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窮途末路

　牛羊肉，吐蕃自小就吃慣了的，可以說平常得緊，若是在尋常時日肯定不會當一回事。--/....眼下是多日未曾吃飽，餓得前心帖後背，乍見香噴噴的牛羊肉，誰個不饞?誰個不想吃?誰個忍得住?

　要想不亂成一團都不成。

　他們一邊砍殺，一邊伸長脖子望著砸來的牛羊肉，眼裡全是美妙的小星星。

　不負所望，牛羊肉砸將下來，落點附近的吐蕃兵士手伸得長長的，想要抓住牛羊肉。然而，他們是不可能擁有牛羊肉了，因為後面的人太過急切，一陣彎刀下去，他們就死於非命。

　這些後面的人殺了前面的人，衝將上來，抓住牛羊肉撕扯，一邊撕扯，一邊狠狠朝嘴裡塞。美食當前，他們忘了危險，給後面的人一陣亂刀砍死。

　就這般，一撥接一撥的人抓住牛羊肉，又一批接一批的被人砍死。前面的死了，後面的補上，他們死了，又有人補上。

　一時間，死於自相殘殺的不知有多少，亂成一團。

　這還不算，更多的人朝落點湧去，相互砍殺，死傷不知道有多少。

　放眼一望，整個戰場亂成了一鍋粥，吐蕃人大聲吼叫“是我的，是我的”，奮力砍殺，相互爭奪。

　瞧他們砍殺那狠勁，比起面對唐軍還要狠，還要狠一百倍。

　“監軍，你真了得。瞧他們這死磕的情形，比起我們用弓弩射殺還要厲害。”哥舒翰把情形瞧在眼裡。一豎大拇指，讚不絕口。

　“我們使用弓弩射殺，雖然讓吐蕃狗死傷慘重，卻是要費很大的力氣，眼下他們自相殘殺，我們不費半點力氣，卻能收到奇效。了得了得。”李白捋著胡須，一張嘴裡合得攏。

　“照眼下情形看，不需要我們動手，吐蕃狗就會死傷慘重。”李光弼一臉的欽佩。

　“我們不需要砍殺，就這樣不時扔點牛羊肉，就能攪得吐蕃大亂。”李晟這次終於精明了一次，出了一個不是主意的主意。李昌國就是打的這主意。

　“呵呵。”眾人齊聲大笑，睜大眼睛，欣賞吐蕃人為了牛羊肉而爭奪砍殺。

　與李昌國他們的歡喜正好相反，墀德祖讚差點把肺氣炸了，大吼道:“住手，住手，不得砍殺。.”

　然而，在饑餓的驅使下，誰還聽他的?讚普的威嚴不容小覷，可是。那也在能夠維持秩序的基礎之上。眼下的吐蕃，完全失控了，讚普的威嚴就是再厲害十倍也不會有用。

　“讚普，我們去維持秩序吧。再這樣下去，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親衛不住吞口水，衝墀德祖讚請命。

　“好。還是你們忠心。”墀德祖讚大是欣慰。很是受用。衝親衛們一躬道:“拜托你們了。”

　“讚普放心，我們一定不負讚普期望。”親衛們歡呼一聲，疾馳而去。

　“讚普有命，你們不得砍殺。不得亂來，把牛羊肉交上來。快。你耳朵聾了，沒聽見?”親衛們一邊衝鋒，一邊揮著彎刀猛砍。

　親衛是吐蕃精銳中的精銳，身材高大，孔武有力，武藝高強，他們這一砍殺起來，就沒人能抵擋得住，很快就給他們殺開一條血路，衝到落點附近。

　砸在這裡的牛羊肉已經十去七八，被吐蕃人爭食得差不多了。盡管如此，還有十之二三，親衛們一通虎狼之行，搶在手裡，打馬就要衝出去。

　然而，迎接他們的是滔天的怒火，不計其數的吐蕃兵士和百姓、論把他們重重圍困，人人眼裡閃著仇恨的光芒。

　此時此刻，他們的行為是虎口奪食，誰會饒過他們?誰能不怒?

　“你們要做什麽?我們是讚普的人。”親衛們大聲喝斥起來。

　“讚普算什麽?是狗屁。”

　“讚普把大吐蕃帶進深淵，他是大吐蕃的罪人，誰認他這個讚普?”

　“對。讚普要把大吐蕃治理得強大，人人有肉吃，有青稞酒喝，我們就擁護他，愛戴他。他把大吐蕃帶向毀滅，我們就反對他。”

　群情激奮之下，竟然不買讚普的帳不說，還數落起讚普的罪行了，你一條，我一條，墀德祖讚這個吐蕃的雄主就變成了十惡不赦的罪人。

　“你們好大的狗膽，竟敢詆毀讚普。”親衛大聲喝斥，揮著彎刀，就要行凶。

　這一舉動無異於火上澆油，群情激奮之下，誰管你是不是讚普的親衛，不要說是讚普的親衛，就是天王老子的親衛也要照殺不誤。

　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誰還在乎明天?

