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善惡公子真的去也匆匆,當晚竟沒有回到客棧。李宇珩修煉一晚,頓覺精神氣爽。
第二天一大早攜帶公文上表,向店家小二問明去皇城的方向。李宇珩想著先把白刺史交待的公務完成,再打探晉朝皇帝究竟被關押到那裡。
開封自後梁、後唐、後晉在此立國,雖屢經戰亂規模有成。東南西北各三十六坊拱衛著皇城,汴河從城中穿過。
汴河是連接開封與大運河的重要部分,貫通運河與洛陽的水道,連接南方與朝廷的歲賦通道。唐末以後各地節度使割據一方,大運河失去了原有的作用。
開封的皇宮在當時已經算是氣勢恢宏,如果和北京的故宮相比,差的可就不是一星半點。
皇宮前有契丹護衛把守,李宇珩剛走近宮門,就引起了護衛警惕之心。
“來者何人?”護衛呵斥道。
“在下乃是冀州白刺史委派前來遞交上表,還請通報一下。”
李宇珩行走之間,身形挺拔,自有一種氣勢,難怪守衛警惕。
待李宇珩將蓋有冀州官印的上表遞交給侍衛,侍衛依舊沒有放松警惕之心。
“你先等著”
侍衛拿著上表進宮去了。過了一會,侍衛回來了,身後跟著一名契丹武士,看到李宇珩問道:“你就是冀州使者?跟我來吧。”
李宇珩原以為將上表遞出就可以回去了,沒想到這麽麻煩,還要進宮面見契丹皇帝。
本來的確不用面聖,交給兵部就可以了。隻是契丹人剛剛奪得晉朝江山,行政機構還沒有運轉。皇宮原先的宮女太監都被關起來,就連傳話引人都是鐵血堂的武士負責。
各地節度使不穩,契丹皇帝耶律德光面見使者也有安撫恩寵之意。
一路看著宮內雕欄玉砌,飛簷朱閣,不知不覺走到一處大殿前面。這就是皇帝日常辦公的地方了。
大殿前漢白玉堆砌十八級石階,石階之上是一個很大的廣場,至少有數百契丹士卒守衛著大殿周圍。拾階而上,大殿門前竟然還有九級石階。
契丹武士將李宇珩帶到大殿門口,對殿門旁的侍衛說了幾句話,侍衛轉身進殿。
耶律德光此番拿下中原,滅了晉朝,成就了契丹自開國以來最大的功勳。眼見各地節度使紛紛上表以示臣服,正躊躇滿志想著怎麽治理剛剛拿下的這麽大片國土。這時聽到冀州使者前來遞交上表,當即大喜。
李宇珩進殿後,首次見到古代的皇帝。按照電視劇中看到的情節,看到皇帝應該三叩九拜,然後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如果是面見晉朝皇帝,這麽做還可以接受。可是面對著契丹皇帝就不太情願,反正就讓契丹皇帝把我當成一個不懂禮節的軍中校尉就是了。
李宇珩這麽想著,上前一步抱拳作揖:“冀州白刺史屬下校尉李宇珩參見陛下。”說完之後,還在揣測這位契丹皇帝會如何發怒。
誰知契丹人向來不拘這些俗禮,就是契丹人見到皇帝,行禮之時也僅以屈身表示臣服之意。
耶律德光四十多歲,兩隻眉毛粗壯,眼睛瞪圓,臉上胡須濃密,端是威武。
“冀州上表,朕心歡喜。來人,賞賜李校尉黃金十兩。”耶律德光聲若洪鍾,旁邊有武士將準備好的贈品端上。
李宇珩謝了皇恩,拿了皇帝親筆書寫的委任詔書,這樣就坐實了冀州歸屬的事實。
從皇宮出來,李宇珩暗中慶幸沒有遇見耶律風和耶律抒懷。
如果這兩人在的話,應該能夠認出自己。 按照原路返回,發現今日逍遙居酒樓內異常熱鬧,向店小二打聽才知道原來是張彥澤在菜市口被處斬。
