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危在旦夕

　西域，安西都護府之一的於闐，是河湟之地進入西域的第一重鎮，是安西都護在西域最東面的重地，扼守著河西走廊。

　若此鎮一失，大食軍隊就會毫無顧忌的通過絲綢之路進入河湟之地。

　此時的於闐再也不複安西重鎮的樣兒，城牆殘破，東一段西一段的損毀，整個城牆已經毀得差不多了。

　而且，城牆上全是赤褐之色，那是用鮮血澆鑄成的色彩，看上去觸目驚心，讓人心悸。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血腥氣，濃得化不開，每吸一口氣仿佛是喝鮮血似的，讓人從口腔到腸胃忍不住一陣翻滾，強烈的嘔吐就會湧上來。

　城裡城外，到處都是屍體、殘肢斷臂、破碎的內髒，還有湧動的鮮血。

　屍體、殘腳斷臂、破碎的內髒厚厚一層，足有數盡之厚，層層疊疊，看上去很是嚇人。

　鮮血已經不能浸入泥土裡了，因為泥土已經為鮮血、碎肉所澆鑄，不再滲漏鮮血，因而鮮血積成了一個鮮豔的湖泊，在日光下閃閃發光，一片赤紅的光芒，說不出的詭異妖豔。

　自從大食進軍西域以來，於闐就是大戰不斷，大食人好象瘋了似的，不要命的攻城。唐軍守得如同鐵桶，無論大食軍隊如何瘋狂，如何不懼生死，都不能攻下於闐。

　唐軍打退了大食軍隊一次又一次的進攻，讓大食軍隊遭到沉重的打擊。付出了高昂的代價，然而，大食軍隊不僅沒有停止攻城，反而攻得更猛了。

　因為阿布?穆斯林非常清楚於闐的重要性。於闐地處河湟之地進入西域的要衝之上，若是不能攻下，就為唐軍進軍西域準備好了橋頭堡，會為唐軍提供天大的便利。

　當然。若是大食攻下的話，大食不僅僅切斷了唐軍進入西域的通道，更可以從這裡出發。通過絲綢之路，到達河湟之地，把戰火朝唐朝內地引去。

　正是考慮到於闐這種重要的戰略價值。阿布?穆斯林下令，不計代價攻打於闐，無論如何，一定要在唐軍進入西域以前打下來。

　為此，阿布?穆斯林把他的心腹大將齊亞德派來主持這裡的軍事行動，齊亞德非常忠實的執行了阿布?穆斯林的戰略意圖，在他的指揮下，大食軍隊前赴後繼，不要命的進攻。

　這一攻就是數月，唐軍盡管多次打敗大食的進軍。卻是傷亡慘重，死傷不少，駐守這裡的唐軍還有戰力的不過三分之一，接近兩千人而已。其余的唐軍，不是戰死。就是傷殘，失去了戰力。

　更要命的是，唐軍依仗的城牆在大食鋪天蓋地的投石機的攻擊下，損毀得不成樣了，使得於闐的防衛大為降低。

　盡管如此，唐軍仍是奮起反抗。打敗大食軍隊一次又一次的進攻。

　“呸！”邊令誠重重吐出嘴裡的血水，一抹臉上的鮮血，出現五個指印，方能看見肉色。他整張臉赤紅一片，仿佛在用血水洗臉似的，再出現五個指印，那樣兒活脫一隻魔鬼。

　偏偏邊令誠還在破口大罵，嘴唇上全是鮮血，鮮紅一片，看上去活脫一隻張開血盆大口，欲要擇人而噬的惡魔，說不盡的恐怖。

　“大食狗，有種的再來啊，再來攻啊！你邊爺爺在這裡，一定把你們這些可惡的大食殺光！”邊令誠指著城下的大食軍隊大聲咆哮，聲音尖細高亢，很是刺耳，讓人腦海嗡嗡響。

　邊令誠是安西都護府的監軍，是太監出身，他的聲音本就異於常人，以尖細刺耳著稱，這一扯起嗓子咆哮，那就更加難聽了。

　然而，大食看在眼裡，卻是歡喜不已，仿佛這是天音仙樂似的，人人眼裡閃爍著異采，大聲歡呼:“監軍萬歲！監軍萬歲！”

　唐軍之所以如此歡呼，是因為邊令誠用他的行動取得了將士們的愛戴。

　邊令誠在安西都護府做監軍已有數載了，他這人有太監的共同毛病，那就是貪婪，有時會搶功，會睜眼說瞎話。盡管如此，他還是一個不錯的監軍，至少他沒有和高仙芝爭權，更沒有擾亂高仙芝的指揮。

　和後世那些唯利是圖，不懂裝懂，瞎指揮亂指揮的監軍比起來，他好得太多了。

　大食東進之後，邊令誠請命自守一城，並發現誓言，若大食要想破城，除非踩著他的屍體入城。在大食東進以來，安西都護府同仇敵愾，不分將領校尉兵士，都是一心求戰，邊令誠也不例外，高仙芝準了他的請求，把於闐派給他。

　一開始，邊令誠的到來，讓將士們多有微詞，對他的命令多加抵觸。因為在以前，邊令誠的口碑並不是很好，要將士們認可他，不太可能。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邊令誠傳下命令，要求死戰，凡敢退後一步者，斬。

