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運河上,兩艘沙船載著少量貨物運往吳越國。南唐與吳越國貿易往來頻繁,大運河更是交通要道,承載的南唐吳越兩國五成的貿易量。
這艘船運送的貨物以皮草、牛羊為為主,到吳越國出售,再換回絲綢、茶葉、瓷器等運至塞外,一來一回獲利頗豐。
喝茶在契丹貴族中流行,成為時尚。絲綢、瓷器等物品,自從石敬瑭向契丹稱“兒皇帝”後每年進貢無數,向為契丹貴族喜歡。進貢雖多,真正能得到賜賞的只有少數,大多數貴族還需要購買。
天下商會做的就是這類生意,往返獲利,所得不菲。
李宇珩等人從楚州登船,搭載天下商會的商船。負責人是蘇州掌櫃手下的掌櫃焦偉,對柴君貴刻意奉承。
這一日抵達長江,明月首次看到長江,驚呼道:“好大的一條江。”
孟依依笑道:“不知明月看到大海會是什麽樣表情?”
丁寶也是首次看到,站在船邊任由江風吹拂。
柴君貴和李宇珩站在一處,談論的卻是三國時期的赤壁之戰。三國時期,長江成為吳國抵禦魏國的天然屏障。吳蜀聯軍更在赤壁大破曹魏,用的計策就是火攻。
大江天塹,一直成為南北之間難以逾越的屏障。
大江上還有不少船隻,焦偉走過來道:“柴總管,要不要在鎮江停留一晚?”
柴君貴略作思考道:“鎮江是大江盟的地盤,到中吳府再休息不遲。”
焦偉的商船沿著大運河最終抵達吳越國中吳府。
中吳府在唐朝稱“蘇州”,吳越改稱中吳府,升府為軍設節度使。
善惡公子數載之間,走遍大江南北。此刻看到長江,猶自一番感慨。煙波浩渺,孤帆遠影。
孟依依問道:“簡大哥,你不知惡大哥的真名嗎?”
善公子曬道:“當初惡公子是官府通緝的大盜,怎麽會不知道?只是他的名字最好不要提,不然惡公子急眼可就不好辦。”
孟依依也不再多問,口中喃喃道:“什麽名字,提了還要急眼?”
正在孟依依思考之際,大江上有兩艘快船快速接近過來。
焦偉走到柴君貴身旁道:“柴總管,是大江盟的人。”
柴君貴目不斜視道:“哦,他們來做什麽?”
焦偉謙恭回道:“長江盟霸道無比,凡事行走長江的船隻,一概抽稅。”
“怎麽個抽法?”
焦偉答道:“一般的船按照船的數量抽稅,官府抽取一成,長江盟收取五兩。”
柴君貴暗想長江盟做事也不算過分。
兩艘快船速度極快,很快超過沙船,快船上有人喊話:“停船。”
焦偉看向柴君貴,意在征求意見。
“平常怎麽樣繳納,現在還是一樣繳納。”
焦偉吩咐管事照做。
這兩艘快船收了稅銀,給管事一面木製的條形牌。
柴君貴看到令牌上寫著:長江水道,暢通無阻。
柴君貴問道:“每次都是這樣的牌子?”
焦偉答道:“這塊牌子只能用一次,長江盟有特殊的方法,每一次的牌子都不一樣。”
第二日傍晚,沙船繳稅過南唐邊境關卡,駛入吳越國水道。
沙船在中吳府碼頭停靠,眾人結伴下船。
焦偉在碼頭卸貨,早有商會的人早在碼頭等著接應。天下商會在中吳府設分會,蘇州掌櫃負責吳越國的天下商會,數年之間在吳越國設立分鋪達二十多處,
成績斐然。 中吳府距離吳越都城還有一日的路程,眾人到客棧住下不久,蘇州掌櫃帶人前來致謝。
當日在高皇帝廟,如不是李宇珩等人仗義出手,善惡公子及時出現,恐怕天下商會從此除名。
蘇州掌櫃身穿綢衫,大腹便便。此刻再見諸人,笑容堆在臉上。
柴君貴在頡老身邊日久,天下商會的事情頡老交給柴君貴負責,故八大掌櫃稱柴君貴為“總管”。
蘇州掌櫃客氣道:“幾日不見,柴總管精神氣色恢復如初。”
柴君貴懶得客套,直接問道:“明日可有去錢塘的商船?”
蘇州掌櫃微笑道:“直抵錢塘的沒有,倒有一艘去明州的商船路過錢塘。屬下有快船,明日可送柴總管一行去錢塘,比商船快捷舒適。”
柴君貴吩咐道:“你安排一下,明日一早出發。”
蘇州掌櫃在辟疆園設宴招待眾人。辟疆園是東晉顧辟疆所建,吳越國時成為貴族經常去的地方。
辟疆園有竹園,有怪石湖,怪石湖上有涼亭,此刻眾人就坐在涼亭內喝酒品茗。
李宇珩端起一杯茶道:“辟疆園乃是吳越名勝,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明月笑道:“水牛哥如此感慨是不是要做詩?”
孟依依起哄道:“宇珩的文采尚未見過,不如口佔一絕如何?”
