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龍最近很是無聊，距離上次天使離去，他足足等了三天，卻還是依舊沒有任何的消息。對於崇禎會如何對待自己，毛文龍心裡有底，卻又總是想著盡快知曉最終的答案。

　無奈最近外面風平浪靜，似乎天下太平了。本來還熱鬧無比的朝廷軍與農民軍的貓抓老鼠遊戲，也不知為何突然間雙方就平靜了下來。

　這給了毛文龍一個預感，他自己預感到很有可能，外面的平靜與他跟朝廷翻臉一事有關聯。可這畢竟只是他的預感而已，真正的證據毛都沒有。

　猜測了三天，也煩惱了三天，最終毛文龍徹底放棄了，與其整天胡思亂想，還不如過好當今的日子。人生本來就苦短，幾十年而已，實在沒必要為了朝廷這點破事而把日子過得神經兮兮的。

　缺少娛樂項目的古代，人一閑下來就無所事事。從一個快節奏的時代來到一個慢節奏的時代，毛文龍此刻還是未能完全適應過來。

　平常有事惦記著還不覺得有什麽?可要像這兩天這樣真正的閑下來，毛文龍就覺得自己好似一頭豬。吃完睡，睡完起來再吃，這樣的日子過個一兩天還可以當做消遣。

　可要是長了，直接就能夠把人給弄廢了。作為一個有強烈上進心的大好青年，毛文龍鐵定不會讓自己變成一個廢人。所以他沒樂子的時候就找樂子，沒事就找事做。

　諾大的葉縣，治下也有十幾萬人口，總能找到事情做的。可毛文龍卻悲哀的發現，身邊的人都忙得腳不沾地，唯獨他自己像一個呆子一樣整天無所事事。

　洪承疇忙著書院的事情，陳繼盛帶來的三千匠戶，僅僅半個月的時間就把書院的雛形給弄出來。估計再有一個來月，一座嶄新的書院便可完工。

　人多力量大，三千匠戶在毛文龍好吃好喝的對待下，一個個乾活不要命，還對毛文龍感恩戴德。

　這在毛文龍看來，他為匠戶們這點吃食，只是他本來就應該給的本分而已。然而他卻不知，這些最低下的匠戶，在目前朝廷如此蕭條的情況，他們每日也是饑不飽食。

　在葉縣做工，不僅他們自己吃飽了，還能把家人也喂飽，這對三千匠戶李說，猶如置身於天堂之中。所以他們很感激毛文龍，也很珍惜目前的處境。

　現在就是毛文龍拿刀架他們的脖子上，趕他們走，他們都一定不會走。亂世當中命如螻蟻，這些匠戶在外面活得連螻蟻不如，怎麽可能放棄這樣的大好環境，而回到以前那永遠看不到希望的日子去。

　“浩大，這日子也快到月底了，那些匠戶都是苦命人，你通知洪先生一聲，讓他合計一下，給那些匠戶每家發點錢財。”毛文龍在院子裡，背著手，目光凝視著農莊的後山，幽幽的對浩大言道。

　“發錢?”浩大滿臉疑惑。

　毛文龍聞聲偏頭看向他，見其還在發呆，不由皺眉加重了語氣:“還不快去。”

　浩大恍然回神，他苦笑道:“總兵，三千匠戶，每戶就算隻發一點，也不是一筆小數目。再說了，這些匠戶乾活從來還沒聽說過要給錢的。”

　浩大雖然從未管過錢財，但他卻明白，此刻的毛府可不寬裕，尤其是最近人口暴漲太快，糧食都已經開始有些緊張。毛文龍好吃好喝的供著那些匠戶，這還可以說是為了讓他們乾活。

　可要是再給錢的話，這就是典型的敗家子了，毛府就這點家底，可經不起毛文龍這般揮霍。浩大不得不提醒一下毛文龍。

　“胡說，哪有做工不給例錢的。”毛文龍開始有些生氣了，平時看浩大應該也是一個有愛心的大老爺們，這麽這會卻變得如此摳門起來?

