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位,你們怎麽不吃啊?可是這茶不和口味?”黃錦不僅光注意了自己帶來的人,同時還在看各位大人。
“和,和。這茶入口雖苦,卻是回味無窮。”
“苦茶,苦茶,茶苦,才是好茶。”
這不是賣管事的面子,也不是黃錦的面子,而是那一位。
聽過列位官員的說詞,他又轉向寧采臣他們。
寧采臣知道若不說些什麽,看來是對付不過去了。“我非品茶之人,這茶對我太苦了。”
“是啊,是啊,太苦了!”王複立即附和。
黃錦笑了,不僅沒有生氣,反而笑道:“果然是無yù則剛。因為無所求,所以才說實話。”
這話說得錢縣令他們大為尷尬。
黃錦沒有取笑他們,反而大手一揮道:“好了,既然都喝不慣,便收拾了吧!總不能所有人隻陪我一個。”
事隻得收了一應器物。
她從閩地出來已多久了?可惜仍然沒幾人欣賞她的茶藝,她也不得不從一艘花船到另一艘花船。今兒好容易來個識貨的,卻為其他客人所不喜,還是不得不撤了。她就怕在這船上,也乾不長遠。
端著器物出來,正看到船娘在把小舸系牢,她便想和她說說話。
船娘是看她來了,只是不想理她。
“呵呵,還生氣呢?”
“哼!”船娘用鼻子做了答。
“唉!”她坐了下來,“不是我多管閑事,而是不忍心看你後悔。”
“後悔?我才不會後悔呢?”船娘不滿道。
“你會後悔的。咱們姑娘家最重要的便是身子。沒了身子,咱們還有什麽?到時他若不要了你。你還會有什麽?”
“不會的。姑娘都說了,寧相公是個好人。”
“可那更是個文士,文士都是不注重女人的人。”看來她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屋外談說著人生經歷,屋內也沒閑著。
一名女子從內屋走出,這女子臉帶面紗,看不出美醜,但是所有人都盯著她的面紗在看,恨不能動手取了下來。
女子落座,同時有人捧上古琴。
輕輕撥弄。便有如珠玉落盤,水滴輕測。清晰悅耳。
黃錦傾聽著。感慨不已:“好曲,好曲啊!可惜有曲無詩,一大憾事。”
黃錦這樣一說,彈奏的女子便停了下來。
以為是言語得罪了這女子。卻不想這女子蓮步款款向寧采臣走來。“素聞公子詩詞雙絕,今日有曲無詞,還請公子贈上一首。”
“哈哈!難怪有曲無詞,仙芝,原來是衝你來的。”說笑後。錢縣令又向黃錦解釋寧采臣在姑娘們中的影響力。
黃錦聽了之後。也立即催促寧采臣做詩,或賦詞一首,也見識下他這大才子的功底。
不說他們的催促。自從那女子走過來,寧采臣便不斷打量著她。
走得近了,面上薄紗又哪兒擋得住面貌。這女子竟然是多日不見的魚娘。
實在是想不到這是她的船。“你想幹什麽?”寧采臣小聲問道。
“向你道歉啊!上次的事,我實不知太子會那樣做。”小聲解釋完,又大聲了道,“多謝公子,我這就取來文房四寶。”
聽上去,好像是寧采臣答應了,她隨後去取似的。
面對她的做法,寧采臣實在無法理解,抓住機會小聲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不是說了,向你賠罪嗎?”
“向我賠罪,怎麽還要我寫詩文?哪有這樣的道理?”
魚娘,不做解釋,而是說道:“公子,墨磨好了。”
逼人上轎。筆往前一送,寧采臣是不接都不行。
好在來之前,寧采臣便早有準備。落筆寫道:漲西湖、半篙新雨,麴塵bō外風軟。
寫是寫了,卻不忘逼問魚娘:“魚娘,你到底打的什麽主意?”
魚娘說:“公子,你就別問了。到時,奴什麽都告訴你。”
寧采臣信了她。
蘭舟同上鴛鴦浦,天氣nèn寒輕暖。
簾半卷。
度一縷、歌雲不礙桃花扇。
鶯āo燕婉。
任狂客無腸,王孫有恨,莫放酒杯淺。
邊上研墨的魚娘看了,輕聲說:“公子,你還是有怨的嗎?”