被張延澤禍害過的士大夫子孫恨極了他,攜帶喪杖痛打張延澤的屍體以泄憤恨。
菜市口到逍遙居不遠,眾人泄憤完聚在此地飲酒,話題間不免多了怨憤之語。
張延澤被處斬在《資治通鑒》上面有記載。李宇珩記得好像是在大年初四。稀裡糊塗,來到古代的第一個春節竟然悄無聲息地過去了。
其實五代的時候,春節叫做元旦,一年起始的意思。貼對聯也是從五代開始,後世才盛行起來。947年的春節,恰逢契丹人攻佔開封。先是亡國,又遭受契丹人的欺凌,這一年的春節就這樣在哀傷中度過。
李宇珩也想聽一聽這些古代的公子都在說些什麽,看到還有一處空桌,向店小二要了一壺茶水。
誰知剛坐下,就傳來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到了門口,然後一聲爽朗的聲音從門外傳進。
“掌櫃的,來兩壺好酒,一盤牛肉。”
“客官,對不住,這裡人滿了。”
來人身上穿著亮銀鎖子甲,原來是一名校尉。
“不打緊,湊一桌。”校尉說完看著那些士大夫的子孫。
掌櫃的賠笑道:“客官,您看不如再等等?”
校尉一聽頓時火起正要發作,李宇珩起身說道:“如果不嫌棄的話,不若和我一桌?”
如果在二十一世紀,這些空座可以隨便就坐。古人不然,一人入座之後,沒有得到許可他人不能與其同桌。
校尉也是爽朗的漢子,應聲就坐了過去。剛坐下不久,小二送上酒菜。
“兄弟,一起喝一杯?”
校尉看到酒菜上齊心情大好,再一看對面的年輕人,劍眉俊臉,器宇軒昂,心中暗讚,好一個英俊的小哥。
“兄台慢用,在下不勝酒力。”李宇珩趕忙拒絕校尉的好意。
自從冀州喝過一場酒之後,對古代的酒視若毒藥。
校尉暗歎可惜了,大好男兒竟然不會喝酒。
眾人待校尉坐下之後不再討論剛才的話題,逍遙居頓時安靜下來。
這時忽然聽到一個稚童的聲音,童音清脆可聞。
“爺爺,你給我講昨日的故事好不好?”
只見牆角處坐著一個老者,一個垂髫稚童正自巴巴的看著。
“給你講一段殺虎救父的故事好不好?”
爺爺低頭看向稚童,滿是慈愛。眼下雖然春節已過,依舊天寒地凍,可是這位老者身上隻穿著一件夏天才穿的單衣。
“好”垂髫稚童雀躍道。
“相傳這個少年和他父親一起進山打獵,遇到一隻母大蟲。”
“爺爺,大蟲是什麽?”
“大蟲就是老虎。這隻老虎剛生完幼崽,看到父子從此地經過,異常凶猛。那個少年一看大蟲撲過來,趕忙推開父親。就在這個時候,大蟲把少年撲住,準備咬下去。”
“啊?”垂髫稚童叫了一聲,“死了嗎?”
“你啊,還是這個急性子。要是死了,怎麽會有他後來的故事?”
垂髫稚童點了點頭。
“只見那個少年看到大蟲撲面咬來。說時遲那時快,雙手抓住老虎猛然一甩,大蟲被甩了出去。”
爺爺繼續說道,語氣竟無一絲起伏,好像那少年甩出大蟲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噫?”校尉吃驚的歎道,“這少年好臂力,若不參軍真是可惜了。”
“軍爺說的對,少年後來去參軍成了將軍。”爺爺解釋完又回頭看向垂髫稚童。垂髫稚童道:“我長大了也要當將軍。”
聽到這句話,眾人不禁莞爾,逍遙居的氣氛比剛才好多了。
笑聲未停,垂髫稚童仰著臉問:“那後來呢?”
