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毒之地,必生異物。 綠水沼澤中瘴氣滿布,雖則有人為製造的痕跡,但無妨它本身的異特之處。在葉揚看來,瘴氣只不過是被誘發出來的毒氣,真正劇毒是沼澤中的淤泥。這些沼泥毒性遠勝瘴氣百倍,基本跟劇毒藥粉沒什麽區別。
所以,藥師隊伍到處尋找解毒藥物,一開始就找錯了方向。
他們都沒有想過:存在,即合理。
世上沒有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只有未解開秘密的事情。同理,綠水沼澤也一樣。
沼泥奇毒,水混成綠。混溶沼泥的淡綠色毒水,鋼鐵刀劍浸泡亦會迅速鏽化,人類更是沾食即死。所以這些毒水中,又怎麽可能有魚,有蝦,還有水草呢。一條條淡綠色的小河流,裡面盡皆生機昂然,這怎麽可能。
存在即合理。
所以,葉揚不需要知道魚蝦們為什麽能活著,只要知道它們沒毒死就夠了。
要麽,它們本身抗毒。
要麽,它們吃了抗毒的東西。
否則絕對不可能在淡綠色的河流中生存,更別說如此繁盛。葉揚還知道,在充滿生機的大自然中,什麽野獸毒蟲都不是最終端的統治者,大自然的本身才是統治者。如若某種東西不適合大自然賜予的生存方式,那就是恐龍你也得給我滅掉。
淡綠色河流中,魚蝦水草豐盛,就證明它們得到大自然的認可。
換種說法,它們得到了沼毒的認可。
“其實解毒跟治病一樣……”葉揚罡氣微卷,將淡綠小河中的一條水草收入手上,放置嘴中輕嚼。口中微甜,葉揚心中暗歎:你們眼睛太小了,裝不下綠水沼澤這麽大的‘人’。它生病了,你們連病因都不問,就想找治病的藥,找得到才怪。
之前的藥師隊伍,葉揚曾故意提醒‘不要深入’。可惜,他們都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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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停步,尊駕是何人,前來黑河防線有什麽事?”
黑河防線的前沿,黑袍怪客突然現身。士兵們或者見慣不怪,可護衛強者們卻嚇壞了膽子。西元諸國大舉兵,同樣害怕內部紛亂。所以各宗門強者,只要超過偽七階的人物通通報備檔案,發放了特殊的徽章印記。
來人,衣飾並無徽記,顯然不是客請的強援。
他們更膽寒的是,此人似是完全浮在空中,沒有任何罡氣波動。
氣息內斂,無溫無熱。
如果不是他們膽子夠大,早就‘鬼啊’般尖叫逃跑。普通士兵實力太差,無法察覺有異。他們有偽七階的修為,沒理感覺不到來人的恐怖之處。
“誰是指揮者?”
黑袍怪人的語氣,不帶一絲感情。聲音不高,卻如悶雷沉響,傳揚百裡。
半息後,強者們紛紛飛身出帳。
葉揚眼瞳微微收縮,近兩百余七階上的強者,竟然僅有十四人懂得罡陣技法。西元諸國的宗師強者,真的這麽少?精英盡出,才這點真正有能力作戰的人物?
“在下冬雷帝國,哲高,敢請尊駕可是冥葉先生?”
