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平頓時精神一震，困意也消失了大半。

　上原大小姐問:“另一邊呢?”

　沈洋旁邊的人回了一句，“還差一點。”

　沈洋看起來也有點緊張，他也知道自己畫得慢本身就是輸了一籌，不過到底還是畫了許多年原畫的人，強行冷靜下來，繼續作畫。

　又過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才聽到一陣喧囂，“這邊也畫好了。”

　郝平和上原大小姐湊過去，兩個人的原畫都整整齊齊地擺在旁邊，雖然時間都比較急，職業習慣還是讓他們把原畫都整理好才拿出來。

　上原大小姐走過去:“怎麽算輸贏?”

　寧安和笑道:“看了就知道了。”

　上原大小姐和郝平湊上去看，可惜他們兩個都沒看出多少道道兒來，於是隻好放棄。旁邊也有幾個原畫湊過去看，寧安和與沈洋也沒有阻止。

　過了一會兒，沈洋先開口了:“你們看出什麽結果了嗎?”

　幾個原畫嘀咕了一會兒，似乎各有意見。

　這會子更是吸引了更多的人湊過來，其實說起來，既然是做動畫的，不管是什麽崗位，基本的繪畫和審美都是有的。這些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門道，但是要說起誰更好，也的確很難評判。

　俗話說的好: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像繪畫這種東西，除非差距的確巨大，不然很難看出輸贏，你說你贏了，你總得給出個依據吧。

　於是幾個人都給不出個肯定的回復。

　過了一會兒，一個看了的畫師在旁邊拿起筆試了幾次，最後肯定地對著沈洋說道:“你輸了。”

　沈洋這會兒其實也看了寧安和的原畫，也認可了寧安和的水平，但是這人說他輸了，他心裡還是不怎麽滿意，“你憑什麽說我輸了?”

　這時候寧安和卻開口了:“他說的沒錯，你的確輸了。”

　沈洋不服氣:“你有什麽憑據?”

　寧安和開口:“你做過中間畫嗎?”

　中間畫也就是中割，是一個動畫製作組裡人數最多，工作最重的職位。許多原畫師就是從中割做起的，通常一個原畫師，需要在中割的位置上練習數年，才能進入原畫的職位。

　沈洋理所當然答道:“做過。”

　寧安和道:“那你把這兩套原畫拿過去，試試。”

　沈洋皺眉，接過了寧安和手裡的原畫。不只是沈洋，就連旁邊幾個好奇的人也各自分了一部分工作，坐到位置上就開始畫中割。

　中割的作畫比原畫還要多，好在這次參與的人多了不少，速度比剛才要快一些。而且也不需要畫完，沈洋畫了一部分之後，臉色就極為難看。過了一小會兒，艱難地對著寧安和道:“你說的沒錯，是我輸了。”

　上原大小姐和郝平都沒看懂。

　寧安和看出他們的疑惑，笑著解釋道:“……其實原畫和中割的工作差不了多少，只不過原畫負責的是鏡頭裡面的關鍵幀，中割負責的是把幾個關鍵幀之間的過渡動畫，讓兩張原畫成為一個完整的動作。”

　寧安和說的很清楚，可惜郝平和上原大小姐還是沒懂。

　寧安和沒辦法，隻好抬起手，從上到下慢慢的滑動，然後道:“這樣的動作，就是一個完整的動作，原畫師負責的是我手運動中幾個關鍵的位置，但是動畫裡需要把整個動作全部畫完，不然手就變成瞬移了，負責把中間的動作補完就是中割。如果原畫師給的位置有問題，那中割拿到手的時候，就很容易把整個動作變形，正常人的手臂就有可能變成觸手怪……”

　他拿起沈洋負責的部分，道:“所以原畫畫得怎麽樣，中割畫師上手之後就很容易分辨出來了。”

　沈洋無奈地點點頭，他剛剛正是嘗試了中割之後才發現兩個人之間的區別。他雖然對寧安和有意見，但這種時候還是坦蕩地承認了:“你說的沒錯。”

