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孫元更顯得疲憊不堪了，正在琢磨著如何能夠說服蕭凌虎答應他，和他們一起去攻佔匯山碼頭。畢竟，如今對那邊敵人的火力配製，尤其是敵人的碉堡和暗堡的情況，在整個第九集團軍中，恐怕也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卓同峰也趁機向孫元報告著剛才蕭凌虎等人的情況，對於讓林驚寒等人成為八十八師的在編軍人，孫元開始的時候還有些猶豫，之後被卓同峰曉之利害後，馬上同意了來。

實際上，在戰時的時候，所有的軍隊都存在拉壯丁的情況，以此來暫時解決兵員的缺損。八十八師雖然算是中的精銳部隊，又是中央軍裡的翹楚，如今這幾天的攻佔，損失已然大大地超出了孫元的預料之外，如果再不補充兵源，那麽很多的營連，根本無兵可用。

十四章碉堡(二)

為了表示對林驚寒又送彈藥，又自告奮勇地去炸敵人彈藥庫的敬意，同時也是為了安撫一下這位失去兄弟的老板，孫元在同意林驚寒入伍八十八軍的同時，還給他一個少尉排長的職銜，便是連燕飛，他也給了個上士的稱謂，要比普通大頭兵強了不少。

蕭凌虎對於孫元的這項安排還算是比較滿意，尤其是對阿鵬身份的追認，孫元做得也並不吝嗇，除了撥給一萬大洋的獎勵和撫恤金之外，還上報集團軍，予以英烈的認可。

而這些，正是林驚寒和燕飛想要的，也是蕭凌虎希望能夠給他們的。

至於那個叫作張順的小兵，對於孫元和八十八師來說，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既然黃毛因他而犧牲，蕭凌虎又要人補充，孫元也便順水推舟，馬上便答應了。

在蕭凌虎的要求被滿足之後，孫元這才問起了匯山碼上的情況。

“匯山碼頭有多少鬼子的兵力?”

蕭凌虎想了想，道:“具體的兵力是多少，我並不清楚，但是看樣子應該不會太多！”

“你為什麽會這樣認為呢?”

“因為我們摸過去的時候，根本就看不到幾個人，只有他們搬運物資的一些老弱病殘，並不是真正的戰鬥人員。他們的守衛大約不到一百人，只不過，他們的軍艦有兩艘停在那裡，少說也應該有四五百人的樣子！”蕭凌虎告訴著孫元，他對匯山碼頭上的觀察還是非常到位的，這一點兒比林驚寒要明白了許多。

“他們的布防怎麽樣呢?”孫元又問。

蕭凌虎想了想，管林參謀要來了一支鉛筆和一張白紙，便在紙上畫了起來，不一會兒便畫好了一張圖，孫元、卓同峰和林參謀等人就圍在邊上，仔細地看著，蕭凌虎一邊作著講解:“匯山碼頭是他們的核心碼頭，所以他們的布防很嚴密。這裡是北面，靠著楊樹浦路，東邊我們看不到，那裡有一座兩層高的白色小樓，是他們的指揮中心;邊上有一個配電室。西邊這裡，有一條排水溝，直通到南面的黃浦江。不過，他們的這個位置我也看了看，沒有發現有他們的碉堡！”

他說著，指著匯山碼頭西邊靠近楊樹浦路的地方，又道:“這個地方是一個咽喉，從匯山碼頭往楊樹浦路方向去，很是寬暢，我想敵人不可能什麽都不布置，或許有他們的暗堡也說不定！”

“你們當時為什麽沒有從這裡出碼頭，而要從原路返回呢?”卓同峰有些不解地問道。

蕭凌虎指了指虹河上的兩座橋，道:“就算是我們能夠通過楊樹浦路，這個橋我們怎麽過去?”

林參謀道:“過不了橋，可以遊過虹河呀?”

蕭凌虎道:“虹河就這麽寬，

而且水又那麽深，鬼子的探照燈一直在河面上照著，我們還帶著一個傷員，怎麽好過呢?”孫元一直在沉思著，他也在考慮，如果拿下了下虹橋和中虹橋這兩座橋邊的鬼子碉堡，那麽沿著楊樹浦路進攻匯山碼頭才是最便捷的路徑，遠比沿著沿江碼頭向東攻打要好打了許多。因為碼頭上都是光光的，連個障礙物都沒有，而且鬼子在匯山碼頭西口的碉堡又恰到好處，正死死地卡在兩個碼頭之間，除非有強大的炮火能夠將之摧毀，否則很難突破。

