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審是在五日之後,郿縣縣令孫博之還在鄉間教化鄉民,主持堂審的,是縣丞韓坤,事關孫家的女婢,孫秀兒也在邊上旁聽審案。
縣丞韓坤是個白發蒼皓首的花甲老者,已向衙門遞交了致仕的申請,現在算是站好最後一班崗,換句話說,就是狂收最後一點賄賂。按吳老六的說法,韓坤早收了薛鶯至少一百貫錢財,如果不是孫秀兒在邊上看著,估計三兩句審訊後就會當堂釋放。
韓坤按照審案的流程,逐一審問過了人犯桓林、受害者依雲、證人孫秀兒、孫家女婢如畫、壯班頭役陳久年後,咳嗽著說,“按人之常情,要作奸犯科,也不應在光天化日,還是在孫縣令的藥鋪裡,公然**縣令家的女婢,我審案這麽多年,這太匪夷所思了嘛!”
他瞧著堂下坐著的孫秀兒說,“秀兒,會不會是有些誤會呢?”
孫秀兒冷冷的說,“是我親自捉奸在場,依韓縣丞來看,有什麽誤會呢?”
韓坤撫著胡須說,“這個嘛!或許是桓林和依雲之間言辭有誤會,令依雲誤以為是想**。”
他不能直接說依雲是陷害桓林,打孫家的臉,只能拐彎抹角的和著稀泥。
“沒有!是他一來就脫光我衣服,還說我這裡.....這裡不小。”
依雲又在堂下哭泣不止,博取同情。
孫秀兒又說,“韓縣丞這話兒是有真憑實據,還是憑空猜想呢?照韓縣丞這麽個斷案法,今後但凡奸案,都是雙方言辭誤會了?”
她是一點面子也不給,韓坤尷尬的一笑說,“桓家也找來了當時在養顏坊的人證,來人!帶人證!”
柔兒盈盈的進了公堂,衝眾人欠身行禮。
韓坤問,“堂下何人?”
“民女柔兒。”
“祖籍在哪兒?以什麽營生?”
“祖籍靈州,逃難來到郿縣,如今在藥王養顏坊當店長。”
“你與桓林是什麽關系?”
“我是桓公子招進養顏坊的。”
“桓林如今被訴**孫家女婢依雲,你有什麽話說?”
“那日是孫家女婢如畫前來邀請桓公子前去面見孫小姐,民女是親耳聽見,怎麽突然會**呢?那肯定是栽贓陷害!”
“這麽說你也沒見到桓林是否**依雲,憑什麽說桓林是無辜的?”
“韓縣丞,民女想說一點不成熟的想法。”
“說。”
“敢問韓縣丞,民女和依雲,誰更美呢?”
柔兒這話一出,眾人都是一愣,論美貌,依雲比柔兒差了可不是一個檔次。
桓林更是不知這個柔兒在玩什麽玄虛。
韓坤撫著下巴的胡須說,“荒唐!公堂之上豈容兒戲?”
柔兒咯咯嬌笑說,“這是民女未解之處,民女進養顏坊已有一段時日,與桓公子也日夜相處,他從來對我以禮相待,未動過手腳,怎麽進了孫家藥鋪,就突然變成了好色如命,趕在面見孫小姐前這點點機會都要**的淫賊?我猜想,要麽是有誤會,要麽是橘生淮北為枳,嘻嘻!”
這麽一番逗趣的話兒從一個國色天香的女子口中說出,眾人聽了是暗笑不已,連頭役吳老六都埋了頭低笑。
桓林在堂下聽了是暗暗稱奇,“這個柔兒,這張嘴真是刁鑽!”
孫秀兒粉臉兒一沉,起身說,“你說我孫家門風不好?”
柔兒迎上了她凌厲的目光,柔聲說,“孫小姐秀外慧中,在本縣的名聲上佳民女也是知曉的,
但,保不準下人裡就有行為不檢點的呢?!” 孫秀兒怒說,“這只是你的一面之詞,你和這個桓林有無奸情,怎麽證明?”
柔兒掩嘴輕笑說,“若孫小姐不信,可以找產婆來驗身呢!若民女還是處子之身,孫小姐總該信了。”
她一個女兒家在眾目睽睽下,竟說出這種羞人的話兒,令桓林是深為感動。
孫秀兒也是愣了愣,以她望人診病的眼光,這個柔兒雙眸清澈,發絲烏黑,頸脖細小,雙腿行走內合,無須產婆檢驗,一見便知是處子之身。
她與柔兒目光絲毫不讓的對視,“你是桓林這方的人,證言公堂不會采納。”
柔兒訝然說,“照孫小姐這麽說,如畫、陳久年甚至孫小姐本人都是依雲那方的人,證言也不能采信。現在桓公子和依雲各執一詞,怎麽就能判定依雲說的是真話,桓公子就是**呢?孫小姐,我想再問你,桓公子算不算翩翩郎君呢?”