善公子道:“宇珩,如此良辰美景,又一番感悟,不如賦詩一首。”
丁寶拍手叫好,惡公子樂意看熱鬧。
“久聞依依才名,善大哥更是個中翹楚,不如由依依作一首如何?”李宇珩笑道。
李宇珩對詩詞隻懂其形,格律完全不通。此刻被孟依依趕鴨子上架,趕忙推脫一番。
孟依依不甘示弱道:“作就作一首,簡大哥先來還是我先來?”
善公子隨口道:“花叢貴牡丹,竹影歎奇觀。湖水碧波處,辟疆園盡歡。”
這是一首五絕,孟依依把詩中意思解釋給明月,明月鼓掌道:“善大哥文采果然出眾。”
惡公子隨口道:“老子雖然看不慣酸儒秀才,善公子這首還算不錯。”
蘇州掌櫃頷首微笑,孟依依端起一杯道:“這一杯敬善大哥”,說完一飲而盡。
李宇珩面有難色道:“善大哥這首應為壓軸之作,下面依依來吧?”
孟依依也不客氣,卻是一首七絕。詩曰:風雨古城千載軒,虎丘深處辟疆園。竹林碧湖石邊樂,情意無從對月言。
明月不懂詩中的意思,念到最後看到孟依依臉紅,知道這是一首情詩。
李宇珩悄悄告訴明月詩裡大致的意思,明月心想孟依依心慕的是善大哥嗎?
李宇珩叫好道:“依依果真才氣逼人,這一首與善大哥的不相上下。”
善公子略有所感,讚道:“依依不如飛入蟾宮中親自問問嫦娥仙子。”
依依的臉越發的紅潤。丁寶看著李宇珩,不說也知道等著恩公也來一首。
明月翹首道:“水牛哥,該你啦。”
惡公子道:“宇珩一向儒雅,文采想必也是不錯。”
李宇珩百般無奈,起身站在亭台邊,吟了一首七律。這首七律是華夏國作家張伊妹的詩作,此刻拿來正好合適。
戰禍連連空自悲,汴州烽火幾時熄。西京無淚誰傾訴,北地難回舉大旗。
今時薄酒空哀歎,美景良辰愁自知。家國無存仰首問,書生熱血豈容欺。
善公子拍手道:“宇珩這一首,飽含家國情仇,當浮一大白。”說完端起酒一飲而盡。
惡公子道:“宇珩的文采也這麽好,不錯。”
孟依依突然發現李宇珩這麽有文采,笑道:“原來李大哥心懷天下,這首詩如此霸氣,當敬你一杯。”
明月也是首次聽到水牛哥作詩,崇拜的眼神看著李宇珩“水牛哥,你太棒了。”
丁寶鼓掌道:“恩公,好棒。”
蘇州掌櫃也道:“當日在高皇帝廟就可以看出宇珩兄弟膽氣過人,如今更是見到宇珩兄弟心系天下。”
柴君貴讚道:“宇珩兄弟詩中言志,好一句書生熱血豈容欺。”
李宇珩面色微紅,確是羞慚不已。
第二日一早,蘇州掌櫃遣人招呼眾人吃過早餐,蘇州掌櫃在碼頭等候。眾人乘坐快船沿著大運河直抵西府錢塘。
唐朝設杭州郡,治所本在錢唐,後來為避國號改“錢唐”為“錢塘”,吳越建國,設西府為都。
北方騎馬,江南行船。江南號稱水鄉,水道密布,一艘小船通沿著水道可以通往大江南北。
此刻,李宇珩等人坐在一艘快船上。這種快船最多容納十人,船頭尖形降低水中阻力,後方有四名大漢同時操漿,速度是一般商船的兩倍。船上有兩道風帆,遇到順風時, 速度更加驚人。
船艙內,柴君貴介紹吳越國的形勢。
吳越國皇帝錢鏐本是唐朝鎮海節度使,朱溫篡唐之後,錢鏐滅董昌得越州,後唐封為吳越國王。錢鏐在位期間,社會穩定,經濟繁榮,百姓安居樂業,受到百姓歌頌。錢鏐修建錢塘江海塘,境內水利通暢歲熟豐稔,錢鏐又被當地百姓稱為“海龍王”。
孟依依歎道:“這是一位受百姓愛戴的好皇帝。”
柴君貴接道:“正因為錢鏐在民間的口碑太好,所以錢鏐薨後,雖然過了十五年之久,權臣曹弘達仍然不敢妄動。”
李宇珩歎道:“百姓能有一個好皇帝,真是福氣。”說完又想到見過北方百姓在戰禍中家破人亡流離失所的慘象,也聽過黃巢大軍以百萬人為食。
這麽多年來北方戰事不斷,南方太平富庶,百姓安居樂業,同樣頭頂一個天,差距也太大了。
突然聽到外面嘈雜,眾人從船艙中走出,只見一座大城巍峨矗立,大運河直抵護城河。護城河水面寬達數丈,錢塘設有水城門,水城門寬達五丈,商船可以通過水城門直接進城。
運河兩岸有眾多商行,這裡也成為貿易交易的聚集地。
錢塘到了。
過關進城,錢塘城內水道縱橫,城西有著名的西湖,傳說戰國時期范蠡與西施曾在此地泛舟共遊。錢鏐在位期間,數千軍士疏浚水道,擴建靈隱寺,西湖成為吳越國著名的風景地。眾人在城中碼頭停靠上岸,不遠處一座樓閣分外惹眼,抬頭一望,一個熟悉的招牌映入眼簾。
天香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