　寧安和笑了笑，拿起沈洋的原畫看了看，最後在幾個細微的地方改了下，再遞給沈洋:“你現在再試試。”

　沈洋拿著就往旁邊去了，這次比剛才的速度還要快上許多，過了一會兒，沈洋就回來了，看著寧安和，踟躕了半晌，才開口道:“我承認你比我厲害。”

　郝平和上原大小姐看著寧安和，寧安和笑道:“要不是你們把我叫回來，我都開始準備往作畫監督方向走了。”

　無論是多資深的原畫師，都不可能保證自己每一次的作品都沒有問題，通常除了第一原畫，動畫還有可能安排第二原畫——也就是二原——對一原的作畫進行檢查。如果一原的實力夠好，或者動畫的工期緊，也可能不設置二原。

　——如果一部動畫原畫夠多，那動畫的質量基本是有保證的。如果一部動畫居然只有一個原畫，那只能讓三位男主角變成三位女主角才能拯救動畫的風評了。

　把數個原畫師和中割的畫全部拿到手裡，負責找出其中的問題的，就是作畫監督，也就是動畫質量的最後防線了。

　所以通常負責作監的，都是資深實力的原畫師。

　也難怪寧安和說這句話的時候，臭屁得不行。

　不過很明顯，上原大小姐對這些並不感興趣——原畫師也好，作監也好，哪怕就是監督本人，對上原大小姐來說也是從自己手裡拿錢的家夥。在獲得了肯定且有依據的結果之後，她就對著沈洋道:“你覺得這個結果是沒有問題的吧?”

　沈洋沒開口。

　上原大小姐繼續道:“既然這樣，那你可以訂車票回去了。”

　沈洋驚愕地看著她。

　上原大小姐肅聲道:“我們花錢請你們公司過來，不是為了讓你們在這邊跟我三天兩頭找麻煩的。剛剛我說了，你贏了那說明你有道理，導演就由你來決定。但是你不會覺得你輸了，就什麽事都沒有吧。”

　“贏了拿好處，輸了啥事沒有，世界上哪兒有這種好事。”她看著沈洋，但是又像是看著其他人:“我們沒空天天跟你玩這套，動畫製作組在這裡一天都是要花我的錢的。你現在可以離開了，跟你們公司的合作，我會在跟你們老板談完以後再決定是不是另外找其他公司，你現在可以訂車票，回自己公司了。”

　沈洋的臉色變了變。

　其他人的臉色也變了。

　其實之前上原大小姐就對這個製作委員會裡的人有不滿意了，如果不是寧安和擋著，她早就大殺四方了。

　現在這樣，很明顯是打算借著這個機會，動一動她那狗頭鍘了。

　寧安和忙道:“別啊，我不是說了嗎，我們就是幾個做動畫的呆在一起交流一下，至於那麽嚴重嗎?都散了散了，沈洋你先別急，這件事情我來交涉……”

　上原大小姐看著寧安和:“我是投資人。”

　寧安和仿佛鐵了心要保人，對上原大小姐道:“我是導演！”還沒等上原大小姐回話，寧安和就加了一句:“這裡是動畫製作現場。”

　動畫製作現場， 導演(監督)最大——理論上是這樣。

　上原大小姐沉默不言，眼角悄悄刮了一下郝平。

　郝平一看這種情況，心裡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這種時候，果然就有我的戲份了。

　跟寧安和一唱一和，拉著上原大小姐就往外走，一邊走還一邊道:“有話好好兒說，咱們出去慢慢談，別在這裡吵，當著這麽多人呢……”

　等走出門沒多遠，看裡面的人看不到了，才指著上原大小姐和寧安和道:“你們這些玩戰術的心都髒……還有你。”他嚴肅地看著寧安和，“沒想到你這個濃眉大眼的家夥，居然也學壞了。”

　很明顯，上原大小姐是唱黑臉的，寧安和是負責唱紅臉的。

　至於他郝平君，這種情況下自然是只能是負責和稀泥的。

　這倆貨從一開始就把自己算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