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餃子,齊聯杵從口袋裡掏出錢包,取出幾張鈔票遞給劉媽,“劉媽,明天你帶小妹上街去買幾身衣裳。”
劉媽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我有錢。”
“你有錢,那是你的,這是我給小妹的,小妹難得來一次,劉媽你要不拿著,那我明天請假,我帶小妹上街。”
齊甫誠也說:“拿著,帶小妹上街多逛逛。”
劉媽有些不好意思,接過鈔票,說:“那謝謝大少爺了,明天我就帶小妹上街,大少爺工作忙,千萬別請假了。”
齊聯杵微笑點頭,“好好。”
劉媽轉而看向小妹,小妹領會劉媽的意思,對齊聯杵說:“謝謝大少爺。”
齊聯杵說:“都是一家人,以後別說謝了。”
劉媽、小妹收拾餐桌上的碗碟,齊聯春起身準備離開餐桌,齊甫誠說:“聯春,跟我來下書房。”
“嗯。”齊聯春答應著,心想:多半父親也是要問我去高淳上墳的事情,這正好,就此問問有沒有可能放棄為新政府做事。
齊聯春讓海倫先回房間,這就跟齊甫誠去了書房,齊聯杵也跟著去了。
書房裡,不等齊甫誠坐穩,齊聯春直截了當就問齊聯杵,“哥,你昨天是怎麽跟我說的,我媽的墓地不入祖墳,你居然告訴我是因為什麽風水!”
齊甫誠坐到書桌前,擺擺手示意兄弟倆都坐下,“有什麽話,坐下慢慢說。”
兄弟倆都坐了下來,齊聯春的提問過於直接,一時間齊聯杵竟不知該怎麽回答。
齊甫誠也很無奈,他接過話來,“你都知道了……”
不等父親話說完,齊聯春便說:“我能不知道嗎?爸、哥,別嫌我我說話不好聽,我就想知道,你們做了什麽事情,就不自己問問自己嗎?高淳鄉下,我們又沒得罪他們,他們為什麽就不讓我媽……”
“好了,這些話就不要講了,”齊聯杵猜得出弟弟想要說什麽,下面的話想來更不中聽了,他及時打斷弟弟的話,“老家那邊都窩在鄉下,他們哪知道外面的環境,我們家也只是不跟他們計較。”
“是不敢計較吧?”齊聯春針鋒相對,“我媽的身後事,能算小事嗎?你說不跟他們計較?我想問問,你到底是騙我,還是騙你自己?”
齊聯杵說:“哎,多少事情你不懂,別跟著瞎說,什麽叫不敢計較!我一句話的事,就能讓他們服服帖帖,說到底鄉裡鄉親的,我不想為難他們,有些事情一時半會是說不清的,誰是誰非,給點時間,自然可以見分曉。”
齊聯春又要反駁,這時傳來敲門聲,劉媽沏了三杯茶端了進來。
劉媽走後,齊甫誠說:“這事已經過去了,以後就不要再提了。”
齊聯春說:“我也不是非要問這個事,我是想說,哥,你能不能不要乾現在這份差事了,還有爸,這南京政府,哪個都知道,就是一個漢奸政府,我們家又不是過不下去,幹嘛非要做這些差事呢,人家背後還不知道怎麽罵我們呢,小時候,你就經常講,人過留名、雁過留聲,一輩子留下個罵名,這好嗎?”
聽到齊聯春這樣說,齊甫誠有些激動,“不要漢奸不漢奸的,掛在嘴上。”
齊聯杵也跟著說:“聯春,多少事情你真不了解情況,什麽都不懂,不要想當然。”
“我想當然?難道不是嗎?怎麽還怕人家說,那你就不要做啊!”
看著齊聯春理直氣壯的樣子,齊甫誠將手上的茶杯重重擱在書桌上,
說道:“你曉得什麽?漢奸漢奸的,就說你哥哥,他要是壞人,就憑鄉下那些人,不用你哥出面,早被收拾了,你哥不但沒有難為他們,還不讓別人去傷害他們。” “是嗎?”齊聯春一臉的不屑,“也對啊,日本人給撐腰,想抓誰抓誰,想放誰放誰,我就搞不懂了,你們怎麽就不把老家人一起抓起來?”
“放肆!”齊甫誠震怒道,“你跟誰說話呢?”
氣氛很是壓抑,齊聯杵連忙說:“聯春,你真不了解情況,不要因為你看到的表面現象,就輕易下結論。”
“我不了解情況?我倒想知道南京政府到底是中國人的政府,還是日本人的傀儡,你敢說它不是漢奸政府?”
齊甫誠的臉色越發難看,桌子一拍,“越來越不像話了!”
見父親發怒,齊聯杵說:“爸,別,有話好好說,聯春也是剛回來,好多事情他不懂。”
齊甫誠也確實在控制自己的情緒,他的語氣明顯緩和下來,“聯春,你一直在國外,很多事情你是不容易理解的,就說兩年前吧,南京淪陷了,日本兵在南京做了什麽,你知道嗎?血腥屠城!死了多少人!你了解嗎?”
齊聯春有點不明白父親話裡的意思,他說:“是啊,他們十惡不赦,就算我們沒有能力抵抗,但起碼不應該當漢奸吧?”
齊聯杵解釋道:“是,新政府的確不那麽光彩,包括之前的維新政府,你說是漢奸政府,那也沒錯,但正是因為有這麽一個漢奸政府站出來,南京屠城的亂局才得以終止,這麽一個被世人唾罵的政府的確不怎麽樣,但多多少少約束了日本人的暴行,說到底還是我們沒有能力守住南京,與其讓日本人為所欲為,那還不如有這麽一個漢奸政府,它再無能,起碼也算是盯著日本人了。”
“哥,我可真佩服你,這麽一個漢奸政府被你這麽一說,居然成了大功臣,我就問你,南京現在算什麽?跟日本人的殖民地有什麽區別?”
見齊聯杵一時語塞,齊聯春又說:“都當了亡國奴,還自我陶醉,不敢抵抗也就算了,起碼別當漢奸啊,幫著小日本欺負自己人,可真有本事啊,你們為什麽派三叔到鄉下守墳?心裡沒鬼,這用得著嗎?”
見齊聯春又說到墳地的事情,齊甫誠再也壓抑不住,拿手點指:“你!你別忘了,你是吃誰家飯長大的,你還知道你姓什麽嗎?左一個漢奸、右一個漢奸的,還輪不到你來罵!”
“好好好,你們不願意聽,我就不講了,”齊聯春站起身來,又說:“我再說一句,我不知道你們到底怎麽想的,外人看我的那種眼神,我就知道,因為我姓齊,所以我很羞愧。”
齊聯春說完,就要離開書房,齊甫誠呵斥道:“站住,我問你。”
齊聯春停住腳步,但他沒有回過身來,那意思是在等待著父親的問話。
齊甫誠說:“別的先不說,我問你,那個海倫,怎麽回事?你們真的注冊結婚了?”
“這是我的事,我自己處理。”齊聯春丟下這句話便離開了書房,出門還重重關上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