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喝酒
張凱走在前,劉樹義跟在後,二人各懷心思,一句話也不說。
來到書房,張凱開門見山的道:“我並不想害你,但你也不要害我,更不要害我手下的這些兄弟。甄翟兒確非明主,他貪財好色,狂妄自大,剛愎自用,但你口中的唐公李淵,便一定能打敗他嗎?”
他激動之下,將藏在心中許久的話說了出來。
劉樹義道:“說一句大不敬的話,張大哥切莫見怪。甄翟兒所部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無紀散漫,毫無章法,又怎會是朝廷堂堂之師的對手?張大哥該當未雨綢繆,早作打算。”
張凱冷笑道:“我在軍中多年,於你所言,豈有不知?但萬事無絕對,誰說烏合之眾便不能打敗堂堂之師?看在小環的面上,我也奉勸你一句,早日離開太原。”
劉樹義對於張凱莫名的自信頗為奇怪,心想:
看來不久前張凱太原之行,頗有成效,甄翟兒當是與王威、高君雅達成了某種約定,否則張凱不會如此自信。
但李家父子皆不是泛泛之輩,我來之前也曾跟李世民提過甄翟兒與王、高聯手之事,李家既有提防,王、高二人就算有心倒戈,又豈能輕易得逞?
說道:“即便甄翟兒有王威、高君雅暗中相助,想要打敗唐公李淵,也決非易事,要知今日唐公,遠非昔日潘長文可比。
當年潘長文將軍身側是王威、高君雅兩個用心險惡的宵小之徒,而如今李大、李二護衛唐公左右,常言道: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甄翟兒這次恐怕在劫難逃。”
張凱注視著他,嘖嘖稱奇,心想:
他知道甄翟兒與王威、高君雅結盟,這也不足為奇。可他竟然知道昔年潘長文兵敗的真正原因,這可就太匪夷所思了。
李大、李二確是年輕一輩當中的矯矯人物,尤其是那個李二李世民,年僅十九歲,卻已名揚天下,李淵有兩個精明能乾的好兒子啊!
可即便如此,若說李淵一定能夠打敗甄翟兒,卻也未必!
想到此處,信心猛增,說道:“那咱們就走著瞧。”
劉樹義歎了口氣,心知這次勸降已然失敗,但他不願就此放棄,舊事重提,說道:“甄武第之事,你打算怎麽跟甄翟兒交代?”
張凱道:“我已嚴密封鎖消息,此事暫時不會傳到永安雀鼠谷,待得雙方大戰,我便謊稱甄武第為李淵派人所刺,當能糊弄過去。”說著怒目瞪視劉樹義,道:“這還不是你乾的好事?”
劉樹義嘿嘿笑道:“張大哥,你也太沒良心,甄武第他狼心野心,意欲殺你而取而代之,我拚著性命,破壞了他奸謀,手刃此賊,你不感激也就罷了,怎麽還要怪我?”
張凱冷哼一聲,閉口不答。
劉樹義接著道:“紙畢竟包不住火,你怎能確定此事一定不外泄,倘若甄翟兒提前得知,大發雷霆之怒,命你自戕謝罪,亦或是誘騙你到永安,你又該如何面對?”
張凱凜然一驚,指著劉樹義道:“你……你最好給我老實點,別以為你是李淵的人,又與小環……總之,你勸我可以,不要再給我捅婁子,否則別怪我下手無情!”
面對張凱蹩腳的恐嚇言語,劉樹義一點也不害怕,心想他怎麽說都算是小環的大哥,我自不能害他,何況他一旦在甄翟兒面前失勢,對於消滅甄翟兒反而不利。
便在這時,張軒匆匆從外面進來,直奔到張凱身旁,低聲說了幾句話,便即出去。
劉樹義見張軒臉現惶急之色,張軒一走,張凱臉色凝重,一言不發,似乎遇到了什麽要緊之事,忍不住便要開口詢問。
話還未問出口,只聽張凱說道:“樹義兄弟,我此刻有急事要待處理,今日咱們就先聊到這,我派人送你回客店,待大事一了,我再接你過來,屆時咱們再促膝長談。”
不等劉樹義回復,直接衝門外道:“張軒,送客!”
