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長已經不再回來,他的職位,還有任務需要有人去履行,這個人就是老金,他被正式任命為軍統南京區區長,代號:下山虎。
老金帶著他的兩個老部下“老六”和“鄧子”,輾轉來到了南京,他們已經做好了所謂的合法身份,按照計劃,老金首先要拜訪“石山堂”。這個石山堂可大有來頭,在南京地界上赫赫有名,其歷史淵源可追溯到明末清初,這百十年來發展的更是風生水起。
晚清的江寧府,北洋政府時期的南京府、江寧縣,直至抗戰前的南京政府,石山堂都與各路官員有很深的交往,這其中就包括軍統的戴笠,當然這些往來都是秘密,一種利益交換的秘密。
南京淪陷前夕,石山堂的掌門人,也就是堂主“季宣龍”也恐戰事不利,被迫轉移到了香港。梁鴻志的南京維新政府所謂主政時期,應維新政府之邀,季宣龍於1938年底又返回了南京,他還是舍不得這片土地,更舍不得兩百多年的祖宗基業。
石山堂實際就是民間幫派“洪門”的一個分支,當然它早已自立門戶了,至於誰是支流,誰是主流,各有各的理。
城南的一處民宅,外面看隻感覺這座庭院很大,除此之外,似乎也沒什麽出奇的。庭院的大門很厚實,一人來高的地方還開了一個可開關的小窗口。
老金叩打門環,一會兒工夫,門上的小窗口打開了,窗口裡一個五十來歲的老頭,他正打量著老金,問道:“找誰啊?”
老金本就是揚州人,當兵以前一直生活在揚州,他用一口純正的揚州話回答道:“啊,我是揚州的,老家讓我捎一份信來,給龍爺的。”
老金說著就將一封書信要從小窗口遞進去,可那老頭並沒有接過去的意思。
“哦,你等著。”老頭說完,就把小窗口關上了。
三四分鍾後,小窗口沒有打開,而是大門直接打開了。
大門走出一個四十上下的中年人,身材魁梧,穿著一件深灰色中山裝,看門的老頭則跟在他身後,老頭說:“就是他。”
那中年人問道:“揚州的?”
老金點點頭,答道:“是,老家讓我捎封信給龍爺……”
中年人擺擺手,說道:“進來說。”
跟著中年人穿庭過院,這才來到了一間大會客廳,典型的中式古典式布局。中年人挺客氣,讓座給老金、老六和鄧子,不過老六和鄧子卻也沒有落座,而是站立在老金所坐的圈椅背後。
剛一落座,傭人就端上了茶水。
中年人說:“既然是老家的,那就是自己人了,不用客氣,喝茶喝茶。”
老家的風土人情、田地收成、街市現狀、日子又不如從前等等,聊了一小會兒,算是過門。
老金將“老家”書信呈上,又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小布包,裡面是一枚銀戒指,老金說,這是老家的信物。
中年人一一接過,說:“哦,龍爺啊,這些天忽冷忽熱的,龍爺身體抱恙,今天不方便見客,我是管家,你叫我羅五就可以,這樣,你稍等,我去看看龍爺。”
拿著書信和戒指,管家羅五走出會客廳的大門,其實他並不是離開了大會客廳,而是轉角再轉角,來到了會客廳的內室。
此前,石山堂的掌門人季宣龍實際就與老金他們一牆之隔,羅五與老金的對話,季宣龍一清二楚,此時的季宣龍已經退至會客廳的第三進內室,這裡與老金所在的大廳是完全隔音的。
羅五將書信和戒指交給季宣龍,看到這枚很平常的銀戒指,季宣龍就明白的一大半。再看信,文字上的確就是一封普通的書信,所言只是老家經營不好,望能收留老金他們謀個營生……信的落款是——小弟:立春。
這個“立春”是誰,季宣龍當然清楚,再回過頭看信的內容,隱語顯然是有的,也只有季宣龍能夠明白裡面的意思。
處理這件事一定是兩難的,接受“立春”的請求,顯然是有風險的,南京已經在日偽的牢牢掌控下,收留老金,一旦有個閃失,如何收拾?拒絕收留呢,這畢竟還是中國的土地,有一天日本人跑了,真正的主人回來,又如何面對故人呢!更何況這裡面還包含著民族大義。
想一想石山堂的招牌,想一想二百多年前祖宗的英勇不屈,還能有選擇嗎!棄忠義而苟安,又如何立得住招牌!
季宣龍皺著眉、抽著煙,沉思良久,說道:“老五,找間鋪子給他們。”
羅五咂著嘴,說道:“給他們鋪子沒問題啊,他們這可就立住腳了,這幾個人可不是省油的燈啊!”
“是啊,要是省油的燈,就不會來趟這渾水了,”季宣龍歎了一聲,說:“你找個鋪子,租給他們,以後盡量少來往也就是了。”
按季宣龍的意思,盡量少來往。羅五提出把城北的一家賭場租給他們,一來城北離這兒遠一些,眼不見心不煩;二是那家賭場經營的很一般,市口位置也比較冷清一些,羅五說,這樣實際上也挺好,便於他們做自己的營生。
得到了季宣龍的讚同,羅五回到了大會客廳,把戒指交還給老金。 羅五說:“既然是老家的,又有書信,那就好說了,我們龍爺雖然好些年沒回去過了,不過龍爺還是很重鄉情的,你們出來不容易,搭把手的,也是應該的,龍爺呢,身體不大好,你們的事情,放心,我來辦……”
羅五說,季宣龍有間賭場可以招租,問老金是否願意接手。老金當然是同意的,一番千恩萬謝之後,就開始了商談賭場的租約。
租約定的一條一條還是很詳細的,條件看上去還算公允,租金每三個月一結。
羅五問:“這個賭場,你做過嗎?”
老金有些尷尬,說:“我偶爾玩過,但沒有做過。”
羅五說:“沒關系,這個不難,我看你們人手也不夠,這樣,賭場裡原先的人手都留給你,他們都是熟手,你呢,過去以後,管好他們,也就差不多了,乾個一兩個月的,你也就上手了,到時,手下的夥計換不換人的,你自己定,放心,我們不干涉。”
老金表示會盡心經營,不會讓季宣龍失望。
羅五說:“放心,不要有太大壓力,這個租金啊,就是個約定,如果真的經營不太好,也沒關系,都是老家的,我給你交個底,龍爺說了,你賺錢了,就按合約付租金,不賺錢就算了,沒事,不過,賭場裡的夥計也得管好了,最起碼不能讓人家餓肚子。”
老金說:“那是的,羅管家,你放心,這一點我要都做不好,也就不敢在這裡混下去了。”
……
告別了這座深宅大院之時,老金也就算是在南京找到了落腳點,而且比預想的還要順利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