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寥本想說,你這麽一笑,更像娘們了,但還是忍住。因為他現在發現,他很有可能繼續活下來。
人一旦可以不死了,自然就不會那麽作死。
他道:“做一個活的小混蛋,也比死了強。”
那人輕輕笑道:“你想知道你怎麽才能擺脫現在的處境麽?”
季寥道:“當然想。”
那人悠悠道:“你對我磕頭吧。”
季寥不由遲疑。
“怎麽?”那人似笑非笑道。
季寥道:“我現在沒手沒腳還沒頭,怎麽磕頭。”
“這還不簡單?”那人打了一個響指,季寥就生出手腳和頭來。
老實說他很驚訝,這裡分明是他的心靈世界,可這家夥居然比他更像主宰。
季寥想到他這麽厲害,不由厚著臉皮道:“能不能幫我復活天書?”
那人亦不驚訝季寥的不要臉,只是淡淡道:“可以。”
季寥並不太驚喜,因為聽他語氣好似還有別的條件。
果然那人繼續道:“它活了,你就得死。你要知道,它是代替你死的。”
季寥道:“那你乾脆不救我算了。”
那人道:“你個小混蛋。”
季寥繼續死皮賴臉道:“要不然兩個都救,要不然兩個都死。”他隱約間猜出,這人不想他死,既然如此,他乾脆拿自己的命跟這人談條件。
他這麽賭,的確是把自己命壓上去了,可他覺得很值得,因為天書已經拿自己的命救了他。
那人道:“那你也去死吧。”
他說完話,便消失了。
季寥再沒有看到別的人出現,無盡的孤寂將他淹沒。
他的存在感依舊不停地變淡,遲早他會徹底泯滅掉。按理說季寥該後悔一下,畢竟他剛才有機會活下來。
但他居然沒什麽後悔的。
他明明那麽喜歡人世,喜歡調戲小姑娘,喜歡修行,喜歡吃好吃的,喜歡調侃,喜歡到處閑逛,也喜歡安安靜靜找個地方大睡一覺。
反正活著多好啊。
可他還是不後悔,因為剛才他做的事,是他想做的事。
原來人活著,不一定要有多強大,只要能活成自己喜歡的樣子,那就沒白活。
季寥很暢快,他此刻有點像放聲高歌。
只是一時間做不成佳作,他倒是想抄一首,但記憶又丟失了很多。
那就安安靜靜地呆著,如從前一樣,只是一根草。
漸漸地,季寥也徹底沒了感知。
…
…
金剛僧轟然倒地,他已經徹底成了一塊石頭。
季寥的軀殼還在,變回原來的樣子,不再是猴子,但眼中沒了神采。
有涯子爬也似的,到了季寥身邊。
他還沒死,剩了半條命在。
有涯子有些悲痛,因為季寥是為救他死的。
“喵。”正當有涯子悲痛不止時,一隻黑貓出現,就在季寥腳下。
有涯子道:“是還真子道友的靈貓啊,你主人已經走了,今後我一定好好照顧你。”
貓兒瞥了他一眼。
有涯子有種被蔑視的感覺。
他好似覺得貓兒的意思是,他不配養它。
貓兒輕輕一縱,跳到季寥肩膀上,伸出爪子,在季寥臉上劃來劃去。
突然間,季寥打了個噴嚏。
有涯子一驚。
季寥揉了揉眼睛,然後抓住貓兒撓過來的爪子。
他道:“貓兄,你怎麽來了。”
貓兒把爪子從季寥手裡抽回來,忽地往前跑。
季寥下意識跟過去。
然後他看到貓兒居然張開嘴,對著玄天劍咬了一口。
季寥來不及震驚貓兒居然用牙齒將無堅不摧的神物玄天劍咬出缺口,
因為他聽到一道熟悉至極的聲音。“哎喲。”
是天書!
季寥連忙抓起玄天劍,不讓貓兒繼續咬。
貓兒倒也不跟季寥爭搶,而是懶洋洋趴著,嘴裡咀嚼剛才咬下的部分玄天劍,好似在享受美食一樣。
“天書?”季寥試探性放出精神波動。
“嗯。”天書回道。
“你沒死?”
“廢話,我死了,還能跟你對話?”天書沒好氣道。
季寥輕咳道:“你怎麽跑到這把劍裡面了。”
“你呢,剛才你明明魂飛魄散,怎麽活過來的。”天書反問道。
季寥把之前的事說了一遍,最後他確實意識泯滅,但又自虛無中重新誕生。頗有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感覺。
貓兒的到來,就是那陣春風,將他重新喚醒。
天書道:“沒想到你這家夥還挺講義氣的,也幸好你講義氣,不然你死定了。”
季寥道:“難道那人的話還有什麽玄機?”
天書道:“我沒猜錯的話,那是他對你的考驗。”
季寥道:“考驗?”
天書道:“我現在想通了一些東西,他怕是想要你幫他做事,但又想看清楚你到底是什麽人。 不對,他難道不清楚你是什麽人?我明白了!”
季寥道:“你明白什麽?”
天書道:“我跟你說,那人其實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你信不?”
“不行,根本不存在什麽無所不能。”季寥道。
天書鄙夷道:“你怕是想說他不能造出自己舉不起來的石頭類似的話吧。”
季寥道:“難道這話有什麽不對?”
天書道:“錯了,其實我也說的不對。他這種存在,已經是我們沒法想象的,我們對他下的一切定義,都會出現偏差。”
季寥道:“那你明白了什麽?”
天書道:“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知道你是什麽人,確切的說,這是一場遊戲。”
“什麽遊戲?”季寥道。
天書道:“不清楚,即使是原來的我都不可能清楚他們的想法,何況現在的我。”
季寥道:“你一直以來究竟在瞞著我什麽?”
天書道:“現在還不到時候,等你成就大羅,我就把真相告訴你,包括我的一切。”
季寥道:“那你怎麽沒死,這個總能跟我說吧。”
天書道:“因為玄天劍的主人是我的老相識,他放了我一馬,所以我才想明白一些東西。以前我們可以說是對頭,但現在大家都同仇敵愾。借助他留下的一絲力量,我沒有飛灰湮滅,而是成了玄天劍的劍靈。”
季寥道:“好吧,這個僧人是怎麽回事?”
他指向僧人,然後看見貓兒對著僧人的屍體啃食起來。
貓兒的牙口,好到出乎季寥意料。
他可是知道僧人的身體有多堅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