劉樹義還想再說,但張軒站在面前,恭敬說道:“劉公子,請!”劉樹義無奈,隻好應道:“……好吧。”
張軒前面引路,劉樹義跟在後面,想著自己與張軒多次照面,已打過不少交道,試探的問道:“張兄弟,我見張大哥臉色沉重,是不是有大事發生?”
張軒淡淡的道:“小的不知!”
之後無論劉樹義開口問什麽,他總是回應這四個字。最後劉樹義急了,問道:“喂,你是男是女?”張軒依舊不假思索的道:“小的不知。”
劉樹義想笑卻又笑不出來,心想此人的嘴巴倒是真嚴,又對張凱忠心耿耿,有此屬下,張凱可真幸運。
盡管心中有氣,但對此人心存敬意,也不再捉弄於他,上了牛車,一路無事的回到了客店。
這幾日劉樹義與小環每日都要出去,甄武第又已身亡,大夥兒並不擔心二人安全。來到客店,只見小劉在大廳坐著,目視門口。
小劉見劉樹義歸來,起身相迎,卻不見小環,問道:“小環怎麽沒跟你一起回來?”
他早就看出劉樹義與小環的親密關系,在劉府時,小環表面上雖是侍候婢女,但他一直把她當做半個主人相待。又見小環溫柔善良,勤勞樸實,打心眼裡喜歡這個姑娘,是以一見小環不在,不自禁的擔心起來。
劉樹義道:“此事說來話長,咱們一會兒上樓詳說。今日有從長安過來的旅客沒有?”他自從來到溪城,期間發生了許多事,但他至今未曾忘記父親所托,於迎接二叔一事牢記於心。
小劉搖了搖頭,沮喪的道:“未曾見到,也不知二先生何時能到。”
劉樹義笑道:“反正危機已過,此刻溪城一片太平,咱們在這裡等著便是,明日大夥兒若是無事,咱們一齊到溪城各處逛逛。”
二人一邊說,一邊上了二樓。小劉將劉樹義領到房間,自己去通知其他諸人,過了片刻,孫乞兒等人進得房來。
劉樹義將小環與父母重聚一事,跟眾人說了,眾人盡皆歡喜,都為小環感到高興。
劉樹義又詢問李元吉等人情況,孫乞兒說道:“他們每日派一個人在樓下,似乎也在等什麽人,咱們想著幫他留意一下,好心上去詢問,結果人家根本連理都不理。
咱們與他們近在咫尺,經常能夠碰到,咱們總是笑臉以對,他們除了李溢大哥以外,各個繃著一張臉,見咱們便如仇人一般,真是氣煞人也。”
劉樹義一點也不奇怪,道:“這全是李元吉的主意,他嚴令手下人跟咱們接觸,隨他去吧。”
眾人又閑聊了一會兒,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日晌午,眾人在大廳用過午飯,相約到城中逛逛,還未起身,只見客店來了八九個客人。店夥阿福忙上去迎接,叫道:“諸位客官,用飯還是歇宿?”
