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張誠作了約定，一旦蕭凌虎得手之後，他便會釋方兩顆紅綠的信號彈，到時候，作好準備的二四三團就能夠向下虹橋發動衝鋒，只要下虹橋拿下來，那麽敵人位於長治路上的中虹橋，也便失去了倚靠，定然也會失守。

蕭凌虎讓劉金鋼挑了兩個人跟著，畢竟他對二六三團的情況不熟悉，所以他認為劉金鋼挑出來的人，一定是很優秀的。

從天主教堂裡出來，蕭凌虎便讓順子留在二六三團的團部，這個愣頭青一樣的小夥子十分不解:“憑什麽不讓我過去?”

“就你這小個子?”孟繁偉把嘴一瞥，一臉得看不起:“連長是覺得你還小，可憐你呢！讓你多活幾天！”

原本這的確是蕭凌虎的意思，孟繁偉一猜就猜透了，只是話從他的嘴裡說出來，卻又如此得難聽，仿佛是將順子當成了一個小叫花子。

張順沒有理會孟繁偉的冷嘲熱諷，快步跑到了蕭凌虎的面前，一伸手攔住了他:“我要跟你們一起去！”

蕭凌虎皺起了眉頭來，他把這個半大小子要來，純粹是因為孟繁偉的緣故，如果真得帶著這麽一個半大的孩子去上戰場，卻又有些不忍心。

因為看到順子的時候，他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剛剛從軍的時候，那個時候他也和順子一般大小，為了幾塊大洋和幾口的口糧，就聽信了招兵的那個連長的鬼話，還沒怎麽訓練就被打上了戰場，第一次上戰場就被炮火嚇得尿了褲子，只剩下了嚎啕大哭，要不是一個好心的老兵帶著他逃了回來，他估計早就死在了戰場之上。

“你打過仗嗎?”蕭凌虎還是問道。

“打過！”順子十分肯定。

“打過?”孟繁偉不屑一顧:“我看你是看別人打過吧?還是小時候玩過家家的時候打過?”

順子扭頭瞪了他一眼，對著蕭凌虎的表情卻是一本正經:“三天前我跟細叔一起打過下虹橋，可是細叔為了救我，被鬼子打死了，我要替他報仇！”他說著眼睛紅紅的，眼眶中滿是淚水，但是卻忍著沒有流出來。

“細叔?”蕭凌虎不由得有些感興趣，他還不知道這個十六歲的孩子是如何當地兵，於是問道:“你哪裡的人?怎麽跑來當的兵呢?”

“我是湖北人，家裡遭了水災，細叔帶我出來討米，遇到部隊招兵，因為有吃的，所以就來了！”順子如實的回答著。

林驚寒不由得道:“他們怎麽能夠這樣呢?這麽小的孩子都要呀?”

順子瞪了他一眼，道:“我不小了，在我們老家都可以當爹了！”

“你細叔多大?”孟繁偉不由得問道。

“比我大兩歲！”

蕭凌虎走到他的面前，還是親切地拍了拍他的頭，笑道:“知道嗎?我也是跟你這麽大的時候當的兵！但是，真得打不了仗，扛一天槍下來，肩膀都生痛！你還是在這裡等一等，也許睡上一覺，天亮了我們就回來了！”

“你是看不起我嗎?”順子忽然把自己的中正式步槍摘了下來，站立著端起，熟練而又快速地打開保險，一拉槍栓，已然瞄準了左前方的位置，還沒有等大家明白過來，只聽到“砰”地一聲，他扣動了扳機，前面一百米遠處的一盞微亮的路燈應聲而碎。

一時間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便是連蕭凌虎也驚得合不攏嘴來，以為自己是看錯了，又揉了揉眼睛，的確看到那個剛才還亮著的路燈處，已然是黑漆漆的一片。

他第一個想到的人是沙文華，在這個距離裡，射擊那麽小的目標，也只有殺手之王沙文華能夠做得到。

孟繁偉也怔怔地揉著眼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順子收起了槍，路燈下，還能夠看到槍口處還冒著一點兒的清煙，他告訴蕭凌虎:“當初招兵的時候，他們也不要我，我就給他們打了一槍，然後他們就要我了！”

幾個警衛士兵急急忙忙地從天主教堂裡跑出來，一看到他們便急急地問著:“怎麽回事?這裡有敵人出現嗎?”

劉金鋼忙搖著頭，道:“沒有，剛才那小孩子不小心，槍走火了！”

警衛排長看了順子一眼，沒好氣地教訓著:“以後把保險帶上，要是走火傷著人就不好了！”說著，又帶著人忙忙地回團部報告去了。

“我可以去嗎?”順子又問著蕭凌虎。

蕭凌虎想了想，隻得點了點頭。轉身沿著南潯路向南走去。

張順顯得有些興奮，緊緊地跟在了他的身後。

這一刻，便是孟繁偉也不由得對順子刮目相看，他緊走兩步，趕上了張順，跟他並肩而行，也忘記了自己曾那麽欺負他，套著近乎地問道:“我說，順子，你這槍怎麽練的?怎麽這麽準?”

張順並不理會，仿佛又恢復了剛才的樣子，成了一個啞巴。

好像是覺得自己的確是傷到了孩子，孟繁偉為了表示親熱，竟然把手搭到了他的肩膀上，同時從自己的包裡取出了一個手雷來，道:“你要是告訴我，這枚手雷就給你！”

對於來講，上面發的最多的還是手榴彈，相對來說，鬼子的手雷要比手榴彈好用了許多，尤其是對於順子這樣還沒有長大的少年來說，因為力氣的不足，甩手榴彈遠沒有丟手雷丟的遠。

順子也不客氣，一把從孟繁偉的手裡搶過了手雷，塞進了自己並不合身的寬大衣兜裡。

“你這小子不能白得東西，不說話吧?”孟繁偉道。

順子想了一下，道:“我家門口是一個大湖，湖岸邊都是蘆葦和昌蒲，野鴨和水鳥特別多，我很小的時候就跟著我爹學打獵了，雖然那都是用的火槍，用的是鐵砂子，但是跟我現在用的槍也差不多！”

聽完順子的話，令孟繁偉有些失望，他還以為有什麽特殊的方法能夠提高自己的射擊能力呢！

走在後面的林驚寒忍不住地問道:“那麽你爹呢?”

順子道:“發大水的時候，他為了救我妹妹和我娘，被大水衝走了！”

一時間，眾人都不由得沉默了起來，林驚寒有些後悔，十分悔疚地道:“對不起，讓你想到了傷心事！”

順子看了他一眼，卻不以為然:“都過去了，我早就想了！”

蕭凌虎回頭看了看這張平靜的臉，忽然覺得這個孩子是過於冷漠呢?還是過於孤僻呢?對於自己的父母和妹妹生死，竟然無動於衷，這並不符合他這個年紀的少年本性，也許正是如此得無情，所以才最為適合作為一個冷槍手存在吧！

不知道為什麽，他又想到了沙文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