　浩大讓毛文龍這樣一說，立刻就反應過來。很顯然，毛文龍還不知道朝廷是如何對待這些匠戶的。或許以前大明強盛的時候，身為匠戶會有些例錢。

　可自從朝廷出現了危機，以及朝中權貴貪功枉法後，例錢早已被人中飽私囊。到了後來更加嚴重，就是現在這樣的亂世，許多匠戶連飯都沒得吃。

　“總兵，這豁口可千萬不能開，這些匠戶也不能慣著。而且朝廷向來就不給匠戶任何例錢，像您這樣給他們吃飽喝足已經是他們祖墳上冒青煙了，可千萬不能慣著他們！”

　浩大極力的勸說著毛文龍，希望他能夠聽得進去。然而他還是低估了毛文龍的同情心，他不管不顧，惡狠狠的對浩大說:“朝廷是朝廷，我是我。別混為一談，知道為什麽匠戶給朝廷辦事都不上心嗎?知道這些匠戶為何會如此賣力的給我們乾活嗎?”

　毛文龍不等浩大回答，便自言自語的接著道:“因為我給了他們比朝廷更好的待遇，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留。大家都不傻，沒有好處誰會給你賣命。”

　現在只是好吃好喝供著，毛文龍覺得還不夠，要真正的凝聚人心，就必須得付出足夠多的代價。不能吝惜，目光必須放長遠，只顧眼前不顧未來的人，永遠成不了大事。

　浩大似懂非懂，他依舊還是不太理解毛文龍的邏輯，可他倒是學乖了，並沒有繼續勸說下去。畢竟毛文龍剛才的語氣，明顯開始不耐煩起來。

　浩大隨後默默的轉身離開去辦事，院子裡頓時便只剩下毛文龍一個人，這下更是無聊。

　“浩小，備上馬車，隨我到軍營裡去走遭！”毛文龍衝著房內高喊了一聲。

　浩小的身影隨後出現在門口，他向毛文龍抱拳行禮後，便下去安排馬車。

　毛文龍在府裡呆不下去，準備前去軍中看看，反正左右無事就當成消遣了！

　浩小很快便備好了馬車，毛文龍二話不說上去就走。

　葉縣的市集如今已是繁榮得很，主街上叫賣聲不斷，人頭濟濟。但因為最近外面不太平，外來的客商幾乎沒有完全是葉縣的本地百姓在自銷自產。

　看到打上毛府標志的馬車到來，沿街的百姓都很主動的讓路，馬車所到之處人潮立刻退去。可見毛文龍在百姓的心中，有著非同凡響的地位。

　浩小滿臉得意之色，好似這會他就是毛文龍一般，趾高氣揚，不可一世。鼻孔朝天，估計連自己是誰都給忘記了！

　“啪！”

　毛文龍突然一爪子啪在浩小高揚的頭顱上，然後冷聲喝訴:“瞧你那沒出息的摸樣，少給老子臉上抹黑。”

　浩小無辜挨揍，無奈卻不敢頂嘴，隻得唯唯諾諾的稱是，然後乖乖的趕他的馬車。

　這無限之舉，卻給毛文龍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名望，馬車所到之處，百姓都在行注目禮。剛才毛文龍與浩小之間的小動作完全被百姓看在眼裡。

　“總兵是一個嚴於律己之人。”

　“是啊，你看剛才那個侍衛，我記得是總兵身邊的人，看他剛才趾高氣揚的立刻就被總兵教訓。”

　百姓的議論聲很快就傳開，毛文龍的聲望也在不停的暴漲中。

　一個小小的插曲而已，毛文龍並沒有放在心上，馬車順利出城後，立刻飛奔起來。浩小的馬鞭揚得暢快，一下接一下的抽打著馬屁股。

　軍營漸漸出現在視線當中，浩小才減緩速度，馬車得以平穩下來一些。

　毛文龍躺在馬車內厚厚的墊子上，倒也沒覺得有多顛簸。此時，他的耳中忽然傳來一陣陣‘叮叮當當’的敲鐵聲。

　“軍營裡怎麽回事?在打仗嗎?”毛文龍掀開簾子，探頭張望。

　浩小似乎知道軍營裡的情況，他毫不猶豫的說:“不是，今天是選拔鐵匠的日子，李傑為了找出最厲害的打鐵匠，正在軍營裡開設打鐵比賽。”

　“還有這種事，快，去看看！”毛文龍頓時來了興趣。

　“是……駕！”浩小立刻又催馬飛奔起來。

　軍營瞬間即到，看到毛府標志的馬車，守營的將士連檢查都不用，直接就放行。馬車直接飛奔進入軍營，然後長驅直入來到了校場上。

　毛文龍抬眼掃去，只見校場上人頭濟濟，打鐵的聲音更是不絕於耳。

　一個火爐旁有四有個漢子，光著膀子揮灑著汗水，輪著手中三十幾斤中的鐵錘，伴隨著一聲聲號子聲，不停的敲打著。

　毛文龍剛下了馬車，聞訊小跑過來的李傑立刻上前恭迎:“總兵……。”

　李傑剛開口要行禮，毛文龍卻攔住他，指著校場上說:“這是怎麽一回事?”