寧采臣看了看自己寫的,他也不知為什麽寫這首,或許真有怨。
垂楊岸,何處紅亭翠館。
如今遊興全懶。
山容水態依然好,惟有綺羅雲散。
君不見。
歌舞地、青蕪滿目成秋苑。
斜陽又晚。
正落絮飛花,將春yù去,目送水天遠。
筆鋒一轉,他想到初次吃花酒的姑娘,這麽長時間過去了,也不知她現在過得好不好。
那時的自己要比現在活得有滋味的多。
錢縣令與眾官員觀看寧采臣的詩文,他的字,他們是沒什麽好說的。錢縣令低吟著詩,皺眉道:“仙芝,你這詩寫得可不如詞好。來,仙芝,我也寫上一首。”
此話一出,其他官員立即眼前一亮,群情振奮。本朝官家是什麽人,那是頂愛詩詞的一個人。只要自己的詩作傳入他的耳中,那便是簡在帝心了。
而黃錦這麽個既能為他煮茶,又能下來傳旨的太監,還有比他更好的傳遞人嗎?
眾官員立即冥思苦想,以求得一兩佳句,這可是關乎仕途的大事,自然沒人會不經心。
錢縣令最是自得,因為這兩日,他正好得了個好句子。現在派上了用場。
錢縣令寫他的,黃錦卻已拿起了寧采臣的詩文,不禁歎道:“寧相公還記得往年舊人。”
“見景生情。舊人離散,倒讓員外見笑了。”
“不。不!好,好,好啊!”黃錦連連叫好,“不忘舊人,也不枉她幫你謀劃一番。有此詩足矣。這趟沒白來,沒有白來啊!寧相公,這詩文可否贈於我?”
“員外想要,拿去便是。”
“好好好!”又是一連三個好。今日,黃錦是分外高興。比得了銀子還要高興。
收起詩文,黃錦說:“聽本地學官。寧相公似乎沒有參加本次科考。”
“是的,在下以為學識不足,待緩上一年,再考為好。”
“嘶-可惜了,可惜了。旁年錯過了,也便罷了,今年是萬萬不可錯過的。怎麽辦?怎麽辦?”
“黃員外,今年有什麽特殊意義嗎?”
“不好說。不能說。”黃錦的嘴還是很嚴的。“對了。這是我的牌子,今年秋考前,你一定要來京城。其他辦法。自有我們來想。”說著遞過一牌子,一邊雕著黃字,另一邊在背面,此時不好細看。
牌子入手極沉,仿佛不是木頭製的似的。
“員外,來,看看我寫的詩。”這時錢縣令也寫好了。
黃錦一笑道:“我是個粗人,哪懂得什麽詩詞?”
一盆涼水澆熄了一腔熱情。其他人是看出來了,這黃錦黃公公就是奔著寧采臣來的,其他人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中。
氣氛有些冷場。魚娘拍了拍手,小聲對寧采臣說:“公子,現在我幫了你。一會兒你非補我一首不可。”
魚娘明明可以傳音,卻偏偏在寧采臣耳邊吐氣如蘭。看得那些一心關注美女之人,嫉妒得雙眼都紅了。
“唉!仙芝在姑娘們中的名望,實在不是我等可以奢望的。”
“文兄何必如此心酸,想討好姑娘,你那樓上多照顧一下,也就是了。”王複同樣心酸,只是這有外人在,作為朋友,他自要表現出不同的一面。
文衙內搖頭說:“不一樣,這不一樣。一邊是真心實意,一邊不過是看在錢財的份上。又怎會一樣?”
“啊!這樣。想真氣實意,那也不是沒有法子。”
“咦?王兄有何高見?”
“高見是沒有,淺見倒有一個。”
王複自信滿滿地樣子,不僅文衙內認真聽他說,就是四個護衛也支起耳朵。真有這法子,爭取不到杭州女子,就是回了京,爭取一下京中的姐兒們,也是好的。
王複嘴角一挑:“就是文兄多多讀書,也寫上一些佳言名句。姑娘們自然也會為你投懷送抱了。哈哈!”ān計得逞,他先忍不住笑了。
文衙內知他是調笑,也忍不住笑了。
四個護衛卻沒這個好心情,偷聽談話,卻得了這麽個結果,說不出的失望。鬱悶失望的表情全都寫在了臉上。
叮-咚-
樂音響起,一排女子,身著霓裳,背著一對扇貝,就這麽於廳中舞了起來。
舞姿優美,動靜有章,竟有著一番水國mí情。
眾人又為這新舞所吸引,是看得津津有味。
京中來客更是讚道:“杭州果然是個好地方啊!”