一人道:“住店。”另有一人道:“吃飯。”
隻他二人站在櫃台旁,其余人就近找了兩張桌子坐下。要住店的那人,又高又瘦,作書生打扮,劍眉星目,約莫三十歲。要吃飯的那人,約莫四十來歲,似乎是中年發福,身形微胖,一身粗布衣衫,滿臉黝黑。
二人似乎結伴而來,卻因為客氣,在櫃台前搶著請客付錢。
這時孫乞兒低聲道:“這些人似是長安那邊的口音,可我不敢確定。”
聽孫乞兒這樣一說,劉樹義頓時留上了神,原先的遊城計劃也暫時取消。
只見那微胖男子似乎佔了上風,連推帶拽的將那高瘦男子,按在座位上,自己則走到櫃台,說道:“先上兩桌酒菜,再安排幾間上房。”說罷,付了帳,坐到那高瘦男子身旁。
便在這時,阿福來到劉樹義跟前,低聲道:“劉公子,掌櫃讓我來告訴你,這些人都是長安口音,不知是不是你要等的人。”
劉樹義感謝了兩句,讓小劉賞了阿福一些錢財,心想:看來這些人當中應該有自己二叔在內,卻不知是哪一個。
沉思片刻,想起父親的話來。
父親曾言道:文啟不愛讀書,喜歡舞槍弄棒,終日上躥下跳,對書籍連瞧也不瞧上一眼。不過他從小樂於助人,急人之難,在當地頗為名氣,這次從長安來太原,便有六七人主動跟隨。
劉樹義又向那邊望了一眼,尋思:那高瘦男子看起來文質彬彬,年齡也不符,倒是那個微胖男子符合父親所述。
轉頭對小劉道:“你讓阿福給那邊兩桌上四壇美酒,記在咱們帳上。”
阿福先前見劉樹義出手闊綽,賞賜又多又勤,打心眼裡喜歡這位劉公子。此刻接到劉樹義指令,當即便叫上一個店夥,兩人一人兩壇,片刻間便將美酒擺上了桌。
他伸手往劉樹義一指,道:“那位劉公子請諸位喝酒,客官請慢用。”那九人大感詫異,目光一齊射向劉樹義,大家你望著我,我望著你,都不知送酒之人是誰。
阿福並未立即離開,聽到有人問及劉樹義身份,當即便把自己腹中所知的誇人言語全部說了出來。說劉樹義有貴人之相,說劉樹義年輕有為,說劉樹義聰明伶俐……
說到後來,眾人哈哈大笑,已都不信。阿福還欲再說,那微胖男子不耐煩的道:“好啦,好啦,你都快把他誇成花兒了,怎麽,他是你家掌櫃的兒子?”
阿福大聲辯解,那微胖男子道:“行啦,行啦,你下去吧。”
那高瘦書生男子頗覺有趣,斟了一杯酒,舉杯遙祝劉樹義。劉樹義見了,也斟滿一杯,舉杯示意。那高瘦男子仰頭一飲而盡,劉樹義也一口將杯中酒喝乾。
過了片刻,那微胖男子,倒了一大碗酒,一手拿著酒碗,一手托著酒壇,來到劉樹義跟前,道:“這位小兄弟,多謝你的美酒,咱們乾一碗!”
說罷,仰頭“咕嚕咕嚕”便喝,一口氣將一大碗酒喝了個精光。
劉樹義不好意思拒絕,倒了一碗,仰頭一飲而盡。
那微胖男子頗為高興,又倒了一碗,笑道:“還是小兄弟豪爽,不似那位柴兄,喝酒用小杯,沾唇卻小酌,就像是未出閣的大姑娘,好沒趣,跟他一起喝酒,什麽興致都沒了。”
仰頭喝乾,將酒碗翻轉過來,表示一滴未剩,說道:“相逢便是有緣,咱們再乾三杯。”
劉樹義驚得目瞪口呆,心裡老大不情願,心想:此時的酒水濃度雖然不高,但倘若喝多了,一樣會讓人酩酊大醉。
但眼前極有可能是自己二叔,而且這禍是自己惹出來的,一咬牙,拍案而起,道:“好,咱們再乾。”
一口氣將三碗幹了,腦袋昏沉,身體搖晃,已現醉態,但頭腦還甚清醒。
