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城西門城頭,安襄鄖荊道台浦霖正緊張的盯著城外光複軍的大營,遠遠的見對方軍士正在安營扎寨,趕製工程器具,並沒有立馬進攻襄陽城,便長舒了一口氣,不過遙望對面遮天蔽日的旗幟,卻對光複軍的軍力數量隱隱有些擔憂。
“大人,末將以為應該趁賊寇立足未穩,開城出擊,乃破敵上策!末將不才願領本部兵馬出城與敵一戰!”
站在浦霖身後的一員戰將在觀察了光複軍大營的狀況之後,忙向浦霖拱手請戰。
浦霖聞言,立馬搖頭如撥浪鼓道:“蕭參將,你難道沒看見李賊兵馬眾多,來勢洶洶嘛!看這架勢,李賊的兵馬至少不下兩萬,就咱們襄陽府那點本錢,還是不要輕易出擊的好,要是一個不慎,賠了夫人又折兵,被李賊鑽了空子可就得不償失了!”
“如此天賜良機,若不出擊,趁機挫賊銳氣,更待何時?”
那姓蕭的參將見浦霖不同意出兵,心知其不懂軍事,過於小心,心裡雖有不忿,可還是繼續規勸道:“再說若是出擊不成,再退回城池也沒有損失,大人還請三思啊!”
見蕭參將依依不饒,浦霖有些不耐煩,呵斥道:“本官第一要務乃是力保襄陽城的安危,敵強我弱的情況下,出擊之類的話休要再提!”
說罷,浦霖便不在理會那蕭參將,顧自下了城。
蕭參將本名蕭紹,乃是安陸府駐防綠營清軍,奉調入襄陽府協守,前日剛到襄陽府,現歸安襄鄖荊分守道兼兵備道道台浦霖節製。
蕭紹見浦霖拒絕他的提議,不由垂頭喪氣,一拳打在城垛上,眼看著城外的光複軍從容的安營扎寨,趕製工程器具,己方卻一點動作也沒有。
浦霖雖然只是正四品道台,而且還身兼兵備道一職,論品階低於正三品武官蕭參將,可是明清時代一直是文貴武賤,高級武官被低級文官指揮也是常有的事兒,蕭紹作為三品武官,此刻被四品道台節製,也數正常。
入夜後,蕭紹本想帶人夜襲李克青大營,抱著就算偷營不成,也能疲憊光複軍的目的,遲滯、騷擾光複軍進攻襄陽城。
可想起白天浦霖的態度,心知夜襲的主意肯定也不會得到浦霖的支持。若是違令出擊,其結果很可能適得其反,導致浦霖的不滿,若是浦霖動起軍法來,結果難料。
哀歎一聲,蕭紹隻好放棄夜襲光複軍大營,在吩咐巡城的清軍嚴加監視光複軍的動靜,隨時來報之後,隻好顧自到城樓中小憩片刻。
“廖大哥,你說賊寇能打進來嗎?”
城牆上,一個名叫做吳二的年輕人將手裡的片刀放下,一臉擔心的看著身旁和他一樣的同伴,他們二人都是今日被強征上城協守的城中青壯。
吳二的確很害怕,因為他聽官府的人說,賊寇都是信邪教的瘋子,非常殘暴,殺人不眨眼。一旦破城,絕對會屠城,到時城中不論老幼,全部難逃一死。
想到這裡,吳二的腸子都悔青了,他本是襄陽府周邊的佃戶,聽自己東家說近來鬧賊寇,到處都不太安寧,便帶上全家跟著東家到襄陽府裡避難。這下好了,跑進襄陽府卻被當做青壯征調到了城頭守城,要是賊寇知道他參與了守城,到時候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一家老小往後可怎麽活。
那姓廖的漢子卻沒有吳二這般害怕,平靜道:“放心吧!賊寇是打不進來的,你沒聽說書的講,咱們襄陽城高牆厚,當年蒙古大汗忽必烈派了十幾萬大軍圍攻襄陽,死傷無數,幾年都沒打下來,這教匪難道比蒙古大軍還厲害?”
吳二聞言點點頭,站起來朝城下望了望,瞥見巍峨的城牆和寬闊的護城河,心裡略微寬松:“還是廖大哥有見識,這城牆這麽高,還有河水繞城,估計賊寇要想攻進來,也沒那麽容易。”
姓廖的漢子此刻擔心的卻不是城外的光複軍是否能攻下襄陽城,而是一旦開戰,他們這些青壯會不會被清軍當做炮灰。如果是那樣,就算賊寇破不了城,自己的小命能不能保住還是未知數。
知府崔志用這會二正帶著襄陽同知、通判等一眾吏員上城慰問眾守城清軍將官和士卒,他是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留在城上也沒什麽作用。
不過上城給官兵打氣,耍耍嘴皮功夫卻是其擅長,除了征調城內青壯男丁上城防守,這下還專門上城將藩庫裡的部分銀子抬上城樓,許下獎懲,為守城清軍打氣。
“殺敵一人,賞銀三十兩。殺敵將官一人賞銀五十兩!”
在真金白銀的刺激下,清軍士兵發出一陣歡呼,士氣的確高漲了不少,眼睛盯著一箱一箱的銀子隻放光。
回到府衙,崔志用屁股還沒坐熱,突然問身旁的主簿道:“藩庫的銀子抬了多少出來?還余下多少?”
“為了犒軍,浦大人特意吩咐多解些銀子出來,這次一共運出了十萬兩銀子,全都已經押送到了城頭由專人看管,還余下二十萬兩現銀在庫內。”
見知府崔志用問起,主簿一五一十的將藩庫裡的銀子使用情況不迭說了。
“解銀出庫,浦大人那裡可曾打點?”
崔志用問道。
主簿偷偷朝四周張望,見四下無人,便上前低聲道:“送到浦大人府上的那一份,浦大人已經收下了,大人您的那一份也已經送到了您的府上。”
“噢!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聞言, www.uukanshu.net 崔志用淡淡的答應了一聲,然後就負手大搖大擺的離開了府衙。
襄陽府大牢,陰森黑暗的監舍外,幾盞油封閃著微弱的光。這裡陰暗潮濕常年不見天日,連空氣都是汙濁的,一個正常人只要待上一刻也受不了,而關在這裡的人,可能一輩子也別想出去。
葉文泰和唐延敬二人此刻正穿著囚衣蹲坐在其中一間監舍,葉文泰面如死灰,臉上根本看不出任何表情,整個人形如枯槁,原本只要四十上下的年紀卻像個六十多歲的老人毫無生氣。
唐延敬的情形也好不到哪裡去,他本就年過六旬,哪裡受得了這牢獄之苦,原本當師爺的時候氣色紅潤的臉頰此刻卻是面黃肌瘦,極度缺少營養。
二人坐在角落裡一言不發,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李克青事發後,他二人因為包庇、失察之罪先是被荊門州知州就地逮捕入獄,爾後為了安全起見又被押解到襄陽府看押,等待處決。
可這會兒襄陽府由於光複軍圍城,一時間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即將到來的大戰,他二人倒被人暫時遺忘在了大牢裡,又讓他們多活了幾天。