寧采臣死盯著起舞的女子,右手按住劍鞘。
他是怎麽都沒想到魚娘竟然會以真正的扇貝精為舞娘,這可是龍宮的歌舞團。就這麽帶了出來,龍王不會生氣嗎?
在眾人談論她們的舞姿時,恐怕是沒人想到,這就是他們口中說的不是凡人舞。就是背後的一對扇貝,也不是裝飾,而是真正的扇貝啊!
多次稱讚此舞非凡間。現在他們倒是夢想成真了,真的是在觀賞非人間舞。
只是若捅開了說,他們到底是會依然如癡如醉,還是變成好龍的葉公。
舞至半晌,便有人傳宴。
這在現代有些失禮。可於古人而言,食有樂乃是古禮。
不僅不會怪罪,反而對獲得如此招待,感到由衷的高興。
上的菜肴以水產為主,羊豬極少。這卻又符了《禮記》:“諸侯無故不殺牛,大夫無故不殺羊,士無故不殺豕。”
換句話說,就是在這小小的樓房上,他們享受到了帝王似的待遇。
“此間古風極盛,想不到我杭州還有這等好去處。”
能不好嗎?帝王待遇。讀書人本就祟尚先賢。此間雖然不敢以明黃鍛子龍圖為飾,但只要心中知道,也便夠了。
咦?
寧采臣怎麽覺得有人動自己的劍鞘。
回頭一看,一張宜嗔宜怒的āo顏正對著自己。
“是你!”寧采臣認出了她,正是茅山三人中的方霞。她一手托盤,另一隻手正握著寧采臣的劍鞘。
看來,她是騙不到手,直接偷了。
“壞人,受死!”拋出木盤,隨後撲來。
“怎麽?偷不到便要強搶嗎?”寧采臣躲過她丟來的木盤。
不僅是搶,她還帶了把匕首來,圖窮匕現,手上銀光閃閃,直奔寧采臣而來。
這是演的哪一出?怎麽刺客都出來了?
四個護衛反射xìng地mō上腰間,什麽都沒mō到,這才想起換衣服時,為了方便並沒有帶兵器來。也是沒有想到花船上竟然會有刺客出現。
這一耽擱,他們便來不及去救寧采臣。
“大膽!”黃錦一推桌子,擋住她的前進,伸出一雙肉掌,迎了上去。
這黃錦果然是會武功的。
黃錦不會讓人傷到寧采臣的,魚娘也不會。這邊剛交上手,魚娘也立即吐出一口霧氣。
霧未到,方霞轉身便走,倒是有刺客那種“一擊遠遁”之像,根本不與黃錦糾纏。
方霞逃了,其他人還在,驚hún未定,沒人注意到船上起霧了。不覺吸了口霧氣,竟一個個夢了周公。
“魚娘,這是怎麽回事?”眼見眾人倒在了船上,自己沒事,寧采臣只能去問魚娘。
“你還問我,我還要問你呢?你是怎麽惹得人來殺你?看看,我的初登場都被你搞砸了。”這時這樣的詢問,隻換來一副嗔怪的模樣。
“他們怎麽樣?沒事吧?”
“你還關心別人,先想想自己吧,怎麽惹上的麻煩?他們沒事,只是會睡上一覺,忘了今天的事。不這樣,明天我還怎麽做生意?”
沒事就好。魚娘的不高興,他沒放在心上。他是一點兒都沒想到魚娘的嗔怪,僅僅是由於他只是問,而沒有一句關心的話。他是在想“麻煩”二字。
麻煩?麻煩早惹上身了,當成了許仙的叔舅便已惹上了麻煩。
其實在看到年青的法海,寧采臣便猜測由於自己的存在,讓許仙與白素貞早認識了三年。
正因為早了,所以法海才那麽好勸。
可也正因為早了,提前了三年,劇情還沒真正開始,他才想不通為什麽會有人想殺自己。為了僵屍血?應該不會。
“別想了。”魚娘看著沉思的寧采臣,突然一點兒都不氣了,反而想關心他,安慰他,“那姑娘並不是來殺你的。她身上沒有殺氣,否則她根本就上不了船。看她一身黑氣,應該是有苦衷的。”
“黑氣?”
“是啊!她身上魔氣很重,公子感覺不出來嗎?”
寧采臣搖搖頭,龍氣在身,百靈護體。魔氣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他又如何能感覺到魔氣。
魚娘不知道寧采臣的變化,她只知道現在的寧采臣比以前好接近多了。“感覺不到就算了。我們好些日子沒見了,正好好聊聊。”魚娘笑著,與寧采臣貼的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