瀦龍河這一代趙弘德是很熟悉的,在這一片他擺渡也有小半年了,附近的地面他都挺熟的。回憶起昨天那人走的方向,他一會兒就找到了一條小夯土路。昨天那人,好像是從這個方向走的。這要是一會兒下雨這條路沒法走,這會兒沒下雨倒是也無妨。
路兩邊於不少的野墳,有些墳包沒人搭理,雨打風吹的墳包破敗下面的棺材都露出來了。這種路邊野墳有棺材的也算好的,更慘些的草席一卷,年深日久白骨露於野的也有。
不過這個年頭兵荒馬亂的,路上倒殍趙弘德也不是沒見過。幾個野墳對於他這樣有今沒明的人來說也不算什麽恐怖的東西。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你就會成為他們中的一員,甚至比他們更加駭人恐怖。
趙弘德在路邊找了個歪脖樹坐下等著,本來被廣有義一嚇唬,趙弘德就出了一身的汗,這會兒往樹下一坐被風一吹,身上就有些泛寒了。團了身子縮在一塊,一會兒的功夫,他就感覺眼皮打架。不知不覺的就低頭睡了過去。
這種情況容易感冒,虧了三伏裡頭天氣不冷,趙弘德大小夥子,以前條件也不錯。這身子骨基礎還行,挺能抗凍的。大概是吹風冷著了,不知道過了多久,打了個哆嗦趙弘德就醒了過來。這一醒過來,他才覺得有些不好。
他自己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了啊!這可別耽誤事兒了。趙弘德連忙扭頭往回走,天上一片黑雲低壓黑洞洞的,也看不著是幾點了。他以前有個懷表,也早就拿去賭了,自然不曉得時間。這會兒生怕錯過人,隻能是往河邊趕。
趙弘德腿腳不慢,很快就趕到了路邊,遠遠的一看他就停住了。來不及了,那船已經到河中央了,上頭兩個人,一個撐著船看動作有些生疏,定然就是廣有義。另外一個人離著遠看不清打扮,但手裡拿著手電筒應該是昨天那個人。
靠著海河不缺魚,趙弘德偶爾也能摸著一兩條鯽瓜子,雖然是黑天半夜的可他沒有雀盲眼也能看到個大概齊。
這會兒他是不能去喊了,人家都到河中間了,他一喊廣有一義著急把人殺了怎辦?趙弘德趴在岸邊觀察著,心裡有些糾結,這要是對方過河又給一個大洋,他這船怕是就要不回來了。
趙弘德這邊正心疼船呢。他的那小船就在河中央停住了。趙弘德一愣,這是廣有義要請人吃板刀面?船行裡頭,這種事兒不少。要不老話說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呢!把人渡到了河中間加價那是家常便飯,一言不合混沌面、板刀面的就上來了也是常有的。
這船一停,趙弘德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些。他雖然沒見過,可以前在城邊上擺渡那會兒,老把式沒少和他說這些故事。
但跟著他的想法變了不是廣有義要動手,因為船上的情況和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樣,他看見拿大手電的那人手電的光突然變了,先是紅的、然後變了綠了,就這麽一會兒紅一會兒綠的在河上照了一會兒,照的就是水面。
趙弘德有些納悶,他都沒想起昨天人家和他說的話,之前人家可說的今天有事兒讓他幫忙呢。趙弘德自己是個擺渡的,他覺得找他幫忙能是什麽啊?他除了會賭就是會擺渡,賭這方面看看他現在過的日子也知道對方不會找他幫這方面的忙。那肯定就是幫忙擺渡了,都沒想到還有別的可能性。這時候看船在河中間忙活他才反應過來,人家還真是有別的事兒啊?
船上那邊換著燈照了一會兒,船也在河上不斷的換位置。
時間挺久的,趙弘德也顧不了其他了,這個事兒有些新鮮,好像是找東西。以前沒見過半夜找東西的,燈色也奇怪。他就這麽趴在岸邊土堆上看起了熱鬧。不時的還吐槽下廣有義手藝不行,船擺弄的不到位。是他來的話浪費不了這麽多的時間~ 大概磨蹭了得有小半個時辰,那船才在河中間停穩了。趙弘德看見,船上有人在船沿上點了一排的小燈。是什麽燈不知道,反正青、紅、黃、白的都有,還有個甚至很暗,像是黑燈。可黑是不亮的,看著很矛盾。
河上風挺大的,那燈卻沒滅。趙弘德心裡嘀咕:【莫不是洋燈?】這個年頭,有什麽沒見過的東西,就在前頭加個洋字就對了。八九不離十就是洋鬼子帶進來的。
趙弘德正琢磨著到底是什麽燈,這又是幹什麽的時候。那船上突然有個人“噗通”一下跳到了水裡。他猛就是一驚,差點驚呼出了聲來。這是廣有義見“洋燈”值錢動手了?