　李傑立刻回稟:“總兵先前要屬下挑選出最厲害的鐵匠，可這些人都不在同一個地方的，誰都不服誰。屬下為了公平起見，所以安排了這個比賽，看誰打造出來最好的利劍，誰才是最厲害的鐵匠。”

　毛文龍這才恍然，他先前確實有安排李傑挑選各業的精英，以備後期書院建好之後，讓這些精英上來教導學生。

　要知道古代的技藝多是師出一門，或者家族單傳，技術除非迫不得已絕不外傳。這才是導致自古以來，許多精湛的技藝失傳。

　要打開這樣的規矩，毛文龍覺得才能讓古人的智慧發光發熱！可惜這是延續了千百年的老規矩，要想打破這樣的規矩，顯然還需要毛文龍動動腦子，發費一些力氣。

　毛文龍沒再開聲，讓李傑引路，順著校場的打鐵攤位一路走過去。毛文龍發現都在打造劍，而且看樣子已經到了尾聲，有的甚至已經在為打造出來的寶劍開光了。

　一圈逛下來後，打鐵的聲音已經完全平息，不久後一個兵丁上前與李傑稟道:“李把總，所有人都已經打造好寶劍。”

　李傑揮手讓兵丁退下，然後轉身望向毛文龍。後者對他點點頭，李傑這才高聲喊道:“好了各位，現在是檢驗你們寶劍的時刻。請把你們所打造的寶劍都拿到台上來。”

　喊完話，李傑邀請毛文龍一同上了高台，上面有一張長桌，用紅布蓋著，想必是用來放鐵匠打造的寶劍。

　隨後，十個鐵匠帶著各自的寶劍陸續上台，毛文龍看到，在這十人當中有一個頭髮已經發白的老者。在這一群年輕力壯的漢子當中頗為耀眼！

　十人各自打造了十把寶劍，看上去都寒光熠熠，甚為鋒利的摸樣。可當看到老者所打造的寶劍時，讓所有人意外的是，老者打造的寶劍居然黯淡無光，而且整把寶劍的劍身坑坑窪窪。

　“這就是你打造的寶劍?”李傑伸手去抓寶劍，想要拿起來看看。

　不料，寶劍入手卻頗為沉重，李傑一開始沒料到，居然拿不起來。後面用了全力才單手提起，一把普通的劍，重量應該在十幾斤左右。

　而李傑卻估計手中這把毫無光彩的劍，足足有三四十斤，這一發現，他立刻就感覺到這把劍的不凡之處。

　毛文龍此時也湊了上來，他要過那把寶劍，然後兩手握劍才提了起來，隨便揮舞了兩下，感覺還可以，唯一的缺點就是重了一些。

　“你這劍鋒利嗎?”毛文龍從一開始就注意到老者，尤其是這把平凡無奇的寶劍更是讓他興趣大增。

　老者的神情很是倨傲，他不卑不亢的說:“老夫的寶劍，可斬斷任何鐵劍。”

　毛文龍嘴角微微上揚，他也沒說什麽，徑直走到旁邊另一個鐵劍的面前。這個鐵匠並不笨，他立刻就明白毛文龍要來試劍，二話不說，立刻就把劍放到了劍架上。

　李傑親自拿起這把寒光熠熠的寶劍， 單從外表上來看，這是一把不錯的寶劍，而且重量正合適李傑，他拿起來揮舞了兩下，感覺很不錯。

　“來，試一下。”毛文龍突然開口，雙手握著那把醜陋無比的鐵疙瘩。

　李傑平舉手中的寶劍，擺好了架勢，然後才衝毛文龍點頭示意。

　“嘿！”

　毛文龍開聲吐氣，手中的鐵疙瘩高高揚起，然後狠狠的砍向李傑手中的寶劍。

　“叮！”

　沒有任何的阻礙，鐵疙瘩與寶劍相碰的瞬間，直接砍斷了李傑手中的寶劍。

　“啊！”

　驚呼聲頓時四起！

　尤其是那個打造寶劍的漢子，他更是一臉的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