就是。
茅士學這麽急匆匆想迎娶自己的女兒,聶府尹自然知道他打的是什麽主意。
自從他做了這府尹,提親的人就沒斷過,而且其條件一個比一個好,甚至連那群勳貴都有人來提親。
他知道自己女兒美,但是外人不知道。他們絕不是僅僅為個自己女兒來的,看中的還是背後的蔡相。
可是自己與蔡相到底是什麽關系,他難道不知道嗎?就是以前不知道,他現在也知道了。
去年中秋節前,蔡京、童貫、高俅、楊戩等四人隨駕,見皇帝高興,他們也是志滿意得。
高俅對宋徽宗說:“陛下,前聞蘇學士有著名的詠中秋詞,臣想朗誦給陛下聽,不知可否?”
宋徽宗一聽,隨即明白,高俅是想借機幫昔日主子蘇東坡求什麽來著,便道:“聽說愛卿始終不忘蘇氏,每有蘇門子弟入都,你都給他們很多錢物。難得啊!”
高俅寂寞跪倒說:“臣昔為蘇學士身邊一書童,蒙陛下厚恩,得有今日,臣所給的,其實都是陛下所賜。”
宋徽宗又說:“聽說你很會發財呀,連軍隊的地皮也不放過,這些也是朕所賜嗎?”斜著眼睛依次瞪了蔡京、童貫、楊戩一眼。四人頓時嚇得汗流浹背,一齊跪倒謝罪,對他們來說,這個中秋節過得實在驚魂,雖然宋徽宗也就說說而已,並未真的處罰他們。
但是他們卻不得不提了一個外人去做這江寧府的府尹。也就是說他當年不過是個撿漏的罷了。
自己白白煩惱了一回,卻僅僅是自己嚇自己。
可是真到了地方,他也才發現這蔡京的名號有多麽好用。至少沒有一個敢直接逼迫自己嫁女兒的。
他們會怕自己這小小的府尹嗎?不,不見得。他們怕的是蔡京蔡相。這一點聶府尹是深知的。
如果他們知道自己與蔡相沒有關系,他們一定不會對自己和顏悅色。甚至不放過自己也說不定。
這也是他反對自己女兒與寧采臣的原因。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他真的怕了,甚至想過真的投靠蔡京算了。
正由於他的動搖,也才會答應茅士學的登科迎娶。
一是為了女兒病。如果成了一家人,茅禦醫是肯定會全力救治的。
二,便是為了能頂上蔡京門下的名頭。
蔡京對自己人還是不錯的,只要自己手下有什麽紅白喜事,他即使人不到,也會捎禮去的。
但是聶府尹現在怕的就是這個。他可不是蔡京的人,女兒出嫁,蔡京卻沒有隨禮,那可就什麽都完了。
雙方各懷鬼胎,卻是目的一致,自然容易達成共識。
如果他知道現在蔡京正想法設法想把寧采臣弄到京裡去,那他就不會這會選了。
一個不過是由於治病關系的禦醫之子,一個卻是簡在帝心,讓蔡京高俅卻念念不忘的人。
特別是高俅,去年中秋前的故事說明,他的發達不過靠的是蘇軾的余蔭罷了。可惜他雖然做過蘇軾的書僮,卻沒有繼承到蘇軾的才華。不然,他也不會乾巴巴地拿蘇軾的詩詞說事了。
所以他才需要寧采臣,一個豪放派詩人在朝,時不時吟上那麽幾句新詩。這可比他乾巴巴地直接說蘇軾的詩,要更能打動官家。
別忘了,當朝趙官家可是個文藝青年。
與文藝青年直接說某某某,絕對是比不上文學上的共鳴的。他自己想到的,其賞賜力度也大。可能就不是江寧府,而是江南東路,又或是兩浙路,這樣的大官位了。
可是這麽一個好女婿,他偏偏往外推,害得女兒自殺。
人都說朝中有人好做官,這事是各種說道,但是朝中沒人,這消息是絕對別想多通暢的。
自己娘子快成別人的寧采臣,此時正趕往南山村。因為南山村的桔子突然紅了。
這樣的喜事,他們自然忘不了寧采臣,紛紛說是寧采臣這星君下凡,隻稍指點了他們一下,他們便有了果樹。
當然也有不服氣的,認為這果樹與寧采臣沒有任何關系。但是別人隻問了一句,他們便說不出話來了。
“你們在這兒也不是一代、兩代了。你們以前見過山上的果樹結果嗎?”
他們哪見過,那時老妖為禍,生氣全無,結果?結個茄子。
不過這果子多了也發愁,因為根本賣不了這麽多,所以他們又把寧采臣請來,求個方法。
漫山的桔子樹,每一棵都在掛果,仿佛是要把這些年沒有掛果的遺憾,一舉全補上似的。
“相公你看,這多好的果子啊!可是咱杭州這地,一天根本賣不了幾籮筐,再這樣下去,這果子非全爛了不可。”
南山村的人發現了這可以賣錢的桔子,恨不能每一個都賣了。可這滿山的桔子樹同一時間紅了,別說是賣了,就是連賣加吃都來不了。
寧采臣想了想說:“你們就沒試過走遠點兒賣。”
“相公,不行。走遠了,這稅也多,賣了還沒有稅多。”南山村人全搖頭。
寧采臣這才想起這古代陸地上城與城之間是有關卡收稅的,這走的越遠,一路上收的稅越多,絕沒有什麽統一收一次稅,便不再收了的說法。
“對了,陸路不行,你們可以走海路啊!”這海上總沒有收稅的吧!
“可是公子,這海商我們也不認識啊!”
“好吧!這事交給我吧!”海商雖然有個商字,士農工商排在末,但是你真一個農民,一個工匠去拜訪人家試試?能搭理你才怪。
可寧采臣就不同了,他不僅是士,還可以借著這次三元宴的東風。
所謂三元宴可不是隻開一天,而是連開三天。
第一天稱初登,也就是昨天那樣,大家先互相認識一下,然後試試合不合,也就是花前月下,來不來。
總免不了看不上,不來的。
第一天結束,第二天稱二元,也就是女方父親登場,考驗女兒看中的才子。
過了這一關,第三天還有伴的,才叫中三元。
為了這南山村的村人,就是沒有伴,寧采臣也得厚著臉皮再去一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