孫秀兒目光掠過樣兒俊俏的桓林,又落在柔兒身上,“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柔兒嬌笑一聲說,“嘻,原來孫小姐也承認了桓公子是金玉在外,我能否懷疑是依雲覬覦桓公子男色已久,早想佔為己有,幾番**不成,惱羞成怒,再誣陷**呢?”
“這個柔兒還知道將水攪渾,再渾水摸魚,亂中取利。”
桓林埋低了頭笑個不止,吳老六是性情中人,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韓坤強忍著笑,拍了拍驚堂木,強作肅然說,“桓林,還有你,吳老六,公堂之上,不許嬉笑!”
韓坤令人取了柔兒的證言,按手印畫了押。
柔兒朝著孫秀兒盈盈下拜說,“孫小姐冰雪聰明,聰慧過人,望不要受奸人迷惑,冤枉了桓公子,鑄成大錯,柔兒之前口無遮攔,向孫小姐行禮賠罪。”
柔兒舉止大方得體,令孫秀兒是無言以對。
韓坤待柔兒下了公堂,就著被柔兒攪渾的水,趁機開始拉偏架、和稀泥,“秀兒,證人的證詞也有了,我看這男女之間的情情愛愛就是筆糊塗帳,糾纏不清嘛!桓林平日裡又沒有作奸犯科的劣跡,我看,就責令他賠償依雲幾貫錢,或是打幾棍子發落了罷了。”
此案雖是韓坤在審案,決定權卻在孫縣令的掌上明珠孫秀兒手上,她若是不松口,韓坤也就不敢放人。
孫秀兒雙眸閃動著猶豫之色,就這麽放過‘淫賊桓林’,她是心有不甘,但就依著現有的證人證詞,真是雙方各有說辭,甚至還是桓林那方的更合乎情理,若強行判定桓林這次是**未遂,這未免也太過武斷。
突然公堂之下,一個聲兒朗聲說,“稟縣丞大人,我是桓府外院執事桓鐵,有話要說。”
桓林一驚,說話的人竟然是桓鐵,他也來了縣衙。
韓坤本來已可判案,卻突然出來個桓鐵,又說,“好,你說。”
桓林瞪了瞪桓鐵,暗想,“這人終於還是忍不住親自跳出來了,看來是不致自己於死地決不罷休了。”
桓鐵大步來到大堂之上,掛上滿臉的笑容,“稟韓縣丞,桓林此人喜**女子絕非首次,在桓府就有過一次,**桓府女婢芷茗。”
韓坤對著桓鐵就沒了耐心,不耐煩的說,“今日審的是孫縣令藥鋪的**案,桓府有沒有女婢被**,桓府自行處置便是。”
桓鐵朗聲說,“既然韓縣丞不願審**小案,我再揭發個大案,桓林就是個十惡不赦的巨匪,還請孫小姐、韓縣丞明察。”
十惡不赦的巨匪?
桓鐵這話兒一出口,在場眾人,連同韓坤、孫秀兒都是一愣,不明白他所指的是什麽。
韓坤沉吟說,“十惡不赦的巨匪是什麽說法?”
桓鐵朗朗的說,“孫小姐、韓縣丞,你們有所不知。這個桓林的滔天罪行可是隱藏極深。他明面的身份是桓家管事,其實真實的身份是嶺南道巨匪嶺南十三少的首領灰狼,身上可是掛著十來條人命,在臨縣扶風縣也有幾起無頭命案,如今是潛伏在桓府,準備伺機在本縣再做大案。”
桓林一愣,暗叫不好,這個桓鐵為了對付自己倒是煞費苦心,連自己初見薛鶯時編的故事也打聽了出來。在這個關頭來這麽一招,倒還真是又刁又狠,令人難以招架。
桓鐵當眾揭發桓林是掛著十條人命的巨匪,韓坤、吳老六這兩個收了薛鶯錢財的,是面面相覷,突然冒出這麽個驚天大案,誰還敢替桓林擔著乾系?
韓坤狠狠的瞪了瞪吳老六,送上這麽個巨匪的賄賂,令他是措手不及。吳老六自知這次是收錢翻了船,嚇得滿頭大汗,忙連連擦拭。
孫秀兒怒而起身,指著桓林面門說,“好哇!還以為你只是個**的淫賊,原來還是個巨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