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勸農的告誡之語說完,作為領導,張勉在這個時候自然也免不了又交代了幾句。
所有又等了近兩刻鍾的時間,這場儀式方才告罷,趙旭等人也是紛紛解散。
官場上的儀式結束了,可在民間,熱鬧的慶祝卻才剛剛開始。
在這個時代,立春便就是春節。這個年代雖說是沒有鞭炮,可百姓迎春時的歡喜卻也是半分也不曾削減的。、
家家戶戶著新衣送春帖,民間也有著熱鬧的祭祀活動可以參加,而孩子們也能在這天得到用陶土做的小牛當做禮物。
是以在今日,趙旭和馬循還有趙晆他們也不由大擺酒宴,一行人聚在一處喝酒談天。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轉眼間便就又要過去一年了。”
“是啊。回想一年前,那時的我還正在鄉中浪蕩呢,而今卻也搖身一變成為了一名屯長了。”
趙晆說著,還不禁自得的看了一眼馬循。
卻是憑借這數月時間的堅持和遊俠兒般豪爽的性格,趙晆到後來在縣卒之中的威望竟也真的超過了馬循,成為了縣卒之中的另一名屯長了。
“呵呵,你說。一年之前,那時咱們還有公子還都是鄣縣。而今,卻都聚集在了襄武。你說,等到明年這個時候,咱們又會在那呢?”
趙騏與馬循關系不錯,見此不由出言為馬循主動化解的尷尬。
而聽到他這樣的一番話,席上端起酒杯欲飲的趙旭,卻是不由愣住了。
“一年之後,馬上就要到甲子年了。”
“是啊,還有不到十天便就是除夕,過了除夕便也就是甲子年了。”
“甲子年!”
歎了口氣,趙旭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腦海中接著也不由浮現出了那無數頭綁黃巾,高喊著“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一幕。
“公子,你怎麽了,不舒服?”
見到方才還面帶笑意的趙旭此時忽的歎氣皺眉,馬循等人臉上也不禁露出一抹不解。
“呵呵,沒事沒事。咱們繼續喝,繼續聊。”
趙旭不想讓人看出他的異常和想法,打了個哈哈,便也就繼續端起酒杯飲起酒來。
而見趙旭如此,席上馬循、趙晆、莫訥、趙騏、趙默五人便也就沒有在追問什麽,一個個也是共同舉杯飲酒。
……
人定,眾人都已經睡下了。
可躺在床榻上,滿懷心思的趙旭卻依舊是神采奕奕。
他睡不著,便也就隻好披上了自己的皮裘外套,邁步出來散心。
今夜天氣很好,月明星稀,趙旭踱步走在院中,一陣涼風吹來,本就睡不下的他便也不由變得更精神了。
“恩,莫訥,你還沒睡。”
“呵呵,公子你不也沒睡嗎。”
踱步來到前院,見莫訥竟獨自一人依靠在樹下飲酒,趙旭便也不由邁步來到了其人的面前。
“怎麽,為何不睡,可是在思念親人嗎?”
每逢佳節倍思親。按說趙旭和莫訥相視的時間以及不短了,可莫訥卻也從沒有向趙旭提起過他的家人,故趙旭不免有了此問。
“親人?”
聞言,依靠在樹下坐著的莫訥不由痛飲了一口壇中酒。
“我孜然一身,卻早已沒什麽親人了。”
“這,抱歉。”
“呵呵,不礙事。公子也睡不著,想來也是有什麽心事,那麽不知公子,想聽一聽我的故事嗎?”
或是酒精打開了莫訥的心結,
使得他今日和趙旭說的話卻是比往日要多了不少。 “我是一個蜀中巴郡人,家業雖不比公子之家,倒也還能算得上富庶。”
一口酒接著一口酒,莫訥卻也不由向趙旭道出了自己的故事。
故事很老套,也很狗血。
說白了也就是‘惡人奪人未婚妻,而後被人反殺,最後那人逃亡’的事情。
出身富戶的莫訥曾有一個青梅竹馬,兩人感情很好,加之莫訥年近及冠時便就父母雙亡,因而女方家中的長輩對於能有一個這樣的女婿便也是樂見其成。所以在莫訥及冠後,兩人便也就訂了親。
可後來不知怎麽的,女方的家人迷上了蜀中巴郡的五鬥米道,常常讓他那些個所謂道友做客家中。因而,引來了禍事。
一個教中的師君看上了莫訥的未婚妻,趁著酒勁想要對其用強,可誰知女孩也是個烈性的,竟是寧死不從,自殺了。
接著,莫訥聽說了此事,憤恨之下,頗有武藝的他便也就趁夜殺了那名教中師君。
可誰知,那師君竟是五鬥米教創教者張陵的旁系子孫。 莫訥因怒殺人,卻也是為自己闖下了潑天大禍。
整個巴郡都可以說是五鬥米教的地盤,在哪裡五鬥米教的權勢甚至比郡中太守都要大。
所以莫訥在報仇之後,便也就隻好隱姓埋名散盡家財,一路來到了涼州。最終,輾轉之下因為武藝不凡而成為了他們趙家的門客。
聽罷了莫訥的身世故事,趙旭也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五鬥米教在蜀中的勢力之大遠不是他們家這等小小縣豪能比的。
這一點看日後在漢中做了近三十年太守的張魯,就能知道五鬥米教實力的強大。
“呵呵,公子無需安慰我什麽,我到底還是報了仇不是嗎。”
莫訥在臉上強擠出了一抹笑意,反倒是一副看開了的模樣。
因而見此,趙旭也就隻好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從他的手中接過了酒壇,也為自己灌了一口酒。
有一句話不是這樣說的嗎,“每個幸福的人,幸福都是相似的;而每個不幸的人,都有各自的不幸”。
莫訥是不幸的,天下之大,放眼望去卻是舉目無親。
可他趙旭呢,在即將洶湧而來的亂世浪潮中,他趙旭不同樣是如此嗎。
人人都知‘男兒本自重橫行’可有誰知‘戰士軍前半死生’!
兩世為人,時間的沉澱讓他喊不出‘吾命由吾不由天’那樣的豪言壯語。
可風暴既然始終都要襲來,他也絕不介意做一個在狂風暴雨之中仁義翱翔的海燕。
‘雁過留聲,人過留名。生於此世,千載之後,世人又豈能不知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