哲高聽聞雷音,馬上停止與諸王的會議,搶先迎接這位不速之客。
諸人聽聞‘冥葉’之詞,眼神不由一亮。在西元諸國,這個名字就等於不敗戰神。他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就已經耳熟能詳了。
“不,我是東方人。”葉揚發現哲高王,竟然有八階罡氣實力。
而且,他還懂得罡陣。
論實力,
已不下銅山聖門的尼諾長老和門主。 “哲高失禮了,那麽,請問閣下是否東方區葉揚葉大藥師的師尊?”冬雷王哲高再問,心中也暗暗驚訝。全力感應之下,竟然無法捕捉一絲罡氣,僅是似有似無的錯覺。
整個空間大氣,似乎在擁領著這位黑袍怪人。
其間萬物,盡皆從命。
哲高突然然冒起某種熟悉感覺。多年前,面對西元第一劍時,走進她身邊三十米內亦然相同。只不過,此人並沒有那麽凌厲的殺意,不像為了戰鬥而來。
“是不是小葉子的師尊不重要,老夫倒要問你,你可是真正的指揮者?”葉揚沉聲問道。
冬哲高微微一禮,心想敢叫葉揚‘小葉子’的人,恐怕只有那位黑袍藥師:“在下僅是聯軍一員,因有點經驗,所以暫領指揮之職。尊駕有話主盡管說,哲高能辦到的一定辦。”
西元諸國精兵盡出,征討綠水沼澤。
早前,已以發布皇旨,無論東西藥師有所發現,皆有重賞。
黑袍藥師現身,諸王心中大喜。
此人,可不是普通的藥師能比。他有是有所發現,必然……
“既然你作不了主,我懶得跟你說話。”葉揚袍角微拂,城牆崩出三四塊牆磚。罡氣微動,紛紛化為齏粉:“知道這個東西嗎,它們差不多快到了。”
化為灰末的石粉,在罡氣扭曲下,組成一條空中飛船的模樣。
眾強者見這等的罡力控制能力,無不心驚膽寒。
“未曾見過真身,倒有訊報傳來。”冬雷王自懷中拿出一份劃草圖,大概也就飛船的模樣:“多謝尊駕提醒,哲高感激不盡。”
情報雖已得知,但別人有心通報,也算大善之舉。
諸王紛紛行禮。
他們都知道行軍布陣時,有人通報異象秘訊的重要性。
“看完這個再說。”葉揚拂散粉塵,再組異相。一群如蝙蝠模樣的翼手人,自淡影般的大船飛出。腳爪提著瓦罐,飛臨人類聯軍的頭頂處。瓦罐掉落,重甲人類士兵如澆琉璜酸水,鎧甲與皮膚都慢慢溶化。
如電影實境一般,士兵無聲地痛苦掙扎,似想連自己的皮都要扯下來。
冬雷王與諸王諸軍,瞳孔收縮。
將軍們的雙拳都緊握至發白,仿佛他們的士兵正遭受這種酸水洗禮,正在痛苦呻吟。某些人甚至雙眼通紅,手至劍柄間,隨時都想拔離怒鞘。
粉塵消散,場面一片靜默。
冬雷哲高忽然單膝跪下,拳印胸膛,發出‘嘭’的一聲。
緊接著,眾將軍做出相同動作,單膝跪地行禮。
諸國帝王,都深深恭身行禮。
“不必多說,你們是東方區的敵人,我本不應出手相助。但,歸根結底,我們都是人。如若讓一群蜥蜴佔了大便宜,算倒了人類,老夫心中會很不爽。既不能戰,就退兵吧。冬雷王哲高,我是什麽意思你應明白。老夫十日後再找你,別讓老夫失望。”葉揚說完,身影如鬼魅般消失了。
他知道哲高能聽明白。
西元長老會,又或者貝琪本人,才是他這個黑袍藥師打交道的對象。
“恭送前輩。”
冬雷王向天大聲吼道,心中一片悲涼。貝琪說得沒錯,有些事情只是想象得那麽美好。綠水沼澤的征討戰,就算全力保全自己的實力,亦然異變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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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綠皮族的飛船軍陣來臨。
