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葦蕩外圍,數十艘插著綠營旗幟的大小趕繒船在寬窄不一的水道中遊弋,知縣孫維中和許奇寧以及羅大定等人此刻各自站定在船頭遙望前方,並不時的討論船隊下一步的動向。
距離李克青的練勇營進入蘆葦蕩深處已經過去了近兩天兩夜的時間,按理說就算沒有發現水匪,也早該回來與其他兩路人馬匯合,或是派人來報個信也好。
可兩天過去了,李克青的那一路人馬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與其他幾路人馬全都失去了聯絡。
不時在船首使用千裡鏡張望的羅大定抱怨道:“這片蘆葦蕩這麽大,岔口這麽多,恐怕等咱們找到李練總後,水匪早就逃的沒影兒了。”
聽羅大定這麽叨叨,許奇寧向孫維中提醒道:“這兩天都沒有李練總的音訊,要是途中遇到水匪,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對於李克青這個大金主,許奇寧當然擔心,要是李克青真的遭遇什麽不測,那倒賣軍械的買賣可就做不下去了,銀子當然就沒法賺了,這對於許奇寧來說,就像斷了他的命根子一般難受。
“尋不到李練總,本縣也很著急,可是方才羅千總也說了,這蘆葦蕩這麽大,一時半會兒去哪兒找。”
孫維中歎了口氣,並不以為意,只是面上假惺惺的悲憫道:“若是李練總真的遇到了水匪大隊,寡不敵眾遭遇了不測,本官自當向襄陽府請罪,請知府大人責罰指揮失當之責,爾後本官就是拚了頭上頂戴不要,也要為李練總向朝廷請功,撫慰其家小,絕不讓忠烈之後無人供養。”
孫維中話說的冠冕堂皇,可心裡卻暗自歡喜的緊,李克青幾天都沒了音訊,估計十有八九已經被何老大與候麻子給做掉了,自此以後谷城縣就再沒有所謂的‘李霸天’了,谷城縣還是我孫維中說了算,李克青名下的產業當然也是我孫維中的,聽說李克青還有兩位如花似玉的美嬌娘,自己到時候是不是一並也給收了?
當孫維中還在幻想李克青身死,名下妻妾產業即將被其霸佔的美夢中的時候,忽然前方的水道出現了一艘小船,孫維中定睛看去,船上大約只有兩三人樣子,再看其旗號,竟然打著李克青練勇營的旗幟。
“咦?這幾人難道是李克青手下的敗兵?”
瞅著越劃越近的小船,孫惟中的眼神裡流露出些許疑惑。
“大人,前面好像是李練總手下的練勇!”
許奇寧自然也發現了前方的小舢板,連忙向孫惟中提醒道。
“快叫他們上船,本官要親自問話!”
為了第一時間確認李克青的情況,孫惟中急忙吩咐許奇寧把李克青手下的幾名練勇都給拉上了船頭。
當幾名練勇上船後,卻並沒有孫惟中想象中的那樣垂頭喪氣、面容憔悴的潰兵之氣,反而幾名練勇則是滿臉欣喜,一臉激動,像是有天大的好事降臨一般。
“咯噔”一下,一種不好的預感籠上孫惟中的心頭。
一名練勇上船認清了孫惟中之後,忙上前抱拳道:“稟報知縣大人,小的奉李練總之名前來報捷!”
“什麽?報捷?”
一旁的羅大定和許奇寧聞言先是一驚,然後大喜道:“難道李練總與水匪遭遇了?戰果如何?”
看著滿臉充滿期待的羅大定和許奇寧,那名練勇便將先前與水匪如何遭遇,然後如何擊敗水匪,打死何老大的過程說了個大概,只是李克青事先有過交待,關於俘虜候麻子等部分水匪的事一概省略不談,隻推說經過練勇們浴血奮戰將水匪擊潰,並俘虜了不少水匪,美中不足候麻子等骨乾則已經趁亂逃脫。
聽報信的練勇繪聲繪色的陳述完畢,孫惟中和孫知崇二人的臉色霎時變的蒼白無比,難看的緊,原以為自己的計劃已然天衣無縫,李克青落入埋伏定然是有去無回,可沒想到事與願違,李克青不僅沒有死,而且還打死了何老大,候麻子也被李克青給追殺的落荒而逃。
功虧一簣啊!孫惟中緊握拳頭一下砸在腿上,懊惱之情溢於言表,絲毫沒有察覺許奇寧和羅大定正雙眉帶彩的看著他。
“孫大人,你這是...?”
見孫惟中的表情動作有些異樣,許奇寧疑惑道。
身後的孫知崇見狀,趕緊站出來對著孫惟中笑嘻嘻的稱讚道:“知縣大人運籌帷幄,指揮李練總孤軍深入,直搗黃龍,一舉擊潰數千水匪,打死與水匪相互勾結的和盛船行的東家何老大,俘虜水匪無算,水匪頭目候麻子落荒而逃,實乃大功一件啊!”
孫知崇這麽一說,孫惟中這才恍悟過來,心領神會,表情忽然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原本哭喪的臉立馬就變得笑顏逐開,輕咳一聲,孫惟中點頭道:“這次會剿,李練總居功至偉,當得首功,本縣也只是事先幫其出謀劃策一番而已,算不得什麽,參與此次剿匪的將士理應按功勞大小一並封賞,待回師之後,本縣自當奏明襄陽府為諸位請功。”
許奇寧與羅大定等一眾將官等聞言大喜, www.uukanshu.net 紛紛拜謝。
接著,孫惟中話鋒一轉,甩了甩馬蹄袖,故作痛惜道:“唉!沒想到這平日裡看似奉公守法的何老大竟然和水匪候麻子等人是一丘之貉,本官真是瞎了眼睛,竟然沒有提前發現。”
孫知崇會意,忙點頭哈腰的嬉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隔肚皮,那何老大是什麽樣的人,大人怎麽會知曉。”
“話雖如此,還是本官失察在先呀!”
孫惟中裝模作樣的自我檢討了一會兒,爾後對前來報信的練勇道:“你回去告訴李練總,就說他的情況,本縣已經知曉了,讓其速速來這裡與大隊匯合才是。”
“遵命!”
那練勇一抱拳,起身歡喜的得令而去。
還沒見著水匪的面兒,就傳來了水匪已經被擊敗的消息,這個消息足以令還沒趕到戰場的綠營官兵們全都松了口氣,畢竟上戰場與殺人不見血的水匪廝殺的確是一件風險極大的事兒,若是一個不慎難免就落得個身死異處的結局。
像今天這樣,半路上就得到了勝利的消息,那是最好不過了,該拿賞錢自己也能拿,還不用上戰場,多好的事兒呀!
得勝的消息不一會兒就傳遍了整個船隊,所有的兵丁,包括船工在內都大喜過望,整個船隊頓時一片歡騰。
蘆葦蕩的另一側,楊鐵和文啟榮正帶著另外四百名練勇在江面上駐守,自從參與剿匪這幾天以來,貌似整個剿匪的行動就與他們二人不搭邊兒,除了最初分兵的時候被要求到此處駐守,就再沒有其他的指令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