那微胖男子酒量甚大,四大碗酒下肚,絲毫不見醉酒之態,又倒了一碗,還欲再飲。
劉樹義神智還很清醒,說道:“小子酒量頗淺,今日已喝了太多,恕不能再陪。”
那微胖男子還以為劉樹義說的是酒場的客套話,哪裡肯信?抱起酒壇,給劉樹義滿滿倒了一碗,將碗舉到劉樹義眼前,道:“既如此,那就再陪我喝一碗,喝乾這一碗,我即刻回去,不再逼你。”
劉樹義哪裡懂得酒場上的這些勸酒謊言,心想:一碗就一碗,總不能再眾人面前折了二叔的面子。想罷,接過酒碗,仰頭一口喝乾。
那微胖男子大喜,心想他果然還能再喝,又給劉樹義倒滿了一碗,道:“咱們能在此地相逢,緣分不淺,一杯可不夠意思,我也不為難你,再來一碗,再喝下這一碗,我決不再勸。”
劉樹義此刻已熏熏然,低聲道:“二叔,我當真不能再喝了。”
那微胖男子便是劉文靜之弟劉文起了。
他平時嗜酒如命,最愛結交豪傑,看起來魯莽粗魯,實則膽大心細。聽劉樹義喊他二叔,心中當即大喜,尋思:莫非眼前少年便是大哥信中提到的二郎樹義?
一想到大哥書信,立時又想到了大哥的囑咐,又想:大哥讓我一路上小心謹慎,切不可說出自己身份,即便屆時有人前來相認,也要以書信為憑。
側頭斜睨劉樹義,心裡雖十分喜歡這個豪爽的少年,卻不敢立時相認。其實在他眼裡,只要酒量大、願意跟他喝酒的人,他都樂於交往,都會認為他們慷慨豪爽。
劉文起仰頭打個哈哈,笑道:“你說什麽,二叔?誰是你二叔?”
劉樹義說道:“有書信為證。”說著眼望小劉。
小劉伸手入懷,摸出一封書信,遞給了劉樹義。劉樹義轉而遞給了劉文起,道:“侄兒在此地等候多時,今日終於等到了。”
劉文起接過書信,打開一看,果然是自己親筆所書。從自己懷中也拿出一封書信,心念一動:樹義侄兒既已認出我,我還拿大哥的書信出來幹嘛?
當即將兩封書信,一同收入懷裡。上上下下打量劉樹義,心想:看他年紀不過十五六歲,竟一眼認出我來,大哥曾在心中對他頗多讚譽,當時我還以為大哥愛子情深,誇大其詞,如今看來,大哥讚譽之中,當有幾分是真。
他千裡奔波,歷經千難萬險,此刻驟然見到親人,大喜過望,張開雙臂,將劉樹義擁入懷裡,激動的道:“好侄兒,大哥一切可安好?”
劉樹義被摟的喘不過氣, 艱難的說道:“爹爹一向安好,就是想念二叔的緊。”
劉文起松開劉樹義,慍道:“既如此想我,為何不讓我早點過來?”
他並非當真生氣,片刻間又笑容滿面,道:“過來,過來,我來給你引薦諸位兄弟。”說著也不管劉樹義情不情願,將他從座位上拉起。
劉文起見劉樹義肯和自己大碗喝酒,覺得他慷慨豪邁,和自己以及諸位兄弟是一路人,拉著他一一和眾兄弟引薦:“這是我侄兒,以後大家可多關照點。”隻覺自己備有面子。
來到那高瘦男子面前,道:“柴兄,為你引薦,這是我好侄兒,為人豪爽,酒量不凡,可不像你,喝酒隻用小杯,那怎能過癮啊!”
那高瘦男子微微一笑,拱手行禮,剛要說話,卻聽一個粗獷的聲音遠遠傳來:姑爺,姑爺,是你嗎? (https://) 《隋唐軍師聯盟》僅代表作者諸司馬甲的觀點,如發現其內容有違國家法律相抵觸的內容,請作刪除處理,https://的立場僅致力於提供健康綠色的閱讀平台。【】,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