黑河防線中,盡管大家早作準備,亦然心中駭然。別人在天上,他們在地面,再防范也消除不了心中恐懼。
空中飛船數量眾多,又是高空之中而來。
除了少數的宗師級強者,根本沒幾人能飛臨高空,破壞飛船。更何況,船上的綠翼兵才是最危險的存在。為了防止脫甲不及,大部分士兵都換上了皮甲,更準備大量巨盾與大缸清水。這樣做,實則只是聊勝於無。
真正被酸水淋頭,巨盾與清水也作用不大。
情況緊急,冬雷王也無法調派更多的強弩弓手,射殺空中綠翼兵。
“獸群來了,弩機準備。”
戰鬥命令,一聲接一聲傳下去。城牆巨弩,紛紛拉弦上矢。綠皮族捕養各種各樣的幼獸,大部分都是巨蜥模樣,能攀城登牆。兩族交戰,這些發狂的幼獸最是危險。即使有聖使化獸鎮壓,不是喂了什麽藥物的狂暴幼獸,同樣悍勇撞衝。
“飛船將近,各位長老,此事就拜托你們了。盡量擊落飛船,綠翼兵暫且不管。”
宗師級的強者,地位與王侯無異。
本來,他們僅是護衛諸國的觀戰人物。現在兵凶戰危,在名譽與重賞之下,終於請動他們助戰。可惜在數量上,他們能做的仍然不多。數不盡的飛船,如同鳥群薈聚。宗師強者即使有登天之力,又能毀得了多少。
“陛下,天空有變。”
一直盯著天空飛船隊伍的將軍,忽然大聲報告。
眾人抬頭,此時天空已然變色。
空中飛船處,散出無數股綠色煙霧。在數息之間,綠煙已滿布天空,飛船隊伍只剩些許殘影。看著煙霧散開,眾人無不色變。再蠢的人也知道,這煙霧自是劇毒無比。
眾位宗師強者對視一眼後,走出一老者:“看來此次兵征,也是我西元大難。小哲高,不必多言,老夫這副老骨頭,也不是冒不得險。諸位,上吧,能做多少是多少。”
“好。”
天空毒煙迷蔓,眾宗師強者心知危險萬分。
但若什麽都不做,黑河防線肯定抵抗不住。綠皮族能在天上放煙,自然也能在地面放。一旦衝入防線內,那麽禍事就大了。他們身嬌命貴,也是建立在西元諸國強大的情況下。
戰事一觸即發。
弱小的綠皮族,借助種種技術與詭計,終於暴露反攻黑河防線的意圖。
看似強大的西元諸國, 第一次陷入危機當中。
蜥獸群,毒煙,酸水,種種手段之下,西元諸國的軍士死傷無數。人群越集中,傷亡越重。天空氣的綠色煙霧,如同天上巨浪壓頂,讓人心志昏覺,戰意消亡。
強與毒的較量,雙方死傷無數。
冬雷王哲高拿出一張紙條,看完,吐勁燒成灰燼。
“哲高,還要撐下去嗎?”
諸王心知這是長老會的意旨,不禁開口問道。此時戰況膠著,雙方都在堆送性命。盡管人類士兵犧牲較少,卻也超出了往時一年累計的數量。綠皮族悍不畏死,它們從來不在意犧牲,西元諸國卻不行。
犧牲太大,他們亦承受不住。
“死戰不退。”哲高王緩聲說,似已無力氣。
諸王眼神暗然。
此時,遠處山峰上,葉揚也在觀戰。他心中疑惑萬分,奇怪哲高為何死戰不退。真正的操縱者是貝琪,這場戰爭完全按她的意思進行。那麽,她為何在不明情況下,刻意要跟綠皮族決死到底呢?
明明已經警告過了。
所謂領土與權力,真的這麽重要嗎?
看著人類士兵無謂犧牲,葉揚身化的黑焰聖獸,心中怒火上湧。
靠,老子今天就讓你們看清楚了,所謂國土皇權,在絕對力量下只是浮塵煙雲。你們犧牲士兵性命能換來的,同樣也能在瞬間被摧毀。別以為自己是國王,就真當自己是顆蔥了。
“嚎吼……”
驚天動地的巨龍咆哮,再一次震動四野,響徹天際。
似有,無限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