更為主要的是，沿著碼頭攻擊前進，還要不時地防備敵人江面上兩艘軍艦的協同作戰，到時敵人就算是人少，憑借著堅固的工事以及強大的火炮支援，也是可以將打退的。

在拔除了鬼子虹橋上的兩個碉堡之後，當然還是應該沿著楊樹浦路向東攻擊前進！孫元已然下定了決心。

“這個排水溝有多深?”卓同峰問著蕭凌虎。

蕭凌虎答著:“有半人深，如果個子矮的人，可以蹲著走。但是，只能走一個人。”

“出水處在哪裡?”卓同峰又問。

蕭凌虎道:“就在鬼子西邊的碉堡下面，東邊是匯山碼頭，西邊是怡和碼頭。”

卓同峰點了點頭，沒有再問什麽。

孫元又問了一些匯山碼頭的其他情況，然後又問到了與之相鄰的怡和華順碼頭、招商局北棧碼頭等碼頭的情況。

蕭凌虎道:“招商局北棧碼頭上停著兩條比較大的貨船，都是要修的船，鬼子在一條興和號的船上有暗哨，但是被我們乾掉了，估計現在他們已經發現了！至於西邊的公和祥碼頭、順泰碼頭和招商局中碼頭，我們沒有經過，所以具體的情況也不是太清楚。”

林參謀道:“要說的話，我們必須要先乾掉虹橋邊上的敵人碉堡，才可能繼續向東打到匯山碼頭，如今拔掉鬼子虹橋的碉堡，也只能采取蕭連長所采取的策略，從黃浦江上劃船過去，由背後進行偷襲，否則，就算是用再多的人，再強大的炮火，也很難將之奪下！”

孫元知道，林參謀這是在提醒自己，這個時候正是要求蕭凌虎的時候。

“凌虎兄弟！你看看，這個任務我覺得也只有你能夠完成了！”孫元終於還是說出口來，帶著幾分的懇求。

蕭凌虎怔了一下，若是在剛剛來的時候，他一定會毫東遲疑地接受下來，作為軍人，能夠戰死疆場是一種光榮，但是能夠完成任務又活下來，才是真正的本事！

只是此時，經過了昨天被孫元的打擊之後，蕭凌虎已經看透了，這些當官的人向來都是喜歡叮血的蒼蠅，沒好處時推得一乾二淨，有好處時，又爭先恐後。

“呵呵，多謝孫師長看得起！”蕭凌虎沒好氣地道:“如今我和我的這些兄弟都累壞了，一天沒有吃東西，一夜沒有合眼，哪裡還有力氣去執行那麽重要的任務呀！還請孫師長另尋高人吧！”

說著，像江湖人士一們，對著孫元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望著蕭凌虎離開的背影，孫元的臉色變得異常得難看。

林參謀也不快地道:“不就是長官部的一個警衛連長嗎?昨天晚上炸了個彈藥庫，看把他牛得?”

卓同峰道:“他說得也沒錯，人又不是機器，昨夜裡累了一宿，如何也要讓人家去好好的吃一頓飯，睡上一覺才好！”

孫元卻是發出一聲冷哼來，明知道卓同峰說得不錯，但是一想到蕭凌虎的那個態度，便又有些窩火，分明沒有把八十八師看在眼裡。

“難道我們師裡就沒有能人嗎?”說著，孫元轉頭對著林參謀道:“你去把周大膽叫過來，只要他能夠完成這個任務，我升他作營長！”

“是！”林參謀答應著走了出去。

卓同峰看著林參謀出去，心頭卻又一片的忐忑，不知道那個周大膽有沒有蕭凌虎的本事呢?

十四章碉堡(三)

蕭凌虎從師指揮部走出來的時候，便看到林驚寒、孟繁偉和那個叫作張順的小兵都靠坐在四行倉庫的牆角處，睡著了，便是孟繁偉恨得順子牙根痛，這個時候，也枕著他的大腿，舒舒服服地仰躺著，睡得正香，也只有林驚寒睡著的時候，時不時的臉上還帶著一絲痛苦的表情，好像還在回味著那個令他刻骨銘心的夜晚。

蕭凌虎有心讓大家多睡一會兒，可是卻又想了大家都沒有吃飯，如今他自己的肚子也在咕咕直叫，此時又非吃飯的時間，想要往炊事班弄點兒吃的，又覺得不太好，畢竟不是自己熟悉的環境，是別人的地盤上。

好在這裡是上海，就算閘北被打得爛了，也能夠找到一個賣飯吃的地方。

當然，他們自己也帶著一些乾糧，可是蕭凌虎實在不想吃那個，若不是萬不得已，他才不願意吃炒米加白水呢！

“起來！起來！都起來！”蕭凌虎一聲大喝。

三個人驀然驚醒過來，孟繁偉揉著自己的眼睛，此時還紅紅的帶著血絲。

“我說連長，又有什麽任務了?就讓我稍稍睡一小會兒好不?”

