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白的質疑,自然是在伊藤和石川的預料中,所以相應的釋疑早有準備。
石川解釋說,這篇文章也是臨時起意,正好他去報社辦事,也是閑聊了幾句,報社編輯聽說了沈硯白的事情,出於為順利拿到簽證,做加分的考慮,編輯就提出這麽一個建議,為了趕上明天見報,也就沒來得及和沈硯白商量。
石川還說,文章的內容並無捏造內容,今天一大早為了讓外交官看到這篇文章,石川還特意給外交官打了電話,就是讓他去看一下今天的報紙。
至於簽證拒簽,石川說自己也完全沒有想到,早知道是這樣,昨天也就沒必要去趕那篇文章了。
石川解釋的過程中,伊藤拿起報紙,他看過文章後,先是批評石川:這樣的事情的確是應該事先溝通一下,涉及個人隱私,要考慮當事人的感受,還有影響評估,不管出發點是怎樣的,換位思考都不必不可少的。
石川連連稱是,也再三表示歉意,伊藤又說:“我的學生不應該是一個魯莽的人。”
辦公室裡的氣氛有些許的緊張,沈硯白便說:“算了算了,石川君也是好意。”
看得出沈硯白依舊對這篇文章耿耿於懷,伊藤對沈硯白說:“我覺得這文章也沒什麽大問題,你是不是有什麽擔憂?”
“怎麽說呢,如果我順利去了美國,那也沒什麽關系,現在就很麻煩了,這樣的文章一見報,顯然就逼迫我與重慶徹底決裂了,回不去重慶我真無所謂,我也不打算再回去了,但問題是我以前在軍統任職,這篇文章軍統會怎麽定性?叛黨叛國基本上跑不了的,軍統報復的手段我是知道一些的。”
伊藤說:“你是說暗殺?這不可能,這個完全不必擔心,在南京不會有問題,軍統的暗殺行為也是極有針對性的,僅僅一篇文章,說到底也算不上什麽大事,如果這樣的事情,軍統都要報復的話,那軍統也忙不過來啊,軍統的能量到底有多大,我們且不說,它再大,也到不了為所欲為的地步,而且這不是重慶,是南京。”
沈硯白點頭,說:“是,這個我明白,事已至此,也只能這樣想了。”
“簽證拒簽了!”伊藤遲疑片刻,說:“我來問一下。”
伊藤轉身回到辦公桌前,拿起電話撥號,電話接通,伊藤第一句就問,“是大使館嗎?”顯然對方給予肯定的回答,伊藤接著說找某某某,之後直接問關於沈硯白的拒簽情況。
伊藤的態度還算比較強硬,不過對方應該也沒有妥協,最後伊藤說:“那你們認為,什麽情況下,這個簽證可以通過呢?”對方說了些什麽,沈硯白自然是聽不到。
掛斷電話,伊藤對沈硯白說,大使館的意思是軍統辭職的事情,這不足以作出明確的性質判斷,這就是問題的關鍵,大使館需要確認的是申請人與日本國必須持有友好態度。
沈硯白說:“那我不明白了,什麽叫友好態度,我怎麽樣才能證明我是友好的呢?”
“是的,這個很難界定,不過我也還是認同大使館的做法,我們都換位思考一下,畢竟現在正是戰爭狀態,有些事情我們也不好說太多,沈硯白啊,你也要多一些理解,我覺得,再有一些時間吧,大使館會改變看法的。”
“唉……”沈硯白搖了搖頭,“我看很難了。”
伊藤說:“當然了,期待別人改變看法,這是被動的,大使館的意思也比較明確,你的軍統履歷是存在的,
也成為了過去,現在正是新的履歷的開始,客觀環境總是有些不盡如人意,正因為這樣,我們就更應該積極面對。” 伊藤話裡的意思,沈硯白心裡很清楚,伊藤當然也知道沈硯白一定能夠領會自己的意思。見沈硯白頻頻點頭,伊藤又說:“你父母都去了美國,那你現在在南京住在哪兒呢?”
“我暫時住在賓館,石川君幫我安排的。”
伊藤問:“那你今後怎麽打算呢?”
沈硯白面色有些凝重,“再說吧,我還沒想好。”
伊藤說:“友好協會成立的時間不長,各方面人員還比較欠缺,我覺得你可以考慮一下,如果你可以來協會工作,我會非常歡迎的。”
沈硯白的情緒並沒有什麽變化,“好,我會考慮的。”
此時辦公室門外有人敲門,進來的人是“友好協會”的行動大隊長松田浩雄,見沈硯白在場,他不急於說話,沈硯白明白,於是告辭。伊藤說:“好,那你回去再考慮一下吧,今天晚上,我讓石川來接你,我們師生一起聚一聚。”
沈硯白欣然同意,之後石川代伊藤送客,並堅持要送沈硯白到賓館,路上再次表達了自己辦事欠考慮,沈硯白說:“都已經過去了,這事就不提了。”
到了賓館,石川並沒有離開的意思,他開始遊說,說去協會工作是很好的選擇。
沈硯白提出了一個疑問,“我有點不理解,友好促進協會到底隸屬於誰,應該是你們日本吧?”
石川說:“這是一個協會,應該說沒有嚴格的隸屬概念,實際是南京新政府和日本政府的合辦單位,我們協會設有主任委員會,主任委員一共有八個人,中方四人,日方也是四個人,伊藤老師也是主任委員,他兼任秘書長。”
“嗯。”沈硯白點了點頭。
石川說:“我不知道學長你是不是有什麽顧慮, 如果你來協會工作,實際完全是在為南京新政府工作。”
沈硯白表示質疑,“哦,可以這樣理解嗎?”
石川答道:“是的,實際就是這樣的。”
“現在友好協會裡的中方人員有多少?”
沈硯白的問題很直接,石川頓了一下,說:“這個……協會也算是初創期吧,目前運轉還是伊藤老師負責,正是因為這樣,所以伊藤老師才有意讓學長你加盟。”
沈硯白點了點頭,“我明白了,石川君的意思是我有可能是第一個中方人員,是這樣的嗎?”
石川聽得出沈硯白還是有抵觸情緒,他解釋說:“協會呢,可以有一個比喻,就像學校一樣,學長你當年在日本讀書,重點一定是在學習上,對於學校是日本的,還是中國的,實際並不重要,友好協會也是一樣,建立良好的社會秩序,穩定的和平局面,為此工作,為此努力,這才是重點。”
石川居然也能如此辯論,顯然他是伊藤的得意門生,沈硯白想想也是,否則伊藤怎麽會把石川帶來南京呢!
沈硯白的重點當然不在辯論上,她點了點頭,似乎是認同石川的說法,“嗯,好,這事吧,我會考慮的。”見石川還要繼續遊說下去,沈硯白說:“這個事情對我來說還是很重要的,我需要一些時間來考慮,好嗎?”
顯然沈硯白也結束談話的意思,石川也就告辭了。
石川說:“好,下午五點半,我來接你,老師請客,這一次一定狠狠吃他一頓,不能輕易放過他。”
沈硯白點點頭,“好,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