　對這命令，將士們心裡讚成，還是不信邊令誠能做到這點。。

　後來的事實證明，邊令誠他做到了，他親自督戰，衝鋒陷陣，與大食軍隊肉搏，被創數十。最慘烈的一次，他失去了左臂。在那次的慘戰中，他的左臂被砍斷了，他沒有理睬，揮著橫刀與大食軍隊死戰，極大的激勵了唐軍的士氣，唐軍氣勢如虹，把衝入城裡的大食軍趕出了城。

　此戰過後，唐軍對邊令誠是心服口服，佩服無已。理所當然的，邊令誠也就成了於闐的主心骨。

　為了激勵士氣，邊令誠不再搞特殊，與兵士同吃同住，贏得了軍心。

　有兵士問他“監軍，以你的地位權勢，你完全不必如此，你為何要如此做呢?”

　太監當監軍歷來有特權，大搞特殊化。這在軍中見怪不怪了。邊令誠放棄了自己的特殊權力，而是與將士們同甘共苦，著實讓人奇怪。

　邊令誠一巴掌拍在那個兵士的腦袋上，指著自己的褲襠大罵起來“我這裡沒有那兩顆蛋，可我還有一根棍。大唐的好男兒，可以沒有蛋，卻不能辱沒這根棍。”

　一席話引來一片轟然大笑聲。將士們對他的說法極為讚同。

　在國難當頭之際，不管你是太監，還是普通兵士。都是大唐好男兒，應該奮起反抗。

　“監軍，大食狗退了！大食狗退了！”

　將士們指著退卻的大食軍隊。大聲歡呼。

　對於於闐的大唐將士們來說，他們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困難，他們已經不能奢望殲滅多少大食軍隊，只求能保住於闐，為唐朝大軍西域保留住這個橋頭堡。

　“我們打得不錯，大食狗怕大唐的好男兒！”邊令誠右手高舉，一拳狠狠砸向空中，委有氣勢。

　“大食狗怕我們。”邊令誠的話很能激起軍心，將士們大笑起來。

　自從大食對於闐發起進攻以來，唐軍多次打退大食軍隊。讓大食軍隊對唐軍很是懼怕。這點，將士們心知肚明。

　“不過，我得提醒你們，大食狗的進攻馬上就會到來，你們切莫大意。”邊令誠扯起嗓子大吼。聲音沙啞，如同破鑼。

　“誓死抗擊大食狗！”將士們爆發出驚天的吼聲。

　邊令誠打量士氣高昂的將士們，心如刀絞，如同被人撕裂似的。因為入眼的是一張張疲憊不堪的臉，雖然他們很是興奮，卻是掩飾不了他們極度疲憊的事實。

　更讓人傷心的是。這兩千勉強能戰的將士們，沒有一個是完整的人兒，不是缺了胳膊，就是斷了腿，或者是身上創傷多如牛毛，整個人血淋淋的。

　最要命的是，他們手中的橫刀、陌刀如同鋸齒，東一個缺口，西一個崩缺，破得不成模樣了。其中，還有不少斷裂的橫刀和陌刀。

　經過長達數月的艱苦廝殺，貯存在於闐的武藝已經用光了，將士們再也沒有替換的武器，只能撿起這些殘兵破刃來戰鬥。

　武器是將士們的第二生命，是於闐能夠存在的保障，如今，將士們的武器已經破損得不象了，為守城平添很多困難。

　就是如此，將士們仍是沒有失去信心，仍是在奮戰，仍是在廝殺，邊令誠眼裡為霧氣彌漫，噙滿了淚水。

　“中國人，受死吧！”

　陡然間，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怒聲，只見大食軍隊揮著彎刀，好象下山猛虎似的，對著於闐城再度發起了進攻。

　大食軍隊的衝鋒就象一片海潮，對著於闐城無情的湧來，他們漫過了城牆，從損毀的城牆上湧了進來。

　“大食狗，受死吧！”唐軍將士爆發出驚天的怒吼，眼裡射出熾烈的光芒， 揮著手中的武器，迎著大食軍隊衝去，一往無前，沒有人懼怕，哪怕是一絲一毫，他們有的是死戰的決心，萬丈豪情。

　兩支軍隊就象兩片湧動的海潮，轟然相撞，迸濺出無數的血色浪花，那是由兩軍飛濺的鮮血織成的美麗花朵，赤紅、閃亮、妖豔，透著一股詭異之氣。

　盡管大食軍隊佔有人數上的優勢，裝備完整，更是生力軍，在戰力上佔有優勢。然而，他們依然奈何不得唐軍，被唐軍一點一點的趕出了於闐城。

　當這場廝殺結束之後，地上的屍體、殘肢斷臂、破碎的內髒和湧動的鮮血更多了。

　於闐城依然還在唐軍手裡。

　“邊令誠，你聽著，我知道，你們已經疲憊不堪，不可能再堅持多久。我絕不會錯過這良機，會不眠不休的進攻，就算你們是鐵打的人，也會被我拖垮。”齊亞德騎在一匹神駿的戰馬上，手中馬鞭朝城上一揮，大喝一聲:“進攻！”

　大食軍隊爆發出驚天的吼聲，揮著彎刀，對著於闐城再度發起衝鋒，很快就漫過了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