林驚寒也十分得困倦，但是他是一個自製力非常強的人，還是第一個站了起來。

還有那個個子不高的、瘦瘦的少年張順，這裡面數他睡著的時間最長，但是卻也最困，想到昨天晚上他在何連長的那個陣地之時，也沒有好好睡過覺。

的確，為了能夠打通下虹橋，何連長昨晚上又組織了幾次夜襲，但都沒有成功，卻將人折騰得夠嗆。

“放心，沒有任務！”蕭凌虎看著三個人都如此困頓，他其實也很困，但是多年來的戰場廝殺，他已經習慣了幾天幾夜不睡覺，然後又睡上幾天幾夜。

“沒有任務你把我們叫醒做什麽?”孟繁偉埋怨著，又要躺倒在順子的身上，哪知道順子卻一側身，他的頭嗵地一聲磕到了地上，要不是頭上戴著頭盔，肯定會磕出一個大包來。

孟繁偉憤怒地從地上跳了起來，一腳踢過去，罵道:“你個小兔崽子，老子沒宰了你，就很不錯了，你還敢躲老子?”

蕭凌虎一把擋住在了孟繁偉的面前，道:“如今他是我們連的人，孫師長同意把他給我們，我們還是三個人，你不能再這麽欺負他了！”

“老子欺負他?”孟繁偉氣得差一點兒又要大罵:“老子只是要替黃毛報仇！”

“好了！不要鬧了！”蕭凌虎道:“大家都餓了，先去找點兒吃的，然後再找個地方好好睡上一覺，明天我們就回南翔！”

“好！我早就不想在這裡呆了！”孟繁偉附和著，整理起自己的衣服。

林驚寒怔了怔，有些難舍地道:“你們要離開這裡?”

蕭凌虎點著頭:“我們本來就不是這裡的人，當然要回去！”

“可是我呢?”

蕭凌虎愣了愣，這一點兒當初他倒是沒有想到。的確，為了能夠給林驚寒、燕飛和阿鵬撈到應有的待遇，所以他讓這三個人加入了八十八師，當了兵，雖然現在林驚寒還沒有去領軍裝，但是也已經被孫元添進了八十八師的花名冊，他也簽了字，那就是八十八師的人了，如果不告而別，沒有得到師長的同意，那就是擅離職守，就是逃兵。軍規裡，逃兵抓回來後，是可以槍斃的。

“寒哥，你想要怎麽辦?還要在上海作生意嗎?”蕭凌虎問道。

林驚寒雙手一攤，無可奈何地道:“我的生意就是在黃浦江上跑船，如今我還有三條船在公共碼頭呢！總不能放任不管吧?等到這仗打完了，當然還是要做生意的！呵呵，我可是有家小的人， 也放縱慣了，可不習慣軍中的規矩！”

蕭凌虎想了一下，建議道:“我看這樣好了，等阿鵬的英烈證和撫恤金下來了，你和飛哥再去找孫元師長，提出退役！”

孟繁偉在邊上提醒著:“虎哥，你想得也太好了吧?軍中的戰時法，是不允許在作戰的時候退役的！”

“難道真得要去作炮灰嗎?”林驚寒有些後悔。

“沒你想的那麽嚴重！”蕭凌虎安慰著他:“大不了回頭我再去找孫元，把你也要到我的連裡來！”

“這樣倒是可以！”孟繁偉道:“有虎哥罩著你，等這場大仗打完了，那麽隨便找個理由，你還是回去當你的老板，虎哥一定會放人的！”

“好！我便聽你的！”林驚寒也痛快地答應著。

他們誰也沒有想到，這場大戰會是這般得曠日持久，又會是這般得驚心動魄，又是這般得淒慘卓絕！

*

林驚寒開著他來時開的卡車，帶著蕭凌虎、孟繁偉和順子，又從盆湯弄橋過了蘇州河，在胡慶余堂附近的淮揚飯店門停下來，這邊是公共租界，鄰近英租界，也是難民比較集中的地方。

也正因這裡是租界，所以日本人的炮火並沒有敢打到這裡來，生怕誤射後打到英租界裡，英國是日本人惹不起的，不得不十分謹慎。

卻也因此，這片區域要比蘇州河北的閘北地區安全了許多，很多的商鋪並沒有關門，還在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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