“那隻大蟲又撲上來,少年抓住大蟲的兩腿,直接將大蟲打死了。”
“好厲害!”垂髫稚童雀躍道。“爺爺,我還想聽。”
爺爺看外面天色尚早,“再給你講一個你不許哭。”
“嗯!”垂髫稚童點點頭。
“後來這個少年參軍,很快成了一位少年將軍。這位將軍一生征戰未嘗敗績,最後啊被一個大壞人誣陷致死。”
“啊?”垂髫稚童聽到這裡,眼淚不由自主流下來。
校尉問道,“您說的可是天下無敵的李存孝李大將軍?”
“正是。”
“原來是他”,眾人驚歎道。
李存孝乃是李克用手下大將,憑著天生的神力、出色的武功,征戰南北從無敵手。就連武功天下第二的鐵槍王彥章,在李存孝手下走不了兩個回合。
而武功第三的高思繼,在李存孝脫力的狀況下,趁勢擊敗多名將領。李存孝聽說後重新披掛上陣,僅用十個回合將高思繼活活生擒。
李存孝死後,王彥章再無敵手,竟連挑李克用帳下猛將三十六人。
李克用急道:“假如我兒存孝若在,何至於此?”
關鍵時刻軍師出計,派人假扮李存孝出陣。這一計驚走王彥章,嚇死王彥章的弟弟王彥童。
李存孝真不愧為五代第一猛將!
當時距離李存孝死時不過四五十年,這些故事流傳甚廣。
隻聽那校尉自言自語道:“李將軍即使被人陷害,亦可不死。”
李宇珩對五代歷史不太了解,還是首次聽人說起李存孝。又聽校尉說話前後矛盾,不由問道:“這是為何?”
“李將軍遭人陷害後,被李克用下令車裂。車裂就是五馬分屍之刑。”
眾人齊呼,“啊”。
李存孝功勞極大,竟遭受如此結局,李宇珩也是暗自為之不平。
“車裂的當天,陰雲密布。最讓人震驚人事情發生了。當五匹馬用盡力量向外拉扯之時,李存孝的手腕腳腕竟然因為先天的反應,自然而然地生出力道,將五匹馬又活活地拉了回來。連接十數次皆是如此。李將軍武功已達驚人之境,車裂之刑豈可奈何?”
校尉說完冷笑了一聲。
“這時,將軍對那個惡人說道:“四哥,如果你想要我死,那辦法隻有一個,就是挑斷我的手筋腳筋,讓我的手腳無法發力;打碎我的膝蓋肘骨,讓我四肢無法相連。再用五馬之力,才有可能將我弄死。你我做了這麽多年兄弟,就當看在弟弟的顏面上,給我一個痛快吧。”
李宇珩暗中想著,這個無敵大將軍都快成神仙了。
“原來大惡人是他的哥哥”。
垂髫稚童低聲一語,聲音幾不可聞。
“李將軍被誣陷車裂而死也就罷了,還要告訴他哥哥怎麽能夠殺死他。真是世間少有的奇男子,當喝一大碗!”
“好一個英雄豪傑!”
李宇珩由衷讚道,身受車裂之刑竟面不變色。如果不是傳說,這人真當得起英雄豪傑四個字。
“後來,將軍死了麽?”垂髫稚童問道。
李宇珩向對面望去,校尉應該知道答案。
校尉大笑一聲,“亦死亦不死。”
“這個怎麽說的,死了就是死了,沒死就是沒死,什麽叫亦死亦不死?”李宇珩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怪事,情不自禁出聲問道。
“行刑當天,閃電雷鳴。眾人看到雷電劈到將軍身上。待閃電雷鳴消失之後,將軍亦不見了。”
“不見了?”
李宇珩心想,難不成像仙俠小說裡面說的,渡劫飛升做神仙去了?