但跟著他改了想法,船上剩下一個人沒動,握著蒿杆好像在警惕著什麽。趙弘德突然覺得好像有些不對,他是吃水上飯的,雖然比起城裡撈屍隊的差遠了,可這水裡好像有些變化他是看出來了的。
“劃拉!”就在船邊上,突然出來了個東西,遠看晃晃悠悠的大概有果盤大小。不過看不清是啥,趙弘德渾身一哆嗦,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船上的人也是一愣,跟著手忙腳亂的把蒿杆都掉了,手裡好像扔了個什麽東西過去。
“嘩啦~”那東西鑽回了水裡,船上的人一下坐到了船上。
跟著有一會兒“嘩啦~”又是一下,同樣的地方又有一個東西出來,比之前的大點。這船上的人看著好像都哆嗦了,手忙腳亂的翻了會兒,又扔了個東西過去。那東西又落進了水裡。
趙弘毅這瞪大了眼睛仔細看,又是嘩啦一下,船上的人哆嗦的岸邊都能看見了。再是扔了個東西~
連著有四次,趙弘毅都懵了,在這擺渡也有小半年了,沒見過這個場面啊?到了第五次,“嘩啦”一下,光是帶上來的水花都一大片了,劈頭蓋臉的濺到了船上,船上的人也該打的都濕了。趙弘毅這才注意到,之前那幾個洋燈這會兒就剩一個黑乎乎的還亮著了!跟著他看見了那出水的東西,嚇的眼前都是一黑。
笆鬥大小,那是一隻大手啊!上頭長滿了黑毛。手模樣的東西,是不是手不知道。是什麽手也不知道,反正就他知道的,這麽大的手肯定不是人該有的。瞬間的功夫,以前聽過的關於海河的那些個傳說都冒出來了。就是這瀦龍河,也有豬精拱萬村的傳說故事在~
腦袋也是亂的,一片的空白啥都想不起來了。連驚叫都忘了~岸邊看著的趙弘德都腿軟了,褲襠裡頭濕熱濕熱的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
趙弘德都如此了,廣有義那邊更是三魂都去了一個半了。老半天的功夫,一點反應都沒有!那巨手這時候突然落回了水裡,“嘩啦”一下,濺起的水可算是把廣有義驚著了。
趙弘德更驚,他那水裡船邊上一片的血色都暈開了。廣有義掛著那個手電筒呢~要不然趙弘德都瞧不清這個。
廣有義被這麽一驚,也是反應過來了,僵硬的用蒿杆支撐起了身子,他正哆嗦著要吧杆子往水裡伸,“嘩啦”一下,那水裡巨大的手突然再次衝出了水面,速度飛快的橫著就是一拍!廣有義直接就被拍了出去,在空中看著人都好像有些扁了。落到了遠處水裡,一會兒就沉了。
趙弘德就這麽愣愣的看著,手回了水裡,那河面上一片的平靜。船沿最後的洋燈也滅了。趙弘德就這麽愣著,那船順著水流往下去出去都有了個十幾丈他才反應過來。行屍走肉一般的跟著那船跑,直跟了七八裡,趙弘德總算是反應過來了。
人遇見這種事兒,一個不小心嚇丟了魂都是有的。趙弘德也算是八字硬的,回過了神來,他才開始想法。別的不管,這船上還有東西呢!就算以後不敢擺渡了,也得吃飯啊!那幾個洋燈總能當點錢。
他那船飄了快十裡地,離著岸邊就近了不少。趙弘德廢了半天的勁,又是勾又是找繩子甩的,可算把船弄到了岸邊上,不敢下水去這一通可算是廢了大力氣了。 船弄到了岸邊,脫了衣服把東西一卷。趙弘德連船都不敢要,抱著東西就跑回了自己住的那破廟裡頭。
遇見這個事兒,躲在廟裡他算是心裡安穩了一些。到家先就找出了一小瓶香油,先給神像前的破小碗裡倒了些,搓了根草繩給點上。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麽神,“咣咣”的先磕了一通的響頭。念念叨叨的就是保佑什麽的!等磕的腦袋都暈乎了,趙弘德才抱著那一包東西,就這麽在那三腳的破供案前頭睡著了。
第二天起來,趙弘德大病了一場,所幸他還有一個銀元,自己掙扎著找了附近一個大夫看了。吃了幾天安神補氣的藥,大小夥子底子還行,這才緩了回來。
之後趙弘德沒再去擺渡,而是帶著那一天得的東西離開了TJ衛。之後江湖漂泊,他和那一天得的東西,再沒回到過TJ衛。
那天他拿到的東西,有一封奇怪的信,說了這河裡的故事。有五盞金質的小油燈,帶回來的時候不仔細,燈油和燈芯都掉了,不知道這麽發出的怪光來。但形製看著很古舊。還有一個書箱,裡頭有兩筒大洋,一根小黃魚,再是三本牛皮筆記本,手寫了無數詭異奇異的東西。趙弘德按著自己聽評書傳奇學來的命名習慣,給這三本筆記本取了名字,叫它《異寶三藏》。
趙弘德,是我沒見過面的爺爺,那天他得到的東西,在我12歲我那個酒鬼老爹酒後摔死在山溝裡那年,傳到了我的手裡。這個故事,就在箱子裡他的日記中。而生在閩地的我,這一年才知道,自己祖籍在海河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