　呼啦一聲，人群擁上去，手裡的彎刀對著親衛就狠狠招呼。

　親衛忙著迎戰，卻是架不住人多，很快就抵擋不住了。

　好在親衛精明，趕緊撕扯一起肉塞進嘴裡，再把余下的牛羊肉一拋，人群呼啦一下，再也顧不著親衛，追著牛羊肉跑走了。

　“呼呼。”親衛們不住喘粗氣，這太驚險了，要是他們晚上一點點，他們就要變成肉泥。

　親衛們雖然沒有得到他們想象中的牛羊肉，能夠吃上一些，稍解饑餓，算不錯了。打馬回到墀德祖讚身邊，有忠心的親衛把一塊沾滿汙泥血水的羊肉獻上。

　這塊羊肉不知道經過多少次爭奪，要不變得汙穢難堪都不成。盡管如此，仍是難掩香氣，香噴噴的，唐軍的烤肉技藝也太好了。

　墀德祖讚望著這塊羊肉，不住惡心，這是他這輩子見過最讓人沒有食欲的羊肉了，然而，他們的肚子卻是不爭氣，咕咕直鬧，仿佛戰鼓擂響一般。

　“本讚普……謝謝你們。”墀德祖讚很不想吃，卻是身不由主，一句氣憤的話竟然變成了道謝之語，一把奪過羊肉，直往嘴裡塞，大嘴張闔，狠狠咀嚼，一副韻味無窮的樣兒，仿佛這是他這輩子吃過最為美味的羊肉了。

　唐軍這烤肉技藝也太好了，羊肉脆、香、嫩、滑，入口生津，讓人直吞口水。一塊羊肉下肚，勾動饑火，很是難捺，恨不得再有一隻烤羊，那就美妙了。

　“咕咕。”墀德祖讚不住吞口水，眼裡四下裡亂掃，卻沒見到美味的羊肉，暗自失望。

　經過一番追逐、爭奪、砍殺，唐軍扔出來的牛羊肉消耗殆盡。

　戰果卻是驚人，只見城下的屍體又多了厚厚一層，不知道因牛羊肉而自相殘殺而死者有多少。少說，還有上千人，而唐軍扔出的牛羊肉不過三兩百來斤。

　三兩百斤牛羊肉換來上千吐蕃的傷亡，而且唐軍沒有出力，沒有損耗一兵一卒，沒有損耗一枝箭矢，只是當了一回觀眾，就有如此戰果，實足驚人了。

　吐蕃人眼巴巴的望著唐軍，恨不得唐軍再扔些出來，然而，唐軍並沒有滿足他們的願意，久久沒有動靜，吐蕃人很是失望。

　墀德祖讚看在眼裡，卻是喜在心頭，大聲吼叫，要吐蕃軍隊列陣，攻打唐軍營地，理由是現成的:“大吐蕃的勇士們，你們看見了吧?唐軍烤好了香噴噴的牛羊肉，煨好了青稞酒，等著大吐蕃的勇士品嘗，莫要讓唐軍失望！”

　吐蕃兵士親眼看見，更有人親口品嘗了唐軍的烤肉技藝，沒得說，非常了得，再聽了墀德祖讚的話，無不是精神大振，眼裡冒出美妙的小星星，在墀德祖讚的命令下，開始列陣。

　這次列陣，是異常迅捷，隻一口氣功夫就完成了。誰叫美味的牛羊肉是那麽的誘人呢。

　“美味的牛羊肉在等著我們！”墀德祖讚的話簡潔明了，卻是極富誘惑。

　吐蕃軍隊發一聲喊，對著唐軍營地衝去。

　他們剛剛發起衝鋒，只聽唐軍大吼:“請客嘍！請客嘍！”

　一片黑乎乎的物事從唐軍營地裡飛出來，不用想也知道，這是牛羊肉。

　剛剛經歷過適才之事，吐蕃兵士非常清楚，先下手者有肉吃，後下手者沒肉吃，哪裡還管墀德祖讚的命令，呼啦一聲響，又朝落點湧去。

　墀德祖讚看在眼裡，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唐軍這一手也太狠了吧，他好不容易才組織起來的衝鋒又付諸流水了。

　就這般，唐軍每次扔出牛羊肉後，就等上一陣子。墀德祖讚抓住機會集結軍隊，重整隊形，準備進攻唐軍營地。每當此時，唐軍就扔出牛羊肉，把他的努力瓦解，讓吐蕃自相殘殺，死傷慘重。

　一天之中，不知道要重複多少次。

　“可惡可恨的唐軍， 這是在戲弄本讚普，是在戲弄本讚普。”墀德祖讚明白唐軍的意圖，氣得差點吐血。

　當讚普當到這份上，算得上極品了，卻是無可奈何，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一腔怨氣只能埋在心裡。

　幾經努力沒有一點成效，墀德祖讚只能破罐子破摔，乾脆不予理睬，任由唐軍去折騰。

　到了晚上，唐軍點起火把，時不時就請客一次。

　在黑夜中，伸手難見五指，吐蕃看不清，這砍殺起來就更加凶狠了，死傷更加慘重。唐軍有時更是使詐，壓根就沒有扔出牛羊肉，只是吼叫幾聲，扔點石塊、木頭之類的東西出來，吐蕃信以為真，照樣砍殺。

　仗打到這份上，吐蕃的行動完全按照唐軍的指揮棒在轉，吐蕃已經失去了自主權，就是墀德祖讚也不能約束部眾了。

　吐蕃的窮途末路已經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