校尉不再作聲,端起一杯酒仰頭喝下。這時門外傳入嘈雜的聲音,片刻之間走進十幾個契丹士兵,帶頭的是一名什長。
李宇珩以為這些契丹人來找他,誰知什長的眼光掃過眾人,突然伸手指向剛進門不久的校尉。
“拿下。”
從契丹武士剛進門時,李宇珩就看到校尉起身怒目以對。
“李榮在此,那個前來送死?”
從契丹人進來之後,逍遙樓內再無人說話。
此番契丹入主中原,命三司籌措財物,又分派將士往諸州括借。搜刮財物均入內庫,以備運回北方。
開封城內亦是如此,百官富賈皆不能免。故而城中契丹兵橫行霸道,眾人敢怒不敢言。
李宇珩本不想管閑事,隻是想到滂沱河血戰,想到澶州城外的村莊慘案,忍不住也站起身來、
“這裡豈是你們撒野的地方?”
什長聽完大笑三聲,口出狂言。
“如今你們中原都在我契丹統治之下,何況一個小小的酒樓?”
“敢問兄台在何處任職?”李宇珩開口向李榮問道,對契丹士卒毫不在意。
李榮還沒有回話,那什長早已不耐煩,大喝道:“都給我拿下。”
自從穿越到古代,親眼目睹契丹人為非作歹,惡貫滿盈。李宇珩的身上也有著穿越前華夏國軍人的鐵血氣概。作為堂堂中國人,豈容外族在華夏大地胡作非為?
正當他準備出手之際,忽見契丹士卒紛紛倒地。
酒樓的酒保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契丹武士的周圍,將進門的契丹士卒暗中包圍。看到掌櫃的眼色之後立即動手,將場中所有契丹士卒全部擊倒。
什長眼看不妙奪路而逃,還沒逃到門口,大叫一聲倒地不起。
眾人都看的迷糊,不明白契丹什長為何突然倒地不起。
唯有李宇珩看的明白,就在什長即將跨出門之際,掌櫃出手將什長擊斃。
逍遙居的掌櫃竟然也身負武功,而且武功還不低。區區逍遙門的一個掌櫃如此厲害, 渾然不像善惡公子說的簡單。
客人們倉惶出門,唯恐禍及己身,片刻之間已經走的七七八八。酒保也沒有閑著,乾脆利落的收拾。一盞茶的功夫,酒樓就恢復如初,渾似剛才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
這時酒樓內僅剩下李宇珩、李榮和爺孫四個人客人,看來這爺孫也不是普通人。
這時掌櫃的走到爺孫的面前,恭敬的問,“前輩可是左老爺子?”
“想不到被你認出來了,傳聞逍遙門主座下無等閑之輩,果真如此。”
掌櫃越發恭敬道:“左前輩大駕光臨,請恕招待不周。今晚前輩不如就在小店住下?”
“無妨無妨,公伯生現在何處?”
這位左前輩看到掌櫃的畢恭畢敬坦然接受。李宇珩暗道奇怪,看來這位爺爺來歷不凡。
“鄙門主一向神龍不見首尾,不過此番中原劇變,門主想必近日就到了。”
“好,好。你做的不錯。”
掌櫃聽到左前輩的讚賞之語,臉上頓時浮現出笑容,畢恭畢敬道:“謝前輩讚賞。”
左前輩起身帶著孫子出門而去,掌櫃的伸手擦汗。
旁邊的夥計問道:“掌櫃,這位左老爺子什麽來歷,竟把你嚇成這樣?”
“你知道什麽,這位左前輩真名左四五,名列天榜。平生嫉惡如仇快意恩仇,最看不慣的就是亂臣賊子,大奸大惡之輩。”
這句話被李宇珩聽到,想到師父雲逸曾經囑咐他,看到天榜高手要躲遠一點。不過,這位左四五左老爺子看上去很和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